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蟲群
第16章 蟲群
“什麽快逃？我什麽時候讓你快逃了？”佟初皺着眉頭，大聲問道，她警覺地看着眼前的場面，當下第一反應是立刻挽起袖子，左右開弓給鄭文惠兩個耳光，讓她清醒一下。
在佟初的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操作臺，上面密密麻麻布滿拉杆和各種各樣的按鈕，看着有點兒像個巨人的配電室。又粗又黑的電纜像纏繞着藤蔓的樹，直插棚頂。
她是為了找尋突然在自家別墅地下室裏失蹤的妹妹，才來到這裏的。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太過于魔幻，以至于讓佟初久久無法回神——她家的別墅地下有一條通往山裏的通道，在山石的掩蓋下，一座巨大的古代遺跡坐落在這裏。
那棟建築有三只腳，遠遠望去像個鼎，佟初倒覺得這座建築肅穆的氛圍和廟宇很像。佟初想，她也許無意中發現了某些邪教人士的秘密據點也說不定。
佟初那個不省心的妹妹鄭文惠果然跑到這裏來了，此時此刻女孩正背對着佟初，她蜷縮在控制臺旁邊的地板上，手裏牢牢地攥着一根電線。
從佟初的角度，女人并不能看清那些輸送能量管道的接口究竟出于何處——在她看來，那條電線就像是從控制臺一直連通着鄭文惠的手掌。
鄭文惠看起來也很糟糕，她雙目無神地用頭抵着金屬臺，一邊嘴裏喃喃自語：“快逃，快逃......”女孩的樣子讓人心裏發怵。
“喂，”佟初再次出聲叫嚷，試圖喚醒自己的妹妹，“......你怎麽了？你的腦子還好嗎？”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聞言，鄭文惠終于擡起頭看着佟初，她的眼睛在看清佟初的那一刻慢慢發亮——這種發亮不是一種形容和比喻，而是物理意義上的，佟初眼睜睜地看着鄭文惠的眼睛像是被人調了亮度一樣，滿滿變得明亮無比。
這個時候，鄭文惠像是終于恢複了神志，她沖着佟初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你來了，姐。”
“其實你可以不用下來找我的，過會兒我會自己回去。”
“你在說什麽屁話！”佟初忍不住怒道，“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大的麻煩，而我又是冒着什麽樣的風險收留你！你一個人亂跑什麽？更何況我根本不知道別墅下面還能通往這麽個鬼地方。”
佟初一口氣數落完，似乎是嫌不解氣，她又惡狠狠地伸出手，朝着鄭文惠的後背又是幾巴掌，妹妹挨了她兩下，鄭文惠摸了摸鼻子，竟然沒頭沒尾地笑了。
“......笑什麽。”佟初無語了，“你可別不長記性。”但是鄭文惠只是有一種古怪的、有點兒哀傷的眼神看着她。
“話說，你在這裏做什麽？”佟初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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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修複。”
“修複？——修複你那個進水的‘爺爺’方塊？你怎麽知道這裏可以做修複？”
“這顯而易見。”鄭文惠聳了聳肩，她攤開一只手，掌心向上，做了個“就是這樣”的手勢，但是女孩仍然沒有松開那只握着電線的手，看起來她有點兒像一只連通着數據充電線的電腦諸如此類的東西。
“別和我打啞謎。”佟初不耐煩地罵她。
“啊呀！你這個堅果殼腦袋，你沒看出來這是個飛船嗎？”鄭文惠拍了拍大腿，告訴佟初。
“什麽！”
佟初的眼睛猛地瞪圓了，她想起來眼前這個奇形怪狀的建築确實是由一個笨拙多面的主體，和三條粗壯的支架構成——那不就是一個飛船和它下面支撐的三個發射器嗎！
“靠！”佟初又驚又恐，沒想到數百年來一直被人類用幻想描摹的UFO竟然真的出現在她的眼前，這簡直不可思議！佟初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靠！”她喃喃道，語氣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靠。”鄭文惠臉上挂着好奇的神情，她笑眯眯地重複着佟初說過的話。
