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濰x九·2

濰x九·2

番外二·前塵往事

胡九清在夢中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深淵底部有灼人的烈火,有鋒銳的風刃,還有噼裏啪啦的電閃雷鳴,身處其中,每分每秒都會遭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偏偏靈力盡失,只能被動挨打。

沒一會兒,身上就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

雖然是精神幻境,痛感仍舊逼真。

胡九清對此心知肚明:她的陳年舊傷被新傷牽扯,提前發作了。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年她還在軍營歷練,忽聞老狐帝舊疾發作,因沒有對症的藥引而無醫而終,匆匆趕回荒澤,只能看見一具古樸黑棺。

随後,大哥胡一骞繼位,而她繼續回到邊境軍營,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歷練,在成年後獲封荒澤,成為荒澤主君。

但胡九清并沒有一直待在荒澤,成年後不久,她向胡一骞申請留在邊境,從此長守邊境一百年,剿滅無數魔兵魔将,甚至只身取了前前任魔君的項上人頭,立下不世戰功。

但因為某些原因,她被那任魔君種下詛咒,在體內留下隐疾,走了她祖父曾經走過的老路。

胡一骞遍尋良醫,卻無一人能完全治愈她,最多只能減輕發作時的痛楚。

久而久之,胡九清就習慣了舊疾發作。

數月至數年不等,只要每次發作時都把自己鎖起來,便不會出事。

只是這次發病突然,她沒能來得及準備。

Advertisement

勉強有一絲意識時,她拽住不知道是誰的袖子,斷斷續續道:“把我……鎖起來……任何人不得靠近……”

偶爾,痛到神智不清醒時,她會對靠近她的人動手,因為對于這時的她來說,她已經沒辦法很好地分辨敵友了。

胡九清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答複,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麽,意識便重墜深淵。

拽住那人衣袖的手也無力垂落。

在墜到床榻之前,手腕被撈住,然後輕輕放回被子裏。

封臨濰垂眸看着床榻之上臉色雪白唇色蒼白的少女,眼裏神色莫測。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着,大門被象征性地扣幾下後,一個男人快步而入。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衣袍,烏發用一根桃枝簪住,一派風流倜傥之色,只是面上有着掩飾不住的焦急。

“小玉,我聽說你把女君抱房間來了,你……”男人停住腳步,啞然地看着面前和諧的一幕。

想象中的情景并未出現,一時讓他打好的腹稿卡在嗓子眼裏。

封臨濰淡淡應:“嗯,我怎麽?”

男人撓撓頭,又搖了搖頭,道:“沒什麽,是我瞎操心。”

封臨濰面露被打擾的不悅,警告般道:“晉瞻,不要告訴我你來這裏只是為了說這兩句廢話。”

“還有,我和你說了很多遍,不要喊我“小玉”。”封臨濰咬牙道。

這是幼時他爹娘為他取的名字,而好巧不巧,晉瞻恰好是他爹娘的好友,于是也跟着一起這麽喊他。如此喊了許多年,雖然後來封臨濰嚴令禁止他再這麽喊,晉瞻仍舊未能全部改過來,偶爾還會這麽喊。

男人——也就是晉瞻,眼皮一跳,立刻道;“那當然不是。”

說完,他讪笑兩聲,聲如蚊吶:“習慣了……難改,改不了。”

看到封臨濰的涼飕飕眼神,他後半句瞬間改口:“我盡量,我盡量。”

封臨濰看都不看他,仍舊專注地看着胡九清,聲音低沉:“有事說事。”

晉瞻面露猶豫之色,但最後還是把話憋了回去,只道:“女君的爹娘對騰天頗為照顧……這是個心善的孩子,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莫要為難她。”

視線在封臨濰搭在被角上的手頓了頓,他飛快地說:“也莫要欺負她。”

他在“欺負”兩個字上加了重音,顯然是在暗示什麽。

封臨濰:“…………”

他冷下臉色,冷聲道:“出去。”

晉瞻還想說什麽,被他涼涼的眼風一掃,心裏一怵,沒敢再說什麽,乖乖出去了。

晉瞻走時,不知怎麽想的,把門留了一條縫。

封臨濰瞥了一眼門縫,手指一動,門便被嚴絲合縫地關上。

他輕嗤一聲:“自作聰明。”

要是他真有那方面的心思,會留到現在才做?

晉瞻走後,封臨濰重新移回視線,然後微微一怔。

“唔……”榻上的少女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只剩一只難受得蜷起身體的小白狐貍。

小白狐貍本就體型嬌小,縮成一團時,就像一只大雪團子似的,分不清頭尾。

封臨濰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修.長手指強.硬地分開小白狐貍團在一起的身子,将手腕送到她嘴邊,然後并指成刀,輕輕一劃,再一逼,蘊含精純靈力的精血便順着傷口湧出,接着被小白狐貍一一舔.舐幹淨。

封臨濰忽而笑了一下,低聲道:“……沒想到病着時候這麽聽話,要是平時也能這麽乖就好了。”

“罷了,就當是前幾日摸尾的報酬吧。”

這次的舊傷發作結束得格外快。

胡九清醒來時,發現距離自己昏迷才過去一天。

按照往常慣例,她至少要三五天才能醒來,沒想到這次這麽快。

聯想到昏迷前的感覺和聞見的氣息,胡九清心裏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她将将休養了一個下午加晚上,體力恢複大半後,獨身前往封臨濰的住處。

然而,這次她被攔下了。

“陛下現在不方便見客。”守衛說。

“我找封臨濰有要事。”胡九清耐心地道。

“陛下現在不方便見客。”守衛固執地重複。

胡九清無奈,剛想轉身離去,忽然神色一變。

即便隔着屋門,她也察覺到了磅礴的魔氣!

