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其實邵清禾并不是在一進門就發現霍楚來的, 畢竟在剛進門那會兒,霍楚來也沒躲在床底。邵清禾猜測,他可能和自己在玩捉迷藏游戲…

比如自己在客卧時, 他就在陽臺?

完美地利用視覺差欺騙了他。

至于為什麽會發現他在床底…

一來是因為邵清禾能夠隐約感覺到那道視線,之前他一直以為是隔壁的溫川, 後面發現不是。二來是他不小心瞥見了卧室床底下有一個黑漆漆的身影。

試想一下,你正坐在沙發那裏眯着眼睛休息, 正放松着,就那麽不經意地,看了眼斜對面的卧室, 突然看到一雙眼睛在床底下。

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床底下趴着, 他的眼睛和頭發還是紅色的, 那雙赤色的眼瞳在緩緩轉動, 他好像還笑了:啊, 你找到我了。

真的挺…吓人的。

邵清禾承認自己那會兒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過這也的确不是霍楚來第一次這麽幹了,以前他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比如在他的衣櫃裏抱着他的衣服睡覺,這種事是做過好幾次的。

怎麽說呢, 想起來心情略微複雜。

“………出來。”

一直到這時, 邵清禾也知道了,偷喝他杯子裏剩下的水,睡他的床, 偷他褲衩之類的行為肯定不是溫川做的,只能是床底下這位。

終于,床底下慢慢地出現一頭紅毛。

這個重逢, 真是不怎麽體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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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邵清禾之前想的任何一種都要滑稽。

溫川走的時候, 邵清禾就知道他這是已經離開下城區了, 按照他剛才那個臉色, 肯定要回醫院好好治病的。前一個剛走,邵清禾就和前者口中那個最需要注意的,最危險的霍楚來面對面坐着。

兩個人之間就擱了一張小桌子。

邵清禾沒坐沙發上,他坐在沙發下小墊子,曲起一只腿,手搭在膝蓋上,明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動作,都能被他做得異常養眼。

“你那些話,也是對我說的嗎。”

霍楚來從他的床底下爬出來以後,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他的态度坦然得很,那雙赤瞳死死地盯在桌上另外一罐啤酒上,“給我的?”

“是也不是,是。”

兩個問題,邵清禾一起回複了。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是也不是。

他之前對溫川說的那些賣慘的話也并不全是對他說的,因為邵清禾知道對霍楚來的話,賣慘是沒有用的。因為比慘的話,他過去也挺慘的。

他以前多慘啊,在家是最不受重視的那個。

倒不是因為他真多麽差勁,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幾個哥哥太過于優秀了。人最怕的就是有對比,兩者相對比起來,他當然就顯得不那麽起眼了。

以前邵清禾聽說他在自己家過得挺慘的,還聽說他在家裏經常被幾個哥哥欺負,聽說他的父母都對此視而不見,就因為他那幾個哥哥分化是A,也就是次優,其實已經很給他們長臉了。

而霍楚來…那時候還沒分化。

曾經霍楚來想靠近自己,可聞嘉述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接近的,一開始,他可是好幾次也沒成功。

靠近成功那一次還是因為當時的聞嘉述開玩笑,說想要學校東教堂屋頂上面的什麽東西來着。好像是一種爬藤花?

東教堂是學校裏的一個廢棄教堂。藤蔓植物會喜歡附着在建築物上不停往上延伸。而早在其他人都沒發現的時候,就有一株植物攀到了教堂的最頂端。

過去太久了,邵清禾不記得那朵花到底長什麽樣,但他還記得那個教堂的頂層是一個尖塔模樣的建築。

其實借助工具的話,也是能夠安全地上去把花摘下來的。但當時還是聞嘉述的邵清禾卻覺得借助工具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不借助工具的話,徒手攀爬的難度極大。

要知道他們學校的大教堂很高很高,就是帶着防護工具上去都不一定能爬到最頂點。就算是僥幸到了,周圍太多青苔,太陡峭,也可能會随時掉下來…

當時挺多人去嘗試的,但都只到了一半就選擇放棄了。最後成功的也只有霍楚來。當然,成功的代價是他身上骨頭摔碎了幾根,并在家休養三個月才勉強能夠下床。

可彼時的霍楚來哪怕摔下來後不能動彈,手裏還是緊緊攥着那朵花。那朵花原本的顏色早就已經看不清了,完全被他手裏的鮮血染成了紅色。

他的指甲縫裏都是鮮血,應該是攀爬的過程中被磨損的,指甲外翻,手指血肉模糊。但還是固執地舉起手裏的花:“給你。”

