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第4章 04

難得鬧事的那些孩子們家長都很好說話,大致了解清楚狀況後,都忙着道歉走流程。

舒聞同樣是陪着朋友一起來的,陳源拉着他上他家去吃飯,餃子還沒到嘴裏電話就來了,他和他弟感情本來就不怎麽樣,舒聞怕他一氣之下把人給打廢了,就順道過來看着人。

其實也是因為舒聞跟這邊的警察熟,真有什麽事還能說得上話。

他沒想到,會在這遇見柏冬至。

舒聞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真要算起來,他和柏冬至在一起不過半年的時間,剛好,在那個時段裏,他陪着柏冬至過了生日。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怎麽樣,生日該過的怎樣盛大。

她是獨生女,她的母親很愛她,不知道會提前多久為她準備慶祝的事情,她朋友也很多,北京城裏的不說,五湖四海,真感情好一點,專門飛到北京去給她過生日。

柏冬至身邊的人太多了,她很真誠,連帶着身邊的人一樣真誠。

那時候知道他們關系的人不多,他們也沒有誰去專門說過,說不清出于什麽樣的心理,他們都在隐晦的想着,将這段關系埋得久一點。

所以,柏冬至所有的朋友,親人,都不知道那一年生日宴上她提前離場是去幹什麽。

想想也怪有意思的,正經的男女朋友,卻見不得光。

直到他們分開,這事都沒有多少人知道。

往外面一說,柏冬至和舒聞還是不沾情愛的怪人。

舒聞在派出所外面透了會氣,外面路燈不是特別的亮,光源強點的地方,不知道是什麽物質飄來飄去,圍着那一塊轉不停,人影投在路燈旁邊,黑漆漆一片,看不出什麽形來。

這片人行道上的磚塊不太平整,東翹西凸的,舒聞腳踩在上面,一邊下去了,一邊又起來。

Advertisement

他好像真的很無聊,幾塊磚都玩的不亦樂乎。

柏冬至從派出所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個子很高,足足比她高一個頭,儀态又好,走哪背都是挺的直直的,看着很有精神氣。

以前餘音巷那些爺爺奶奶總說舒聞這人周正的很,性子正,長的也正,看着就是個好孩子,每回柏冬至聽見這話,都跟人說上半天,誇他們眼光好。

他是個好人的,真的。

柏冬至朝他那邊走過去,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要打個招呼嗎,說什麽好呢,你剛才在裏面說了不認識的,現在又是幹什麽呢。

她好像被什麽東西附體了,哪哪都變得不像話。

擱在以前的柏冬至身上,要說要留都是幹脆的,哪要糾結那麽久。

幹巴巴的,柏冬至隔着點距離,跟他說了聲,“好久不見。”

經典又不俗套的重逢話術。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佳表達了。

舒聞依然踩着磚,可他扭過來身子對着柏冬至,勉強揚了揚頭,把眼睛鼻子露出來。

他勾了下唇,就像是普通朋友打招呼一樣,淡淡說了句:“好久不見。”

他的下一句話隔了兩三秒就蹦出來。

“生日快樂啊,柏老板。”

其實他還想問更多,今年你過的還好嗎,你的朋友們是不是還像往年一樣,早早就送給你生日祝福了,你有收到特別中意的禮物嗎,今年還沒有看過雪,是不是很遺憾。

可是他都問不出來,因為沒有那個資格和立場。

這時候要是個稍微壞一點,或者嘴損一點的人會是什麽樣。

他會想,你不是說跟我不認識嗎,那為什麽現在又來跟我搭話,就當作不認識好了,我們都分手那麽多年了,也沒有多說幾句話的必要。

是你先說不認識的,所以我嘴壞一點,脾氣差一點也沒關系的。

可舒聞偏偏不是這樣,他和聲和氣的跟柏冬至說話,和當年一樣,一點區別都沒有,他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誠心誠意的祝福她一句。

他永遠傷不到人,叫人明明白白的知道,他還是那個溫柔的人,不管多少年都不會變。

柏冬至覺得自己該去醫院看看來,怎麽感覺淚腺發達了很多。

她輕輕哈出了口氣,瞬間化作白霧消散在冷空氣裏。

天太冷了,她看見舒聞的鼻子都被凍紅了。

她低聲開口道:“謝謝。”

好像現在的他們只能是這樣尴尬,有分寸,禮貌到有點過分的關系了。

派出所外車流不算密,冬日的夜晚,車輛更加稀少,幾輛從他們面前經過,閃着燈,就把對方的輪廓照得更清楚,連點微表情都難以錯過。

他們實在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說出口。

無非問下這幾年過得怎麽樣,答句一切都好。

甚至不用展開去說,話題便戛然而止。

可能是因為他們都做好了永遠不會再見面的準備,根本沒想到久別重逢類似的場景,關于我再次見到分開多年的前任會是什麽樣子這樣的話題,從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當年分開的太慘烈,以致于多想任何關于對方的事情都覺得痛苦。

