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最後, 沈熠馳并沒有把安微送回家,他把安微送到車站,老父親一樣叮囑她注意安全, 到家要告訴他, 還說,過幾天就去找她玩。
安微知道他家裏有事,不想繼續耽擱,便催促着他趕緊走,自己保證安安全全到家。
沈熠馳親昵的揉了揉她的發頂, 勾着發絲在指間輕撚,含笑的眼眸流出不舍。
“怎麽這麽乖?”他聲音很低,含着笑, 沾了點兒離別的眷戀。
安微抓下在頭頂作亂的手,小小掌心包裹着他的拇指,聲音喃喃, “快走吧, 我要進站了。”
她頂着一張和這個年紀完全不符的操心臉,兇巴巴的趕人走,沈熠馳跟沒聽到似的, 低着頭新奇的看抓在自己拇指上的小拳頭。從前只知道她長得小,這特麽也小得太離譜了。
沈熠馳沉聲笑起, 順勢将其餘四根手指蓋過來包住那小手, 指腹在上面細細的摩挲着, “等六級出來吧。”
他眼裏笑着, 含起無奈, 還有一些遺憾。
安微點頭, 輕輕的, “嗯。”
她感受着他手掌的溫度,彎起眼,盈盈的目光盛下他的眼眸,乖得不像話,“我等你。”
*
安微終于踏上了回家的列車,可惜,心情卻不是十分美麗。
車窗外,原野遼闊,一幀幀畫面加速般轉瞬而逝,層巒不斷,碧藍的天、蜿蜒的河,遠處公路上一輛輛汽車飛馳而過,在安微眼中都籠罩了一層霧蒙蒙的灰。
她無力倚在座位上,心思随着飄逝的雲朵去向不知名的遠方……
傍晚時分,不多不少,高鐵準時進站,安微随着人群往外走,這邊兒溫度要比北城偏高些,她的羽絨服稍微有點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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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微顧不得理會,遠遠的看見站标便擡高手拍下來,趕緊給沈熠馳拍過去。
安小微:【安全到站!】
行程彙報完畢,安微才拖上行李箱出站,直接打車回家。
爸媽早做好了飯菜等着,見她回來急忙接過箱子,媽媽背上她的小書包,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念叨,“你是背了磚頭回來嗎?怎麽這麽沉?”
“沒有啦。”安微小聲反駁,想幫爸爸提行李箱,被反手拒絕。
她默默的跟在父母後面,徒然而生一陣傷感,想天下這麽多愛自己小孩的父母,為什麽偏偏只有他要被扔下……
她是被寵愛包圍長大的孩子,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度過的一年又一年該有多難熬。
回到家中,安微和父母一起用餐,飯後又陪着老兩口聊了會兒天,快到七點才回房休息。
她給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動關機的手機充上電,到浴室沖了澡,回來便看見沈熠馳幾分鐘前的消息。
【還沒到家?】
安微略略掃了眼聊天記錄,大概是自己只說了到站的事兒,卻只字未提早已到家。
原來被被喜歡的人挂念是這樣的心境,無聲的愧意,道不清的甜蜜。
她彎起眼睛,一個字一個字敲過去;【到啦,已經吃過飯洗完澡啦。】
消息發出去她才發現有點別扭,這信息量和語氣,怎麽還讓人有點兒浮想聯翩了呢?