他很費力的想把聞嘉述想要的花舉起來給他,可能當時是想對他笑的,但是他傷得實在是太重了,很快就昏死了過去。

那也是聞嘉述第一次認真看了霍楚來一眼,纡尊降貴蹲下身從摔成一個血人的霍楚來手裏拿走了那朵幾乎是用他半條命換來的花朵。

他還非常有閑情逸致的放在鼻尖嗅聞,花朵的芳香和鮮血味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香味。

別人都以為聞嘉述是喜歡那朵花,其實他喜歡的是花朵上的血腥味。

聞嘉述又詢問了身邊的其他同學,打聽關于霍楚來的名字,不過知道了也沒特別在意,問完就離開了。

那件事發生後兩個月,霍楚來迎來了分化期,分化成了優等Alpha。

從那以後他在家裏的地位也高了起來,按理說他已經不需要借助一個學弟的名聲了吧?可他能夠下床以後,第一個找的人還是聞嘉述。

哪怕在養病期間,聞嘉述一次都沒去看過他。霍楚來也并不生氣,他問他的第一句話也不是類似于他為什麽沒去看他的質問,而是詢問:“您…喜歡嗎?”

“當然。”聞嘉述輕笑,“我很喜歡。”然後才又第一次關心他:“你現在…還好吧?”

“我很好。”霍楚來認認真真地凝視着他,那雙赤眸和他對視,裏面是掩不住的喜悅,“為您,我心甘情願。”

當初的霍楚來為什麽會對聞嘉述如此癡迷,這個問題的答案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個謎。

反正對于那時候的邵清禾來說,他并不關心這個問題,反正就只是多了一個特別聽話的小跟班而已。

記得自己第一次抽煙時,他躲着老師在一個空蕩蕩的儲物間裏,那時跟在他身邊的人,只有霍楚來。

那個比他高兩屆的學長殷切地為他點燃手中的煙。聞嘉述動作不怎麽熟練地夾着煙,自己試了兩口,感覺……嗯,也就一般。

太無聊了,真的太無聊了。此時的聞嘉述看了看旁邊的霍楚來,又看了看手中點燃的香煙,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他冷不丁開口:“張嘴。”

霍楚來雖然不懂聞嘉述要幹什麽,但他對他的話,本來就是無條件遵從,于是就真的張開嘴。

“舌頭吐出來,”

他也跟着聽話地照做。

然後聞嘉述笑嘻嘻地把還沒完全熄滅的煙頭按滅在他濕潤的舌面上。煙頭的溫度還是挺高的,記得當時應該是聞到了一股糊味,又或者冒了煙?

反正不在自己身上,聞嘉述又不疼。他還很有興致地又給燙了一個,兩個圓圓的傷口拼湊在一起成了一個近乎于愛心形狀的傷疤。

他看到那個“愛心”,笑得特別高興。就像發生了什麽新大陸一般,還拿鏡子給霍楚來看,讓他自己看他的傑作,問他:“怎麽樣,好看吧?”

當時他因為舌頭受了傷,說話很含糊,但邵清禾想了一下,記得他當時說的是好看吧。

其實霍楚來本人應該也沒預料到聞嘉述會這樣做吧?因為在他舌頭被燙傷時,他本能反應是抵抗,但在和自己目光接觸後,他又溫順地垂下了眼簾。

後面聞嘉述又試了好幾次,大概就保持在傷口剛淺淡一點,就重新再補上。再後面……已經不需要聞嘉述去檢查,他自己也會每天看着嘴裏聞嘉述印下的烙印,覺得淡了還會主動去找他補上愛心疤痕。

那可不是過熱的食物燙一下的那種淺度燙傷,幾乎算得上中深度燙傷,而且還那麽多次,不知道後面能不能自愈。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能夠愈合,也一定會留在舌面下很深很深的印子吧?

“………哎。”

坐在對面的霍楚來比邵清禾記憶中的樣子,現在的确是變了許多許多,首當其沖的變化就是他終于沒再戴着那個黑框眼鏡。

邵清禾想仔細打量一下現在的霍楚來,卻發現他怎麽好像有好幾個頭?

