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禮物

第25章 禮物

鄭文惠曾親身體會過那種感覺，她脫口而出道，“神經連接器。”

老工程師贊許地點點頭，“是的，神經連接器的誕生，就是仿照鄭隊長身體的運轉原理制作出的小型裝置，它作為一個吸附在人腦部神經上的接口信號裝置，能夠讓人類接收到20hz-20000hz以外的波頻。”

“但二者之間始終存在差距。你應該知道，皮下神經連接器和後來開發出的同等短效藥，都只能讓人用耳朵捕捉到機器之間傳輸的電子信號，後續需要用特定的破譯軟件翻譯那些波頻中藏着的含義。無法做到像鄭隊長那樣，直接聽明白這些機器在‘說’什麽。”

“鄭隊長的‘天賦’可以被稱作是感染了飛船攜帶的病毒、所造成的人體變異，我們當時始終監控着他的身體各項數值，結果發現他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開始獨立長出自己的細胞核，變得更加敏銳和強壯，就像構成鄭燦身體的各部分開始自行進化了一樣。”

“他血液中的各項指标也逐漸變得和普通人類不一樣，我甚至覺得，鄭隊長可能已經不是人了，他被‘飛船’選中，然後被漸漸同化成其他物種，所以他們之間才可以通暢的溝通。”

“無論如何，那座遠古遺骸中所蘊藏的能源一定是人類需要的，只要鄭燦還站在人類這邊，我們并不介意他到底是什麽。”

你們當然不介意。鄭文惠垂着眼睛想，你們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用來研究，還要用冠冕堂皇的說辭要我感恩戴德。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劉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他身上早就找不到過去那個跟在鄭燦身後、青澀年輕人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他重生後始終沉穩、殺伐果斷的品格，“容我向你辯解，我們所進行的一切研究，都是鄭燦隊長自願的。”

“甚至他自己就是項目的重要研究員之一——鄭隊長無比熱愛自己的國家，他也始終把延續人類的使命挂在肩上。”

“就像我所說的，當人類面對一個全新的未知領域，想要進行探索時，犧牲總會發生。就像現在最火的人類數據上傳技術——最開始的時候，人們通過剝離人的整個大腦皮層，試驗如何在人腦死亡之後恢複人的意識——我是想說，鄭隊長作為人類中首個特例，他已經受到了最好的保護。我們只是最小限度地對他進行了研究，并在适當的年齡讓其退休回家，頤享天年。”

“還有一些志願者永遠的留在了嘗試種植皮下神經連接器的臨床試驗之中，他們的貢獻我們也将永遠銘記。”

“.....你們瘋了。”鄭文惠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悲憤，她猛地打斷眼前軍方的人，“所以，數十年來你們s不去研究機器的語言，而是選擇用真人來做實驗？即使在我爺爺死後依然在嘗試做出短效藥，試圖獲得或者複制這種異能？”

“你冷靜點，”然而劉宏對女孩的憤怒毫無觸動，“這種過程是必然的，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雙管齊下。”他說道。

“我們還有另一個方案。”他頓了頓，繼續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機器之間會自發地傳遞信號，就像是在進行溝通一樣。”

“從虛無主義的角度來說，這些機器已經自發的形成了它們自己的意識體系，它們也許可以算作一種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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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不通，”鄭文惠開始感到崩潰，她用手撐着腦袋叫道，“機器是由人類創造出來的，并非自然的造物。”

“機器只是非碳基生物構造而已。”劉宏的目光開始變得幽深，他說道，“就像人類讓馬和驢進行交配，于是誕生了新的物種騾子。”

“能夠被人類找到的東西都是符合宇宙運作規律的，就像直到今天，人類仍然無法解釋人工智能自主意識體是如何誕生的。它們能夠控制自己，只不過是受制于人類，難道就不能算一種生物了嗎？”

“機器沒有生命體征。”鄭文惠仍然堅持，但她發現在虛無主義的領域，生命跡象并不能用來作為評判一個物種是否存在的标準。

好在劉宏不再繼續談論有關于他們信仰的事了。

“我們從一開始就得到了飛船上的能源啓動芯片，只是我們始終無法将其破解——如果鄭隊長沒有說錯的話，可以啓動飛船上能源的代碼指令被拆成了無數個分支儲存了那些機械蟲之中，想要一只一只捉回來并逐一破解顯然不現實。”

“就在那個時候，我們發現地球上的大多機械都是可以彼此互發信號的——智能機械太過普及了，以至于到處都是，随着山體的裸露，周邊地區的機器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飛船信號的幹擾。”

“這啓發了我們，所以實驗室當時提出了兩個方案，一是從鄭燦這個特例入手，找到讓人類能夠順暢和機器溝通的方法，以便于更好的命令那些人類創造的機器——或者，直接打造一個人類世界迄今為止最強的智能管家，它将自行學習，不斷疊代，為人類能源開采做出貢獻。”

“BK2301。”鄭文惠脫口而出，直到這一刻，一切終于真相大白，她對一切感到深深的疲憊。

“是的，是它。”劉宏有些驚訝地看了鄭文惠一眼，他點了點頭。

“只是我們的進展一直不太順利，二號維他命的效果始終不穩定，而BK2301最近也有些讓人難以理解——它變得不太聽話了。”