安微想到電影裏穿着真絲睡裙的勾勒出身姿的美女,撐着下巴伏在床上,輕拍自己大腿,嬌滴滴的聲音勾着魂兒。
“我洗好了~”
安微甩了下腦袋,趕緊把這少兒不宜的畫面清除,急匆匆摁下撤回鍵,還沒來得及重新編輯,那邊已經來了回複。
【嗯】
“……”
安微一時被尬住,腦海中浮現起一排省略號,有點無所适從。
不過對面這反應,明顯是無心關注這些雜事,她不免擔心,小心的問了一句:【家裏的事處理好了嗎?】
【嗯】
又是一個字。
安微看出他心情不好,默默嘆氣,手指放下縮起,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擰着眉心,發了個可愛的小兔叽表情包過去:【那早點休息呦,晚安安】
緊接着,又摁了一條:【要是睡不着也可以找我聊天~】
沈熠馳的狀态明顯是話都不想說,她沒法幫忙,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了。
這一次發出去的兩條消息連一個字也沒換回來,意料之中,安微也不會因為他沒回應而失落,只是心中不免為他感到擔心。
她盯着對話框發了會兒呆,遲遲沒有消息過來,便決定做點事情消磨時間,順便還能等等他。她也沒指望能等到,就想着如果他想找個人說話,她随時在也是好的。
安微準備整理下帶回來的東西,她把放在牆角的行李箱挪到書桌旁邊,自己則是坐下一點點的把東西捋順。她先将那個被媽媽嫌棄背了磚頭的書包拿到腿上,拉開拉鏈,手伸進去拿東西,指尖碰到硬邦邦的一個,心下立馬有了反應。
她趕緊把東西拿出來,攥在手裏看了看,非常懊惱的嘆了一口氣……
怎麽把它忘下了。
她把精致的小煙灰缸擺到桌面上,胳膊交叉的搭着桌沿,下巴枕上手臂,巴巴的瞧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她伸出手指輕輕摩挲上面的紋路,心裏暗暗想着,等他過來的時候一定不能再忘了。
那時候,應該算是定情信物了吧。
安微彎起漂亮的眼睛,小小梨渦在唇邊若隐若現,少女心事全都寫在了臉上。
那天安微睡得很晚,整理完東西又刷了會兒手機,而後躺在床上聽歌,卻始終沒有收到他的消息……
從那天起,安微和沈熠馳開始斷聯。
起先安微會發消息關心他的近況,久久沒有回應之後便時不時分享一下自己的日常,到後來,元旦的祝福沒有回複,新年的祝願亦沒有回應
安微一條條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般泛不起任何波瀾,那本泛黃的日記本上寫滿了擔心。
她不會怪他不理自己,只會擔心他是不是又遇到了不好的事。
年後沒多久,六級便出了成績,686,算是榜上有名的高分,安微并沒有因此多喜悅,只是習慣性的點開一直沒有回應的對話框,把成績單截圖甩過去。
安小微:【六級通過啦!讓你替我高興下,今天要記得吃點好吃的呦!】
她沒指望他會回,只是自顧自的把心裏話敲過去。
【你最近一直都沒消息,我很擔心……】
【不過要開學啦,很快就能見面。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上面一排排都是自己的碎碎念,安微已經習慣了沒有回應的對話,她發完直接關滅手機,吃過午飯便窩到床上睡回籠覺。
又是該死的生理期,昏昏沉沉睡一天都覺得沒精神。
傍晚媽媽喊她出來吃飯,安微眯着惺忪的睡眼嘤嗚一聲,窗外天色漸暗,微紅的霞光浸染天際,她用胳膊擋住眼睛,伸手摸枕邊的手機,點開,瞬間驚醒。
安微一下從床上坐起,不可置信的盯着手機屏幕,回過神來動作迅速,二話沒說就穿上拖鞋,從衣櫃裏拽出棉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往外跑。
“诶?你幹嘛去?”媽媽在一臉莫名,沖着飛出去的炸毛鳥兒大喊。
安微換上一腳踩進雪地靴,推開房門,“你們吃吧,我出去和同學玩。”
匆匆留下這一句,“啪”的一聲關上房門,樓道裏滿是她噠噠噠往下跑的聲音……
沈熠馳給她發了兩條消息,間隔半小時。
第一條:【下樓,我在小區門口。】
第二條:【睡醒出來,太陽要落山了。】
她沒想到他能來,原本都不抱希望的事情,竟然真的實現了。
這是不是就叫作,美夢成真?