兩人同時低着頭,站在路燈下,一個踩着磚,一個踱着步。

偏偏就是沒有人想先離開。

那多簡單啊,只消說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這麽容易就可以托身,偏偏誰也沒有。

那沉默的幾分鐘裏,兩人的腦子都在運轉着。

舒聞忘記是從誰那裏聽來的了,柏冬至要結婚了,跟一個很不錯的人,他們家世相當,方方面面都合拍,最重要的是,雙方家庭都很看好這樣的婚姻。

舒聞一瞬間想起了許舒儀。

那位優雅美麗,看着極為祥和骨子裏卻透着疏離氣息的女士。

他和她見過三次面,每一次都很難堪。

她和舒聞說過的,“我希望我的女兒和一個真正能照顧她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需要她去遷就甚至是冒險的人,舒警官,希望你能體諒我作為一位母親的苦心。”

這樣的戲碼把性別換一下其實就很常見了。

許舒儀的意思就是,你配不上我女兒,我希望你可以主動離開。

他第一次聽聞那消息的時候,心裏就在想,柏冬至的婚姻會是什麽樣的。

那是她家裏看中的人,想來那個人對她一定很好,否則許女士不會那麽滿意,柏老板向來是真心換真心,她對那個人也會很好的。

他們會有幸福美滿的婚姻,會過的很好,真的會很好。

他想過幾次後,就不再聽那些消息了。

可到了今天,他又忍不住開了口:“聽說,你要結婚了。”

有些話說出去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舒聞內心翻湧着,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他可以冠冕堂皇一點,說自己只是出于普通朋友的關心,可是他在期待呀,如果是肯定的答案,他就祝她新婚快樂,他希望柏冬至過的好。

可如果是否定呢。

那麽某些念頭,就再也藏不下去了。

他終究要直視自己的內心。

柏冬至沒有擡頭看他,自然也看不見那藏得一點都不好的期待。

她有點冷,寒風撲在她臉上,即使裹了好幾層衣服,還覺得冷氣蔓延在身體周圍。

她吸了吸鼻子,一邊想着,天可真冷,一邊點了點頭。

“是。”

“我要結婚了。”

膽小鬼。

騙子。

她一點都不真誠了,為了騙舒聞,騙自己。

他問一句,她就把所有的可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說沒有,然後呢,和她過往的愛人在這座城市裏會發生什麽,破鏡重圓,當作以前的事情都不存在嗎。

可她還記得的,先退出的人是她,她一點都不想面對那個虛僞怯懦的柏冬至,她高喊着愛勝過一切,卻又為現實低了頭。

那真的讓她覺得,她很不堪。

人總會為自己找理由和退路。

索性把所有的可能都斬斷好了。

她說完後,舒聞眼裏的光一點點的淡下去了,路燈的質量不太好啊,怎麽都不明亮呢。

“那,新婚快樂,柏老板。”

他一如既往,稱呼她為柏老板。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梁蔚和陳源訓着自家孩子,幾番道歉,賠點醫藥費,這事也就算過去,幾家大人都還是講道理,覺得自家孩子都有錯,也不多折騰什麽。

這樣也算不打不相識,陳源和梁蔚和順帶聊了幾句天,他們從派出所出來,見着的就是那兩人站在風口,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瞧着也沒在說話的樣子。

那氣氛,總有些古怪的。

梁蔚忍不住問了陳源一聲:“他們,真的不認識嗎?”這都明擺着的事了,梁蔚心想着,能不能從別人那套點消息出來。

她算盤打得不對,陳源也正迷糊着,直接跟她搖搖頭:“這我也不清楚啊。”

怪哉。

柏冬至跟着梁蔚上了車,連帶梁蔚她弟一起。

這小子惹了禍,還是被打的那一方,鼻青臉腫的,梁蔚也不給人送醫院,回了民宿找點藥塗,叫他長點記性。

他倒是個不安生的,一雙眼睛在柏冬至身上盯了幾轉,巴巴湊上前去賠上笑臉,“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啊。”

梁蔚想把人直接丢大馬路上,這小混蛋是真不會看場合。

一個眼刀子過去,他就安生了。

柏冬至上車後就沒說過話,靠在車窗那,半睜着眼,也沒個聚焦點。

梁蔚打量她幾次,話到了嘴邊也沒說出口。

她不知道她到底怎麽了,她沒見過這樣的柏冬至,她心裏的柏冬至,是自由懶散,放蕩不羁的,什麽也困不住她,她好像永遠開心,永遠都在幫別人解決問題。

當她自己遇到問題時,別人就插不上手了。

可梁蔚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叫舒聞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