“你,你別亂動。”

“……”對面的霍楚來似乎很是無奈,“我沒動,是你醉了。”

邵清禾真不覺得自己醉了,他覺得自己的頭腦很清晰,他突然湊到霍楚來跟前,後者表現得像被吓了一跳。邵清禾笑出聲:“你騙我。”

明明霍楚來現在是優等Alpha,他的感知力比自己敏銳數倍,早在自己有動作時,他應該就覺察到他的動作,根本不會被他吓到。

所以他那副被吓到的表情就是為了騙他。

看吧?他還是很聰明的。

邵清禾拿餘光瞥了霍楚來一眼。

這個人的穿衣風格變了,個子好像也變高了?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雙很明顯的赤瞳和赤發。應該有特意做發型吧?看起來好像是比記憶中帥多了?

他們都五年沒見了吧。

五年了…這樣的詞彙聽上去沒有什麽真實感。無論五年也好,十年也罷,對于其他人來說好像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數字、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而已。

只有真正度過那五年的邵清禾才知道五年不是那麽輕易的。是日升日落的每一天,是一分一秒的每一天,是重複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五年。

五年能做好多好多事,也能改變很多呢,能把曾經那個目空一切、講究這個講究那個的矜貴少爺聞嘉述變成如今這個卑劣男.娼邵清禾。

聽說霍楚來現在的手段可是十分得不得了啊,這五年來,他不僅把曾經那幾個優秀的哥哥折磨得非死即瘋,還成了他們家族的第一話語權人。

之前的突擊檢查就是他随口的一句話而已。只是随意的一句話就可以影響好多人的生計呢,邵清禾諷刺的想着,所以自己現在應該怎麽做呢?

首先他是沒辦法勾引他的……

因為他和霍楚來都是Alpha,同性相斥是本能反應。兩個Alpha之間的信息素天然就會有排斥反應。他們很難在一起,不過倒也不是不可能。

邵清禾在紅房子待了那麽久,也曾經聽說過兩個Alpha在一起的例子,但都很少很少。并且在一起的過程都不怎麽美好,彼此之間一定是有一方傷痕累累。

這條路行不通,首先霍楚來是優等Alpha,自己不可能違背他的意願對他做什麽。其次他自己肯定是不願意,也無法屈居人下的。

除了這些因素之外,就是兩人現在的階級。

他已經失去了曾經的身份,沒有了顯赫的家族作為依靠,那些曾引以為豪的一切都沒了,甚至還成為了下城區一位最低賤的暗.娼。

他今天如果再傷害霍楚來的話,行為會構成犯罪,說不定還會面臨牢獄之災,可能小命都沒了這也不是說着玩的。

哪怕他想讓自己死,也是很簡單的,這就是兩個人現在的差距呀。

思來想去,邵清禾一時想不出該怎麽辦。

記憶到了這裏,有些許的模糊,就像突然斷篇,那些記憶的碎片一片空白。再度重新連接上時,對面的霍楚來捧着邵清禾給他的那罐廉價啤酒,他沒打開的動作,也沒有任何要喝的意思,只是捧着。

他好像對着邵清禾在說什麽,嘴唇一張一合。但有些聽不清,房間裏的燈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模糊,邵清禾仔細辨別他的唇形,終于聽清他說什麽。

對面的男人安安靜靜地看着自己,就像說着今天的天氣真好那樣,語氣極為平靜,沒有絲毫波瀾:“邵清禾,我要殺了現在的你。”

聽到他這麽說,邵清禾也沒生氣,他的臉上沒有害怕,也沒有任何其他複雜的情緒。他展開手臂往後一靠:“嗯,可以。”

他說可以,其中言下之意就像他在命令霍楚來,這可不是別人想殺他,是他在允許這種行為。

他已經不是聞嘉述了,霍楚來觀察了許久,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記得剛找到邵清禾的時候,他完全沒認出來他就是當初的聞嘉述。他居然把原來那頭很顯眼的白金頭發染成了黑色?要知道…他以前很喜歡他的頭發。

他喜歡那頭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發色,那也是貴族的象征,可他現在染成了黑色。他穿着廉價的衣服,住在一個老舊的居民樓裏,為了那麽一點點錢擠出笑容去哄那些Omega。

這副樣子…的确有些太難看了。說實話,霍楚來一開始是真覺得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憤怒。

因為曾見過聞嘉述閃閃發光的樣子,見過他滿身昂貴奢侈品的樣子,見過他被衆人簇擁的樣子,也見過他對其他人不屑一顧的樣子。

所以才覺得他現在滿身的污漬格外刺眼。現在的他好像是被下城區同化了,被生活的油污浸滿了,如一張脆弱的油紙,再也回不到當初的潔白。

他…還是聞嘉述嗎?