“......所以呢？有飛船，是不是就應該有外星人？”佟初說着，她一邊向四周張望着，四周靜悄悄的，除了機器發出的“嗡嗡”聲還有外面的鳥叫聲，并無其他異樣。
“有飛船不一定就會有外星人。”鄭文惠答道，“也有可能這是一艘時間飛船，而不是宇宙空間飛船，駕着它來到此地的是一群遠古智慧生命體。”
“哇，”佟初奮力點了點頭，短暫的恐懼褪去，女人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她骨子裏熱愛探險！佟初好奇地問道，“這種理論是你們科學家說的嗎？現在已經發現存在遠古人了嗎？”
“不是，這是一個寫小說的人說的。”誰料，鄭文惠卻告訴佟初，“忘了嗎？這是兒童讀物《人鴉》裏面的情節。一只變成烏鴉的人類小孩在深夜的樹林裏遇到了駕駛着飛船的遠古人，然後他們告訴小孩如果想要回家就得一直順着嘴巴的方向走，又或者哪裏都是來處。”
“......你騙我呢。”佟初抿着嘴巴，她這才反應過來。
“別擔心，這艘飛船墜落在這裏有些年頭了，它的主人早就不在身邊了。”
“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佟初飛快地說，“根本沒有什麽外星飛船，其實這個怪建築這是別墅智能系統的一個操作臺對不對。s”
“畢竟別墅裏有那麽多複雜的系統呢，它們一定每一個背後都對應着一個又粗又壯的電線。”
“你可真是個堅果殼腦袋。”鄭文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只是發出一聲嘆息。
“堅果殼是什麽。”
“英文俚語，就是一些腦袋梆硬的蠢蛋，想事情不懂得拐彎，只看得到事情的兩面，沒有中間地帶。”鄭文惠頓了頓，“你更臭，你硬得只剩殼了。”
“你拽洋屁罵我呢？”佟初瞪她。
鄭文惠卻示意佟初走上來，“姐，你要不要試試好玩的。”她說着，指了指自己被電線拴住的手的前端，那個嗡嗡作響的機器箱。
“什麽？”
“噓，你聽。”鄭文惠閉上眼睛，把頭重新貼在操作臺的鐵皮上——确切地說，是把女孩的耳朵貼在控制臺的機器主體上。她做出一副乖巧又享受的樣子，有點兒像在搞行為藝術。
佟初覺得眼前的妹妹說不出的古怪，但她還是照做了。在佟初的耳朵觸碰到機器壁身的瞬間，她的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那些環繞着她、惱人的“嗡嗡”聲盡數消失不見。
佟初突然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從機箱被鐵皮包裹的深處傳來，穿過她的耳膜，重重擊打在女人的心上。
“嗨。”那人說。
“嗨。”
女人猛地從男人背後探出頭來，她臉上帶着輕佻的笑，故意用手撥弄了兩下自己的頭發。
那是佟初第一次見到李文元。長相英俊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臉上的神情确是呆呆的，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
他端正地坐在咖啡廳露天休息區的沙發上，手旁放着一張報紙，桌子上沒有咖啡，也沒有蛋糕，只擺放着幾根粗粗的數據線。
佟初還是個禮儀小妹，她的工作迫使她一整天都穿着高跟鞋在街上跑來跑去。佟初也不是個傻的，她一眼就看出李文元氣質不凡，身上衣服的面料也十分高級，想到李文元可能是個金龜婿，她就故意在李文元面前晃悠。
佟初都想好了，只要李文元決定點單，她就立刻搶了姐妹的菜單遞過去，并借機把自己的聯系方式塞給李文元。
可是那個男人就像是鐵了心似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個雕塑一樣，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觀察着街上的一切。如果你把他那雙漂亮澄澈的眼睛偷走，一定會發現裏面存儲着那一整天街上所有行人的影像。
漸漸的，佟初的耐心也耗盡了，于是她在心裏天人交戰着，思慮着要不要就此放棄。
就當佟初兀自糾結的時候，一直背對着她坐着的李文元突然轉過身來，男人的聲音低沉，卻又明快，不帶着要壓死人的重量。