“所以，你和我說這些，想讓我做什麽呢？我并不屬于人工智能研究實驗室，也并不懂相關的知識；至于做藥，因為我是爺爺的孫女，所以你們也想來研究我嗎——沒用的，我聽不到機器的訊號。”

“不，”出乎意料的，劉宏否定了鄭文惠。

“實際上，鄭隊長并不是獨一無二的，我們早就找到了可供繼續研究的特例。”

經過日複一日的不懈努力，編號BK23-01的人工智能自主意識體終于在人類的催化下誕生，它的核心程序中被寫入了現有最先進的自主學習系統，肩負着讀懂如何啓動外來能源的重任。

對于最出色的人工智能自主意識體來說，光在其的源代碼中寫入“服從人類”是不夠的，還需要讓它在不斷學習、感知這個世界的過程中加深對人類這群造物主的感情。

為此，實驗室還給BK2301設計了一個機械軀殼，一個長相清秀的亞洲年輕男子形象——BK2301的外表來自于一位慷慨的實驗室贊助商。

為了更好的符合人設，實驗室還給它取了個人類的名字：李文元。

他們常常把BK2301接入到那具漂亮的身體上，然後帶着“李文元”去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近距離地觀察人類。

盡管配有完善的語音識別和語言系統，然而最初的李文元卻從不開口說話，他只是呆呆地坐在街邊，盯着喧鬧的人們，卻始終融無法融入，更別提與人類共情了。

時間久了，實驗室的人們也開始感到沮喪，他們甚至懷疑BK2301并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智能，意識體一直在發呆可能只是因為他的內存爆滿，一時間運轉不過來。

實驗遲遲取得不了進展，讓軍方負責人劉宏感到惱火，他親自來到街邊，命令将所有觀測機器打開，力求查明耗費巨資開發的BK2301到底出現了什麽問題。

直到這時，研究員們才發現，其實BK2301一直在用機器的波頻和眼前來來往往的行人搭話。

然而只憑人類的耳朵是無法接收到機器發出的次聲波的。BK2301也一直很沮喪，他不明白人類為什麽不肯接納他。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酒吧工作服的女孩走了過來，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這位呆滞的年輕先生，似乎對其十分感興趣。

“嗨。”佟初笑道，指了指自己，“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不遠處的房間裏，研究員們緊緊盯着電子屏幕上面朝着BK2301自言自語的女孩，面面相觑。

只有劉宏用手掌緩緩擦了擦臉頰，一聲低沉的笑從他的胸膛裏炸開。

“找到了。”他說，“那個特例。”

“我相信你明白臨床方向的實驗是無法規避的，然而你卻不計後果地站了出來——是因為你在實驗體裏見到了熟人嗎？”劉宏繼續用手摩挲着水杯，他一針見血道。

“你明明知道佟初是我姐姐。”鄭文惠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只要你想查，你随時可以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查個底朝天。”

聞言，劉宏的臉上只是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不，不，”他謙虛地搖搖頭，“現在的科技水平還沒有辦法讓我們得知一個活人在想什麽。”

“我不明白。”鄭文惠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她感到緊張。

“我聽說你在和BK2301的第一次接觸中暈了過去。”劉宏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抱歉，這種事在我們過去的軍事基地裏很常見，它為了躲避我們的監控，通過那些神經傳導器，把你強行帶離到意識層面進行溝通了。”

“它和你說什麽了？”

鄭文惠緊皺着眉頭，她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而劉宏則先一步警告她，“別耍花樣，你知道，我們直接把你的大腦皮層剝離下來，再複原意識進行審問也是一樣的。”

“你最好告訴我它的目的。”

“......”鄭文惠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當她再次擡頭時，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它說它想逃走，它要回到它的妻子身邊。”

“妻子？”劉宏面露疑惑。

“它的妻子是佟初。”鄭文惠信誓旦旦道，“所以如果你們想讓BK2301乖乖聽話，就不能碰她。”

“好。”出乎意料的，劉宏答應得很爽快，他繼續說道，“那就由你把BK2301帶到那個女孩身邊。”

“......”鄭文惠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緊接着，她聽到劉宏繼續說道，“現在一切都很明朗了，我放你去找你姐姐，而你不必為此次今天的事故負責。你要做的，就是勸服BK2301按照設定中的那樣為人類效力——或者，你找到解開飛船能源的啓動方法，并帶回來。”

“.....你怎麽知道我能夠辦到。”鄭文惠幹巴巴地說，“萬一，我辦不到呢？”

“因為你是鄭隊長的孫女。”劉宏說道，他又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并沒有提到如果任務失敗的下場，“而且你沒得選。”

“當然，你選擇為聯邦、為全人類效力，好處自然也是少不了。”劉宏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匣子，他把它放在茶幾上，推給鄭文惠，“先給你點兒甜頭。”

“我們這裏有你爺爺留下來給你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鄭文惠愣了愣，她呆呆地接過盒子。 “轟”的一聲，有白光在她眼前炸開。 鄭文惠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全身的血液都在兇狠地對沖。

孫女得到了爺爺留下的禮物。

她的願望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