這個問題,邵清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

他還是…聞嘉述嗎?

他曾經的家裏,有一個很大很大的藏書館,裏面有很多很多絕版孤本,而他小時候就喜歡待在裏面,經常在裏面一待就是好幾天。

他知道許多稀奇古怪的知識,對天文地理如數家珍。知道幾億年前,還沒有人類時,這個世界曾下過一場持續數百萬年的暴雨,是這場雨孕育了生命。

他曾經有一間專屬的鋼琴房,他其實會很多樂器,他還會馬術,會馬球,他自己舉辦過許多場舞會,他會潛水,會滑雪,還學過擊劍…他腦子轉得很快,別的同學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考試,他只需要一半的時間。

但那又如何?這些東西在下城區毫無用處,這裏的人們根本也不關心蝸牛有多少顆牙齒這種和他們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

在這五年裏,邵清禾也慢慢開始只在意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那些曾經喜歡的東西,他逐漸忘卻。

他現在更會的是怎麽逗客人開心,如何在各方面讓客人滿意,如何多讨要一點小費…就算曾經因為興趣學習的魔術也成了哄客人開心的小手段。

可變成這樣是他自己的錯嗎?基因有缺陷是他的錯嗎?難道他自己願意變成現在這樣嗎?

邵清禾不知道是誰的錯,好像誰都沒有錯。

在這個等階至上的社會裏,劣等基因就只能做底層工作。他只是想盡可能過得好一點而已,于是隐藏身份一步步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現在已經不是他自己了,連邵清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所以在面對顏樂樂叫他嘉述哥時,他才會執着的糾正對方,不,他不是聞嘉述,他現在是邵清禾。

在聽到霍楚來說要殺了他,他心裏突然就不害怕了。之前在剛得知他們可能會找到自己的消息後,邵清禾的确是慌亂了幾天。

他這幾年躲藏得那麽辛苦,他害怕,害怕所有未知的變動,才會去找阿七,想讓他保護自己…可事實上等他真正面對到這一刻時,他心裏又不怕了。

他前所未有的輕松,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嗯,可以啊。”

“你來殺了現在的我吧。”

邵清禾晃蕩着自己手裏還剩下一小半的啤酒,幹脆利落地把剩下的酒都灌了進去。

喝完以後,邵清禾毫無形象地擡手用手背胡亂擦拭了下唇上的啤酒沫。然後閉上眼睛,整個人靠在身後的沙發坐墊上:“嗯,來吧。”

桌上的空餘的罐子又多了一個,這種比易拉罐要高一截的啤酒,大概是五塊錢一罐吧?他每次都是一箱一箱地買,沒怎麽特意記過單價。

他以前可不會喝這樣廉價的東西。

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了這麽個習慣。在之前和溫川聊天時,邵清禾一邊說一邊喝,不知不覺就喝了許多,其實早就已經醉了。

那會兒感覺大腦神經前所未有的活躍,邵清禾閉着眼睛時,看到的也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生動清晰的循環播放着過去的記憶。

就這樣迎接死亡也不錯?

霍楚來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是聞嘉述了,他在現在的他身上找不到一點過去的影子了。可為什麽,他在看到他眼角那一滴透明的眼淚滑落時,他還是會覺得胸口悶悶地疼?

甚至還想擡手為他擦眼淚…

現在的霍楚來不是五年前的他了。只要有一點線索,他明明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聞嘉述主動出現在他面前,也能把曾經他對自己做的一一還在他身上。

但………霍楚來卻從沒有這樣想過。

他現在改名叫邵清禾了,名字變了,頭發變了,性格也變了,生活習慣變了。什麽都變了,就是那張皮囊…倒是比五年前更漂亮了,比五年前多了些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之前都只聽說人要靠衣裝,某種意義上,其實衣也要靠人裝。哪怕同一件衣服,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能呈現不同的效果。

邵清禾穿着一件寬松的黑色家居服,領口松松垮垮,露出雪白的脖頸和鎖骨。因為往後倒的動作,衣擺往上移動了一點,露出一小截隐隐約約的腰…

霍楚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注意這些,明明他們都是Alpha,就算他是劣等Alpha,也改變不了他們兩個都是同性的事實。

過去的霍楚來每次看到聞嘉述都會心跳加速,他一直以為這種感情是對于強者的仰慕,那現在呢?他已經不是了,不是嗎?那這是什麽…

三天之前,霍楚來才剛剛處決了兩對情侶。那是一對Alpha和一對Omega。他們彼此為了隐瞞,甚至互相假結婚,可還是被發現并被檢舉了。

他們的結合違背了倫理,欺騙了法規。

執行當天,霍楚來就在旁邊觀看。

他看着兩對同性情侶在臨死之前互相交換最後一個吻,當時他只覺得好惡心,覺得不堪入目,也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人對同性産生欲.望?