安微一路小跑着奔向小區門口,迎面的風吹亂長發飄到眼前,搔得臉頰發癢,她擡手扒拉兩下,遠遠的便望見站在保安廳旁吸煙的身影。
他穿了件無帽的黑色沖鋒衣,頭上灰白色衛衣帽戴了一半,發頂的頭發有些長了也不見打理。像是有些冷,勾着肩膀,一只手插在上衣兜裏,另一只夾着煙,腮幫裹起大口地吸進去。
他低着頭看地面,眼眸也是垂着,安微看不大清,隐隐的覺得高挺的鼻梁上有道傷。她跑得更近些,沈熠馳突然擡頭,他定定的盯着她,神色有些冷。
安微這下看清了,他鼻梁突骨處有一小塊刮痕,右眼眼角也是。
她急匆匆跑過去,沈熠馳眼看着人沖過來,下意識的伸手護了一下,另一只拿煙的手背後身後。
安微氣息不穩還帶着喘,眼鏡有點兒下滑,看起來像個狼狽的小迷糊。她手指擡起往他臉上指,“這是怎麽弄的啊?”
她眉心緊緊擰着,輕咬唇瓣,眼裏的擔憂與心疼分明。
“沒事兒。”沈熠馳沒什麽情緒的扯了扯嘴角,躲開她的注視,彎着身把手中的煙蒂扔進垃圾箱,站直了兩只手都揣到兜裏,往安微身上瞄了一眼。
再淡漠的神情在看到她穿着的那條毛絨絨居家睡褲的時候也出現了短暫的停頓,像是被震撼到,他由平靜變為不可思議,然後慢慢說服自己這很正常。
他肉眼打量了一番睡褲的材質,确定不會鑽風,才往路邊去,“走吧,馬上黑天了。”
安微往天上望了一眼,黑夜漸漸籠罩,她突然生出一個很不好的念頭,如果三番五次的錯過,是不是在說明,他們注定要錯過。
她看着沈熠馳的背影,心中惶惶不安,他并不像來表白的,更像是……來告別的。
出租車上,兩人出奇的安靜,安微原本有好多好多話要說,可再次見到他那淡漠的眸子悉數忍了下去。她不知道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發生了什麽,但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抗拒,他對她的抗拒。
空氣中的靜谧讓她悶得透不過氣,壓抑的、無助的,還有說不出口的委屈……
時隔一月有餘,他們終于坐上了摩天輪。
面對面坐着,沈熠馳的視線很平靜的落在她身上。
安微低着頭,手臂在身體兩側撐着,腿夠不到地,随着摩天輪的運動有點輕晃。
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晚上也挺好看的。”
因為晚高峰堵車,他們錯過了落日。
聞聲,安微輕輕擡頭,視線和他撞上,鼻尖不自覺的酸起來,“沈熠馳。”
她喃喃的叫了一聲,像極了委屈的孩子,眼睛眨着,“你怎麽了?”
沈熠馳難得的笑了下,“下去再說。”
他別過臉望向窗外,擡了擡下巴,“這邊兒好看。”
摩天輪漸漸升高,窗外萬家燈火映出城市風光,安微順着視線望過去,眼眸垂着,情緒低落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有眼淚奪眶而出。
那些原本期待着的到頭來都變成一廂情願,像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安微曾小小的幻想過摩天輪上的場景,或臉紅心跳,或眷戀沉迷,卻沒有一個如現在這般,冷漠的、疏離的,讓人想要逃離又忍不住問一句為什麽……
少女的期待落了空,眼中滿是委屈和不解。
她仰着頭看他,身邊是緩緩輪轉的摩天輪,浪漫旖旎,皆與他們無關。
“你到底怎麽了?”