“嗨。”李文元沖佟初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她已經太久沒有見過自己的老公，也太久沒有聽到真實的李文元發出聲音了。也許眼前的機器裏就是潘多拉的魔盒，裏面藏着無比恐怖的東西，又也許潘多拉的魔盒就是八音盒，而佟初他們已經把盒子打開了，因為蠱惑人心的聲音已經溜了出來。她的心被提了起來，袖子卻在不斷下沉。
佟初猛地醒過來，發現真的有什麽東西在絞她的衣袖。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些蜘蛛。
不，那不是蜘蛛。一些通體銀灰色的小型機械蟲不知道從哪裏爬了出來。它們有一個拳頭大小，圓身，并擁有三條腿。此時此刻，那只機械蟲已經用兩只鋒利的腿勾破了佟初的衣服，很難想象它們下一步會做什麽。
佟初被吓得一激靈，她忙大力地甩動着胳膊，想要把那東西甩掉，可是佟初甩得越用力，那東西越是緊緊抱着佟初的手不放。從原本只是勾着衣服，到現在三條腿纏繞在佟初的手臂上。
“啊啊！”佟初吓得尖叫，過度驚恐之下，她憤怒地連同着手臂上的機械蟲一起狠狠敲打，那只可憐又溫順的小生物被陷入暴走模式的佟初按在操作臺上砸着。
鄭文惠想要出聲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佟初掀翻了機械蟲，那只像機器一樣的小蟲拖着幾乎被肢解的身體退到陰暗裏。
還不等佟初她們松一口氣，緊接着飛船地板下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着一大群機械蟲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它們不再是溫順的，這些機械蟲的兩根腳都被安裝上的無比尖銳的武器，它們朝着正呆愣在原地的佟初就是狠狠一刀，幸好女人反應很快，這才躲過一劫。
“快逃！”佟初大喊道。
這下鄭文惠也顧不上修複的事了，她猛地站起身，從手上把電線拔出來随意丢掉，跟着佟初跑出了船艙。
兩個女孩站在廁所裏，佟初的手裏拿着一個裝滿蜜蜂的塑料瓶子，裏面撞了數十只蜜蜂——這些蜜蜂是買的，為了惡作劇給鄭文惠出氣。
小時候的鄭文惠是個徹頭徹尾的受氣包，被男老師刁難了也不知道反抗，但她會回家找佟初哭，于是佟初這個做姐姐的可忍不了，她決心幫鄭文惠給那個該死的老東西一點兒顏色瞧瞧。
結果前往辦公室的路上，鄭文惠因為緊張突然肚子疼，說她要去拉屎，佟初只好領着她去了趟洗手間。
鄭文惠在隔間裏，佟初就站在外面等，她低頭漫不經心地玩着手裏的瓶子，手癢似的把蓋子擰松又擰緊——結果還是一個不小心，把蓋子擰了下來。
随着“啪嗒”一聲，封住瓶子的蓋子掉了下來，蜜蜂們一股腦地飛了出來，一時間整個洗手間裏都充斥着“嗡嗡”的聲音。
“快逃！鄭文惠！”佟初扯着嗓子喊，“蜜蜂跑出來了！”
“姐，救我，我害怕。”鄭文惠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
“佟初！你他媽的在想什麽！”
佟初正在發愣，她的眼前閃過一個人影，只聽“碰”的一聲，鄭文惠擋在她的面前，手裏握着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一根木棍奮力揮舞着，幫佟初驅散了幾只從石壁上跳下來的蟲子。
在她們的腳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剛才那只機械蟲，它們的腳輕踏在石壁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好在那些東西不會發射暗器，于是鄭文惠拉着佟初拼命往前跑，試圖和蟲群拉開距離。
“那些都是什麽東西？”佟初後怕地問。
“不知道！它們在飛船地板下面的空隙搭了巢穴，最開始它們是沒有攻擊性的，是你惹了它們！”鄭文惠一邊跑一邊吼道，“不過我看了，它們的構造和我用來裝配接口的信號發射器很像，不知道是不是人造的。”
她們不知不覺路過了來時狹窄的縫隙，突然佟初的衣角被勾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下意識轉過頭去。
只見石縫裏，李文元那張臉卡在那裏，他的眼睛在陰暗的光線中泛着藍光，男人正朝着石縫外面奮力地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