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鄭公
第23章 鄭公
“你說什麽?”鄭文惠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是說......是我爺爺設計了這個反人類的實驗?”
“是為了造福人類。”劉宏糾正她道。
然而鄭文惠卻沒有聽進去,她呆呆地盯着前方,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收緊,感覺視野裏有黑點爬了上來,一點點向四周擴散,逐漸在她眼前形成了吞噬一切美好記憶的黑洞。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佟初,從小吃了很多苦、終于以為自己要過上好日子的佟初。
即使她們兩姐妹過去總吵架,可鄭文惠在得知自己的姐姐終于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好生活時,女孩還是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在她的心裏,只有這樣的幸福的結局才配得上佟初。
可時至今日,鄭文惠這才意識到,佟初被這幫王八蛋耍得團團轉。她所謂的好日子就是成了整個變态實驗計劃裏的實驗品。
而讓鄭文惠沒想到的是,用真人做實驗這一點,竟然是她的爺爺鄭燦提出來的。
“這怎麽可能呢?我的爺爺只是個不學無術的農民,他......是曾經在軍隊裏服役,但是也很快就被趕回家了。”
說着,鄭文惠又猛地搖搖頭,“不,這不可能。”
“事實上,‘圖爾茲查’這個名字就是你爺爺曾在工作中随口取的戲稱,在過去我們通常用編號給項目命名,只有你爺爺管它叫‘綠焰’,因為維持整個實驗室的運轉就要巨大的能量,這也導致賦能的巨型計算機溫度太高了,就像它無時無刻不在燒灼。”
“後來,這個項目由軍方移交給了中心城市聯邦調查局,由下面的各個研究所分別負責,也就延用了這個極具神話色彩的名字。”
鄭文惠張了張嘴巴,卻不知道說什麽,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鄭燦和佟初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兩個人,鄭燦是她的念想,而佟初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心髒。
她最愛的姐姐被一個變态實驗室抓起來當成實驗體研究,而背後設計這一切的,就是她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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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就是我的,我是爺爺的延續。鄭文惠想。她坐在沙發上,感覺周身的時光飛速地流逝,仿佛她又回到了那個沉悶的夏天,走廊上要搶走佟初資助名額的人們竊竊私語,而鄭文惠始終在一旁冷眼看着。
原來罪魁禍首是我。
“我不明白。”鄭文惠說,“我爺爺在軍隊服役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怎麽會和現在所裏的研究項目有關系。”
“因為這個項目很有來歷。”劉宏嘆了口氣,他說道,“幾乎可以追溯到半個世紀之前,那個時候地球上的國家還是獨立的個體,沒有像現在這樣組成一個共同的聯邦。”
“你知道——早在四十年前的時候,地球上兩個為首的超級大國突然爆發了正面沖突,随即戰火蔓延到全世界,于是爆發了第三次世界大戰。作為科技戰争中的技術兵,我和你爺爺被編入了同一支小隊,然後我們在山體下面發現了一些東西——彙報給上級之後,我們就迅速組建實驗室,并開始了研究。”
“什麽樣的研究?”鄭文惠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響起,她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溢滿的情緒,選擇了将自己的不安和憤懑和盤托出,“你們對她做了什麽?”
劉宏并沒有聽懂鄭文惠的問題,他以為眼前的孫女在十幾年之後,仍然記挂着爺爺。
于是,他面露不忍,“抱歉......因為鄭隊長的體質實在特殊,他能夠裸耳聽到機器發出的聲波——所以,我們抽了他的血、骨髓,甚至開顱取出了他一點點腦漿,并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他的身體構造進行了研究。”
“嘩啦”的一聲,盛滿水的紙杯被鄭文惠捏碎了,那些茶褐色的液體流了女孩一手,然而她卻像沒有知覺似的用力瞪着眼前的軍人,目眦盡裂。
劉宏顫顫巍巍地端着槍,跟在鄭燦身後。他們正在試圖穿過一道茂密的叢林,從林間鑽出的巨大黑蚊s子在兩人周圍嗡嗡直轉,然而兩人卻始終咬着牙往叢林深處走,試圖開辟出一條生路。
在他們的頭頂,不時有戰機掠過,投擲下幾顆炸彈,“轟隆轟隆”,整個地面都在顫動,天邊映照出隐隐火光
這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東亞戰區。