這股魔氣聲勢浩大,仿佛小小一間屋子裏彙聚了千軍萬馬,全是高等級的魔将和魔兵。

胡九清面色一變,趁守衛不備撞開他,猛地推開屋門!

洶湧魔氣瞬間湧出,即便是她,都被沖的一個踉跄,更別說守衛們。

胡九清視線精準定位到屋子裏唯一的男人身上。

封臨濰用手腕撐着臉頰,手肘搭在桌子上,黑發絲毫未系,遮住了大半面龐,包括眼睛,胡九清只能看見他抿成直線的唇角和繃緊的下颌。

寬大的袖袍滑落,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肌肉緊繃,顯然是在忍耐什麽。

胡九清見多識廣,瞬間了然:“你被魔氣反噬了?”

封臨濰霍然擡頭,眼眸猩紅,嗓音冷沉:“出去!”

守衛反應過來,強行上前要帶走她,被胡九清反制服。

她的靈力束縛已被解開,即便受了重傷,尋常守衛也不是她的對手,輕松就被解決。

胡九清剛踏進房間裏,封臨濰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她的眼前,一雙紅眸帶着懾人的冷意,壓迫感極強:“我說,出去!”

胡九清倔強道:“你需要治療。”

封臨濰冷笑一聲:“你什麽都不知道,也敢逞強給我治療?”

胡九清不閃不避地和他對視,反問:“你也什麽都不知道,不還是給我治了舊傷?”

封臨濰一怔。

胡九清不等他開口,繼續道:“別裝了,我的舊傷只有青龍或應龍精血能治,如今青龍前輩已然去世,除了是你治的,還能有誰?”

封臨濰唇角勾起,笑意卻極冷:“那又怎樣,我昨天能治你,今天就能殺你,你活還是死,不過在我一念之間。”

胡九清咬牙迎上去,決定賭一把:“那你現在就殺了我。”

封臨濰呼吸一窒,嗓音冷沉,一只手掐住面前人的細白脖頸,冷聲道:“你真當我不敢殺你?”

胡九清冷靜到:“那你就殺了我吧,就當是我看走眼。”

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是無的放矢。

來之前,她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長袍,長發用桃枝簪起,說話彬彬有禮。

他說他叫晉瞻。

屬于上一任司藥神君的歷史早已過去,胡九清并不知道他是誰,于是對方換了一個名號。

“同悲道人,女君也許知道。”晉瞻說。

胡九清恍然:“哦,原來你就是同悲道人?我知道你。”

她聽大哥提起過同悲道人,說他有一顆懸壺濟世的仁善心腸,雖然被貶人間,仍舊堅持做好事,是個難得的大善人,只可惜沒有好報,被下了詛咒,不僅活着要受苦受難,壽命也受到影響。

晉瞻正色道:“這些是真的,但我的詛咒早已被……魔君解開。”

由于才被警告過,晉瞻識趣地改了口,沒有直接喊出封臨濰的小名。

“魔君并不是傳聞中那樣冷血無情,他不但幫我解開詛咒,重新恢複仙位,重獲仙身,還幫我的妻子支付了閻王所要的壽命,他對親近的人,一直都傾心傾力。”

胡九清警惕道:“你同我說這個做什麽?”

晉瞻問:“女君難道沒有感覺到自己體內沉淤的舊傷有了治愈跡象麽?”

他當年本是一介凡人,全是靠着濟世醫術才得以飛升,醫術斐然,仔細觀察後,他确定封臨濰對胡九清做了一些療愈。

不多,但是已經起到明顯成效,因此他才敢大膽發言。

胡九清聰慧,一點就通,立時問道:“是封臨濰做的?”

晉瞻點頭。

胡九清不解道:“他為什麽要幫我?”

晉瞻斟酌着說:“也許是覺得女君面善、投緣。”

胡九清:“…………”

你這話說出來,自己信嗎?