三天以後,他同樣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的眼神無法從一個劣等Alpha的臉上挪開?

邵清禾素白的臉龐仿佛發着瑩瑩的光,他濃密的睫毛輕微顫動、柔軟的唇沾滿水漬,他的脖頸,他的腰,他筆直的腿…一切的一切都那麽吸引人。

自己的心裏居然有想撫摸上去的沖動?

以前的聞嘉述對他而言,是不可亵渎的神明,他根本就不敢觸碰他,可現在……現在這個神明身上璀璨的金身掉了,露出裏面一縷縷敗絮。

他被欺騙了,理應下手殺了他。

可居然…完全下不去手…

就這麽猶豫了一天一天又一天。

邵清禾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什麽痛覺,他再睜眼的時候房間裏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喝醉了以後出現的幻覺一樣。

不過也不止少了一個人,對面的啤酒,也少了一罐。

邵清禾捂着有些麻木的臉笑出聲,不知道為什麽笑,可能是因為喝醉了,可能因為今天回憶的那些事,也可能是連續見到了過去的故人,總之就是特別特別想笑。

命運真是太搞笑了,太諷刺了。

邵清禾赤着腳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在經過小廚房時,赤腳踩着冰涼的瓷磚,他卻一點不覺得冷。他扶着牆面,朝着陽臺的方向走去。

熟練把窗戶的卡扣打開,倒也沒有跳樓,只是依靠着圍欄,任由冰涼的夜風吹在臉龐上。

邵清禾像一只鳥兒那樣張開雙臂,風呼呼地從他的領口袖口灌進他衣服裏,衣服被風吹出鼓鼓的形狀,仿佛他真生出的一對翅膀那樣。

他眯着眼睛享受這片刻的惬意…

以上就是邵清禾對于那個夜晚最後的記憶。

他昨天晚上果然是喝醉了,不然也不會半夜發瘋去陽臺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不僅發癔症覺得自己是一只鳥,好像還唱歌了?

不記得了,實在是不記得了。

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最後是什麽時候躺回到床上的,是自己回去的嗎?還是被什麽人給抱回去的?

他真的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醒來以後手軟腳軟,一開口嗓子嘶啞得不成樣子,感覺天旋地轉,感覺頭重腳輕,感覺渾身滾燙。

很明顯,昨晚發酒瘋的後果就是:他生病了。

自從身體在四年前适應了下城區的環境後,邵清禾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生病了。

生病的感覺真糟糕啊。邵清禾感覺自己的精神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黑洞吸進去,整個人處于一種很玄妙的狀态。

電話響起來時,邵清禾下意識還以為是店長打來的,他啞着嗓子說他不舒服,問能不能請個假,為了說的更可憐一點,還特意說他現在床都下不來。

對面說了什麽,邵清禾實在是聽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頭痛,嗓子痛,太陽穴痛,胃痛腳痛,渾身哪裏都痛,他一個勁小聲重複:“嗯嗯嗯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電話那邊的人什麽時候挂的也不知道,他一直處于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一陣非常急促的敲門聲。光是聽那敲門的力度和密集的頻次,就能夠感受到外面的人到底是多麽的着急。

邵清禾是真的很想下床給那個人開門,可是身體就像長在床上一樣,根本動不了。

他口幹舌燥,一點聲音都發不出。眼裏的一切恍惚得很,什麽都看不清,他真的好想喝水…

外面的人敲門敲了半天看沒人開門也就停歇了。沒一會兒,屋裏又有了動靜。不過這次不再是從門口傳來的,而是從後面的陽臺。

來人身手很利落地翻窗進來,動作太大,還把陽臺那些易拉罐踢倒了一些,他又很小心地給擺正。

邵清禾眯着眼睛看去,眼裏的一切都像加了一層模糊濾鏡,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只小土狗在朝着自己搖晃尾巴?

作者有話要說:

再甜一點點,就開始虐了(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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