科技的進步意味着全新戰争形态的問世。随着各國把智能導彈、無人戰機、生化武器投入到戰場上,新的兵種也随之誕生。在叢林中摸索前進的兩人,就是新編入隊的技術兵。
劉宏和鄭燦本應該坐在戰鬥機裏、或者在後方炮臺裏遠程操控那些國家新型武器,然而在幾分鐘前,一枚會自動探測生物所在之處、計算出最佳傷害爆破點的炸彈被丢進了他們位于山頂的據點,把整個後方指揮中心炸了個粉碎。他們兩人距離爆炸中心較遠,因此幸運地逃過一劫。
劉宏和鄭燦都知道,他們此時已經成了戰場上的落單者,極易被俘,而在新型拷問手段面前,光憑人類的意志無法守住秘密。
為了不落入敵人手中,兩人選擇丢下據點殘骸,背着槍支朝叢林深處的無人區前進。
天剛剛下過雨,周圍的空氣潮乎乎的,那些髒水裏的枯枝爛葉緊緊卡在他們靴子下面,統統塞進了微濕的步子裏。
他們一刻也不敢停下,兩人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繃得死緊,有點兒風吹草動都會讓劉宏驚得跳起來,好在他的隊長鄭燦從小在鄉野間長大,懂一些野外生存的常識。
他們從山頂出發,沿着河谷的方向走了一會兒,這時候起霧了。
劉宏感到自己的鼻腔裏滿是潮濕泥土的香氣,他們距離戰場越來越遠,那些嘈雜又悲慘的叫聲、和讓人膽戰心驚的槍炮聲漸漸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愉快的鳥叫聲。
在前方探路的鄭燦突然神色一緊,他猛地停住腳步,警惕地抱起槍環顧四周。
劉宏吓了一跳,他也随之進入警戒狀态。
可是周圍的叢林裏一片祥和,只有鳥的叫聲在回蕩。
“隊長,怎、怎麽了?”劉宏環顧自周,沒有發現什麽一樣,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鄭燦眉頭緊蹙,他微微偏過頭,想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些。
劉宏連忙豎起耳朵去聽,這次,連鳥叫聲也沉寂了,他什麽也沒有聽到。
“好像是人在說話的聲音。”鄭燦把手放在耳朵邊上,他努力地去感受,“很嘈雜......有點兒像從信號不好的電臺裏發出的人聲。”
“這周圍有人嗎!”鄭燦再次警惕起來。
劉宏抿了抿嘴,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沒敢說話——他們此時正位于人類從未開發過的叢林深處,這裏有人生活的概率微乎其微。
在他們猜疑的時候,天色越來越暗,遠處的天邊傳來“隆隆”聲響,正朝着他們的方向翻湧而來。突然,“轟隆”一聲,一聲響雷在他們頭上炸開,讓兩個技術兵吓了一跳。
劉宏這才發覺,之前他以為的爆炸聲,其實是天邊的驚雷。
天要下雨了。
劉宏擡頭看了看四周的大樹,想要找到一個适合避雨的地方。當他再一次轉過頭來,卻見鄭燦神色驚恐地指着他的腦袋,“該死,你的頭發豎起來了!”
兩人都是技術兵,并沒有在前方沖鋒陷陣的步兵頭盔,所以極易在光禿禿的腦袋上發現異樣。
劉宏的頭發長得很快,在據點駐紮這段時間,他的頭發已經有半指長,此時此刻正根根豎立在青年的頭頂,讓他看起來像一朵可笑的蒲公英。
他們此時正位于山頂,此時雷暴産生的靜電效應,讓雲層把地面的電荷吸引到地表,和雲層底端的負電荷異性相吸,此時地表強大的電荷就會順着人體往上而去。
頭發豎起,意味着電流即将通過他的身體。
劉宏感到自己的頭皮一疼,他緊張地瞪大眼睛。
雷擊馬上要來了,他們必須要盡快撤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跟我走!”鄭燦當下大叫道。
來不及多想,劉宏憑借着自己對隊長的信任,連忙以最小程度的步子朝着茂密的叢林深處挪動。
鄭燦在前面揮舞着砍刀,避開攔路的植物——他并不是在叢林中橫沖直撞,而是像受到了什麽指引一樣。
耳邊是低沉的雷聲,劉宏不敢擡頭,只是一個勁悶頭向前走着,他們最終劈開了最後一道攔路的藤蔓。
只見一個位于山體岩石上的洞口赫然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他們連忙跑了進去。
在避入山體的瞬間,劉宏慌忙伸手向頭上探去,感受到自己的頭發已經塌下來了。劉宏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鄭燦也放松了下來,他從背包裏摸出手電筒,發現這是一條幽深的隧道,黑洞洞的通道一直延伸到山體深處,岩壁光滑而又潮濕,上面還倒挂着一些已經風幹的蝙蝠。
鄭燦打着手電略微轉了轉,回來找靠在洞口休息的劉宏,他的手電筒打在劉宏的臉上,讓這位技術兵“嘶”了一下。
“隊長,怎麽了?”劉宏疑惑地問。
“奇怪,我怎麽覺得你的頭發仍然是炸開的,只不過是換了個的方向,改朝着地下了。”鄭燦自言自語道。
他用手指夾起劉宏的頭發撚了撚。
只見原本細軟的頭發此刻正堅韌地舒展開,在碰到鄭燦手指的那一刻,兩人同時感受到了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緊接着那些頭發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貼在鄭燦的手上。
這意味着那些危險的電流從未離開他的身體。
“見鬼!”劉宏抱着腦袋發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