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第22章 22

那年柏冬至第一次去雲南, 也是自己一個人,出發之前, 她和許舒儀吵架了。

許舒儀平時來她茶館來的很少, 大多數時候都是叫人把車停在巷口,等着柏冬至出來,她一旦進去坐下了, 就意味着她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柏冬至講。

“你跟那位舒警官, 還沒有分手?”

打從許舒儀知道這件事後,類似的話她問過無數遍了。

柏冬至實在不想表現出對許舒儀的不耐煩, 那是她的母親,她不想。

她強壓着不适, 認真說道:“媽, 我不會跟他分手的, 這事別提了。”

許舒儀擰着眉, 神色難看到極點:“冬至, 你怎麽還這麽不聽話呢, 我都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柏冬至語氣重了些,“我想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您不讓, 這就是為我好了?”

“他到底是哪一點不好讓您這麽厭惡啊?”

孩子們最讨厭父母說的一句話是什麽?我都是為了你好。

那是關懷,也是枷鎖。

許舒儀深吸一口氣,她知道跟柏冬至硬碰硬沒用, 她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 對付她就是要把事情掰碎了講道理。

“那我就好好跟你說。”

“我不能接納他, 有兩個原因。第一, 他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家庭普通出身, 和我們家差得太遠了,如果将來有一天,柏家和許家有什麽事,他拿什麽保障你的生活?你和他的成長環境是不一樣的,你怎麽知道你們在一起以後他會不會因為你們差距過大,在某一天不平衡,不愛你了,甚至是傷害你,你保證不了的。”

“這一點勉強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第二點,他是做什麽的?警察,緝毒警察,柏冬至,你知道緝毒警察的犧牲率有多高嗎,我查過了,他父親也是緝毒警,因公殉職,他父母離婚就是因為他母親介懷他父親的工作,你呢,将來你們在一起,你能忍受他始終不在你身邊,什麽都要你操心嗎,你能接受時時刻刻活在風險裏,一個不小心就被那些毒販子報複嗎,你能接受有一天他突然不在了,你痛失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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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舒儀看着她,目光帶有哀憐。

“冬至,我從來沒有讨厭過舒聞,相反,我敬佩他,他是個英雄,只是,他不适合你。”

她只有柏冬至這麽一個女兒,她想她好,她就只能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舒聞。

如果和舒聞在一起的不是柏冬至,不是她女兒,她當然可以誇贊另一個女孩,她偉大無私,她不懼苦難,她對愛的堅定執着值得贊佩。

英雄值得被愛,只是她很自私,她要的是自己的女兒被愛,毫無風險的被愛。

她不得不做這樣一個惡人。

柏冬至面對着許舒儀,眼淚蓄滿眼眶。

一千一萬個道理她都懂,可是她做不到。

“媽,你沒有想過,你說的那些為我好的話,對舒聞很不公平啊?”

如果說她面臨的風險是十倍,舒聞面臨的就是一百倍。

許舒儀也知道啊,和平年代,緝毒警察的犧牲率那麽高,憑什麽那麽偉大的他,要因為工作而被許舒儀拒之門外。

許舒儀聞言,吸了吸鼻子,她眼底泛紅,有些難忍。

“說到底,我們才是血親,他是外人,他的公平,跟我沒有關系。”

她足夠現實主義,柏冬至足夠理想主義。

她夾在許舒儀和舒聞之間,誰都沒讓她喘得過來氣。

她大概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分裂的。

柏冬至被一分為二,一半叫嚣着你應該聽你母親的話,她生你養你,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辜負她,讓她傷心難過,她是你最親的人啊,她不會害你的。

她的另一半又在說,那你就要放棄舒聞嗎,憑什麽呢,他對你不好嗎,你不愛他嗎,你們明明相愛呀,就因為他的職業性質要分開嗎,他是那麽偉大的英雄,你怎麽那麽自私呀,他的光榮怎麽就變成困住你們的枷鎖了。

她真的要喘不過氣來了。

許舒儀看見她痛苦,又怎麽會不難過。

她上前去,替她擦了擦眼淚。

“明天不去雲南了,行嗎?”就到這兒吧,她實在痛苦的話,分手那些話就交給她去說。

柏冬至如鲠在喉,“媽,我想去。”

許舒儀閉了閉眼睛,她的孩子,怎麽永遠都不聽話。

“這是最後一次。”

那一次,差點要了柏冬至的命。

柏冬至在夜裏回來的時候被騷擾,雖然被人救了,但是頭部受到重擊,在醫院躺了很長一段日子。

犯事的人裏面就有吸毒者。

許舒儀聽聞消息時,差點暈了過去,她趕去雲南,看見柏冬至躺在病床上,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許舒儀本來就對這種事敏感,那時候什麽修養教養都不要了,哪怕這件事跟舒聞并沒有關系,她也把這算在他頭上了。

在她看來,如果柏冬至沒有遇見舒聞,她就不會來雲南,也不會遇上這種事。

他才是罪魁禍首。

其實她明白的,她只是需要一個完美的借口,讓舒聞主動離開柏冬至。

“算我求你了可以嗎,舒警官,你的人生沒有了冬至不會怎麽樣的,可冬至就是我的命,我見不得她受一點傷害,你放過她好嗎。”

她聲淚俱下,近乎懇求,她說着軟話,卻把尖刀插進了舒聞的心髒。

誰又能放過舒聞呢,她不知道,也管不着。

柏冬至醒來的那一天,舒聞就和她提了分手。

她嘴唇幹巴巴的,說句話嗓子都生疼,大概還是難受吧。

“是我媽說的嗎?”

“是。”他并沒有否認。

“柏冬至,你母親說的挺對的,我們,真的不太合适。”

騙人,明明自己都要掉眼淚的,還要笑着說謊。

“這段時間,還是謝謝你,我希望你以後過得好,特別的好。”

好到什麽程度呢,無災無難,無虞無憂,最好是找一個愛她的人,永遠在一起,長命百歲,她的一生,就該那麽幸福的過下去。

“柏冬至,我們就到這吧。”

“下次見面,就當不認識好了。”

選擇開始的人是她,選擇結束的卻變成了他。

也算有來有往,誰也不欠誰了。

許舒儀本以為,這樣一來,柏冬至會很難過,她都做好準備去應對了,她卻反常的厲害。

她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絕食自殺什麽的,她很平靜的接受了分開的事實,起碼在許舒儀看來是這樣。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去看她,她都沒有什麽異樣。

“冬至,你這樣,我看着難過。”

“別這樣,你應該高興的,你看,你和他之間,我選擇了你,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說什麽我都答應,我會做一個聽話的孩子的。”

“您放心,我也不會尋死覓活,只不過是談了段過程艱難的戀愛而已,我還沒那麽脆弱,行了,時間不早了,您也回吧,我想睡了。”

許舒儀離開後,茶館的門就關上了,關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一點縫隙。

那個時候,茶館的銀杏樹還是枝繁葉茂,濃翠欲滴的。

他們第一次分離,是在晚春。

第二次分離,是在深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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