晉瞻在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

自從封臨濰幫助他和啓沅同修于好後,他便留在封臨濰身邊,盡心盡力為對方做事,時間一長,就和嬰巫熟悉起來。

嬰巫是巫族人,天生擅長蔔算,她算出來,青丘的女君和魔君之間會有一段奇妙的緣分,這段緣分或許會引出一段奇遇。

但這段緣分對二人來說到底是福是禍,嬰巫也不敢保證,因此她誰都沒說,只是在一次意外中偶然透露口風,然後被晉瞻窮追猛打,終于問出來。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段緣分是段善緣。

晉瞻想試試,努力促進一下,改善兩人間劍拔弩張的關系。

畢竟,根據他對封臨濰的了解,那小子雖然長了張嘴,但什麽用都頂不上,與其指望他說好聽話,不如指望他別說話,起碼不會氣着人。

晉瞻斟酌着詞句,慢慢地說:“魔界心地不壞,女君或許可以多深入了解一下。”

“雖然外界傳言魔界濫殺無辜,殘害萬人性命,但那都是謠言,魔君真正親手殺的,除了魔族,就只有天族的死仇,他從來沒有濫殺過無辜。”

雖然這其中有他拼命阻攔的一份功勞,但能攔住,說明封臨濰還是有點人性在的,沒有殘暴到毫不聽勸。

想了想,晉瞻又說:“女君可以嘗試多和魔君接觸一下,多了解了解他。”

“對了,魔君吃軟不吃硬,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可以不要硬是和魔君對着來,他……有時候情緒不太穩定。”晉瞻委婉地說。

堕魔的人情緒不穩定正常,胡九清沒有多想,也沒多問。

回憶到此結束,胡九清注視着面前的高大男人。

他離她極近,近到胡九清甚至能感受到他滾燙的呼吸。

離得近了,他的身形帶來的壓迫感更強,胡九清不禁屏住了呼吸,想後退一步,卻忘了後面就是門口,而門口有門檻。

她差點被門檻和臺階絆到,在自身穩住之前,有一支有力手臂以更快的速度攬住她。

胡九清一怔,下一瞬,腰肢被扣住、轉身,她被抵在門框上,還好對方的手墊在她腦後和腰後,沒讓她真正撞上去,也沒産生任何痛感。

封臨濰野獸般的猩紅眼眸盯着她,手掌緩慢扣緊,沉沉道:“你不該來招惹我。”

話雖如此,卻沒有動手的打算。

賭贏了。胡九清心下一松。

他确實不是不講道理的魔。即便堕魔,也留了一些人性。

知道了他的底線後,再提出要求就會容易得多。再過不久,她應當就能見到其他哥哥了。胡九清心下稍安。

而且知道他不會輕易殺人後,她也不用再日日夜夜提心吊膽擔憂哥哥們的安危,終于能睡個好覺。

這個賭,賭的值。

胡九清答非所問:“你掐疼我了。”

這回輪到封臨濰一怔。

他抿了抿唇,有些無所适從,掌下慢慢放輕力道。

胡九清滿意地勾起唇。

看來晉瞻沒有騙她,封臨濰确實吃軟不吃硬。只要好好和他說話,他就會變得很好說話。

門外的守衛們已經驚呆了。

從他們的視角看,女君被魔君壓在門框上,魔君的手墊在她後腦和門框之間,一副護守姿态,兩人鼻尖對鼻尖,偶然聽見的呢喃輕語更像是愛侶之間的蜜語。

“你知道招惹一個魔頭會付出什麽代價麽?”封臨濰抵着她的鼻尖,輕聲道。

他絲毫不在意旁邊還有守衛,滿心滿眼都是面前人。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她總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她對他來說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封臨濰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

他蹙眉想了許久,只能暫且把它歸結為黑暗生物的趨光本能。

有的人在黑暗裏待久了,會從此畏光;而還有一些人,會對光産生狂熱心理,即便死,都要朝光而去。

封臨濰從沒想過自己會是後者。

但事實是,胡九清身上的蓬勃活力确實非常、非常吸引他。

所以他會格外關注她、在意她。

從很久之前的第一次見面起……她就悄無聲息地在他心裏播撒下一顆種子。

而今重逢,種子破土發芽,抽根生長,茁壯成長,已然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為心田裏的小白狐貍遮陽庇蔭。

她也許不記得當年的那條普普通通的小黑蛇,也不記得曾經給過他能療愈傷口的藥物,不記得曾經給過他美味的食物。

她總是這樣,任何事對她來說都是過眼雲煙,轉瞬即忘。

只有他還記得。

不小心傷了她後,他立刻認出來,這是當年那只活潑開朗、總是傻乎乎地試圖引導他開朗起來的小白狐貍。

封臨濰咬牙,因為心情跌宕起伏,魔氣在體內翻滾的更多劇烈,讓他快要壓不住它們。

“我當然知道。”胡九清心裏有些慌亂,面上卻不顯,佯裝鎮靜。

甜美的氣息就在眼前,而她竟然還敢用這種假裝自己很懂的眼神看他。

封臨濰呼吸驟然一沉。

不遠處的守衛們持續震驚。

什麽時候魔君會和女子如此親密了?要知道,上一個想要勾引魔君的女人早已被魔君丢出去喂蛇了。守衛們已經習慣了魔君不近美色,數百年都活的像個禁欲僧人。

然而更讓他們震驚的事還在後面——

只見魔君扣住女君的後腦,攏住她雙手手腕舉到頭頂,傾身吻了上去。

小修,新增部分往日內容。

九:我很穩,我裝的

濰:我超狠,我裝的

#互相試探,步步為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