沈熠馳揪下自己戴了一半的帽子,順勢擡頭往摩天輪上望,有小情侶在上面忘我的親吻,他含着浪蕩的笑鼓起腮,看了一會兒才低下頭打量安微。
“過年怎麽還瘦了?”他偏過頭,眯着眼端詳她尖起的下巴,吊兒郎當的神态。
安微哪裏有心思和他讨論胖瘦的事情,她蹙起眉心,氣他不正經,咬了咬牙,“你什麽意思?”
沈熠馳手把外套拉鏈拉到下巴底,手插兜裏,挑起眉,“我沒食言,帶你來玩了。”
“所以呢?你要說什麽?”安微語氣很沖,擡着倔強的小臉瞪着他,“能不能說明白?”
她受夠了這樣被吊着一顆心,随時都要摔碎的忐忑。
沈熠馳繃起臉,總算正經些,“以後,別給我發消息了。”
這句話的潛臺詞,別來找我,我們結束了。
安微怎麽會聽不懂。
可是,明明他們就沒開始過。
安微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忽地嗤笑出聲,“沈熠馳,你之前逗我玩的嗎?”
他的這些鬼話她全都不信,明明一個月前還都好好的,這會兒裝什麽大尾巴狼。
她吸了吸鼻尖,板着小臉又問一遍,“你到底怎麽了?”
沈熠馳被問笑了,手指搭上額頭摁太陽穴,笑得有些無奈,“安微,你知道我最擅長什麽嗎?”
“什麽?”安微梗着脖子犯起倔勁兒,說起話來有點得理不饒人的架勢,“暧昧期還是冷暴力?”
“操。”
她三言兩語就把他的惡行控訴出來,恨恨的,惹得沈熠馳低聲咒罵。
“操什麽?你說話啊!”安微怒氣沖沖,脾氣比誰都大,憋了一晚上,總算有個釋放口,小模樣都要把眼前這位給吃了。
沈熠馳哪敢有脾氣,張了幾下嘴,想發火都不知道沖誰,最後哭笑不得。
“不是安微……”他舔了舔有點發幹的嘴唇,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真是被眼前這丫頭搞懵。
他沉吟片刻,理清思緒,“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這種人,都是晚上看對眼第二天早上就能把人從被窩裏踹出去的,真的,安微,你揪着我個人渣不放幹什麽啊?”
罵自己的話說的苦口婆心,還真是第一次見。
見安微不為所動,沈熠馳繼續加碼,他磨了磨後槽牙,狠着心,“我以前沒玩過你這樣的,”
安微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瞳孔縮起來,眼眸輕輕顫動。
“那會兒真是昏頭了,就想試試,媽的。”他低頭笑罵了一聲,像是慶幸,“得虧放假了,我這一回去和我那幫狐朋狗友玩起來才知道,我他媽的不能禍害你啊,你說你清清白白小姑娘一個,栽我身上,多不值當。”
他扒拉着發頂,漫不經心的注視中看不出情緒,說出口的全是渣男語錄。
“我呢,一是沒動你,再一個,也沒耽誤你前程,好聚好散,你繼續當乖寶寶,我繼續混日子。”他頓了頓,舔着嘴角笑了下,“就這麽散了,你看行不?”
安微冷眼看他,咬牙切齒的,“說完了?”
沈熠馳被問得有點懵,愣愣的點頭“啊”了一聲。
安微擡腿就是一腳。
“我操啊!”
硬硬的鞋尖直接踢到他腿骨上,安微卯足了勁兒,有點後悔自己穿馬丁靴出來影響發揮。
早知道是這樣,她應該穿冰刀出來,直接砍死。
那陣疼勁兒遲遲散不去,擰着筋疼,沈熠馳直接彎下腰用手扣住傷處,呲牙咧嘴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
他疼得話都說不出來,就聽頭頂聲音凄凄幽幽,寒氣加怨氣,比數九的天還要冷。
“沈熠馳,你千萬別後悔。”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我本來是要虐的。
明天請假不更啦,盡量周五更出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