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濰x九·7
濰x九·7
胡九清側首看他，看到他撇開的側臉和抿直的唇線。
“你說你，為什麽這麽犟？”胡九清小聲嘀咕一句，停下繼續給他抹藥。
封臨濰沒出聲。
好一會兒，就在胡九清以為他沒聽到她這句話時，他才忽然蹦出一句：“不犟的話，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剛說完，他好像就自覺失言似的，重新閉上嘴不說話了。
耳根也燒得通紅。
胡九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故意逗他：“那得看你表現。”
封臨濰立刻看向她，一見她也在看他，立即移開視線。
這下，他的脖子也紅透了。
胡九清笑着垂眸，不看他了。
再看，某條大龍該燒起來了。
當晚酒足飯飽，即便魔氣仍然整日整夜地纏繞着他，讓他不得安寧，也讓他進入了久違的夢鄉。
……算起來，自從爹娘去世，他就再也沒有做過這種平和的夢了。
封臨濰夢見了他爹娘尚在之時。
他看着熟悉的山脈，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先拿出面具戴上。
Advertisement
正式在青丘住下後，他就沒有再戴過面具了，此刻戴上，竟然有些不習慣。
封臨濰自哂一聲，緩步朝前而去。
他只走了幾步就停住了，因為前方不遠處，就是他幼時的“家”。
再走近些，他就該被察覺到了。
而他暫時還不想被發現。
封臨濰尋了塊巨石坐下了。
他盯着門口的籬笆院牆，盯着門口的木質小門，聽着院子裏隐隐傳來的動靜，心不在焉地走神。
他聽見了爹的聲音，也聽到了娘的聲音，還有嬰巫、靈耀、烏蘭塔……
現在還不能進去。他想。
再等等，等人少一些再進去。
然而想法往往和現實不符。
封臨濰忍不住斂了氣息，蹲站在院外的一棵大樹上往裏看。
太久沒見到爹娘、沒見到那些早已死去的叔伯們、老部下，他都快忘了他們長什麽樣了。
他看到屋子裏放着一顆金燦燦的、圓滾滾的龍蛋，看到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對着龍蛋大呼小叫，衆人臉上都喜氣洋洋，仿佛這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
“我猜這是和主上一樣的小姑娘！日後一定能成為像主上一樣的強者！”
“那我就猜這是和戰神大人一樣的小夥子！未來的戰神！”
“這有什麽好猜的，不管是什麽，都是我們的小主人，未來的主上！”
“小主人在蛋裏能聽到我們說話麽？”
封臨濰聽到這裏，冷冷地在心裏回答：當然。
你們每個人對着一顆蛋犯蠢的樣子，我都記得。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封臨濰就一愣。
他前一刻還覺得自己已經快不記得這些人了，但是此刻，這些人的音容笑貌卻重新在他腦中栩栩如生地放映着。
秋殺略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帶着一貫的爽朗笑意：“你們別吓的它不敢出來了。”
靈耀頓時笑道：“小主人肯定不會這麽膽小的，您和戰神大人都有無雙膽量，小主人肯定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樣年輕、有活力的靈耀，他還沒看到過。
封臨濰又開始發呆走神。
他第一次見靈耀，是在爹死的時候，靈耀、嬰巫、烏蘭塔出現在他面前，說要帶他回去，繼承騰天，繼承他爹娘的遺願。
後來……
封臨濰仔細回想着。
後來靈耀總是試圖逗他開心，他不敢對嬰巫怎樣，就時常拉着烏蘭塔來陪他玩，想讓他多笑笑。但他總是不開心，而且對任何人都抱有極強的戒心和警惕心，在“封玉”消失後，這種戒備心到達了頂峰。
封臨濰再也沒有對誰展露過真心的笑。
慢慢地，靈耀也不笑了。
他們三個都逐漸被自己“同化”，成了不會笑的枯木。
封臨濰認真地看着靈耀，心想原來他大笑起來會露出兩派整齊潔白的牙齒，眼睛也會彎起來。
那嬰巫和烏蘭塔呢？
封臨濰看向嬰巫和烏蘭塔，發現他們果然也在笑。
只不過嬰巫笑起來也是內斂的，唇角勾起的弧度不是很大，但眼裏蘊着笑意，亮晶晶的。
而烏蘭塔……他笑起來是最誇張的，前俯後仰，捧腹大笑，笑聲如雷震天。
原來他們笑起來是這樣的。
封臨濰有點怔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唇角。
院子裏的氣氛還是熱鬧的。
烏蘭塔小心翼翼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比劃了一下自己手和龍蛋的大小，謹慎地問：“主上，我可以摸摸嗎？”
新的、活的龍蛋欸。
龍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強大的、純血的龍蛋誕生了。
還是金閃閃的龍蛋，聽說，這裏面睡着一條小應龍呢。
嬰巫眉頭一皺，立刻就想斥責他大膽，卻被秋殺止住。
秋殺笑着點頭：“可以，小心些，別讓它受驚了。”
于是一大群俠女糙漢，個個目不轉睛地盯着龍蛋……上的那只大手，把烏蘭塔盯出一身汗。
九尺的大漢簡直要把自己一生的柔情都奉獻在這一摸上了。
秋殺忍不住笑起來。
她這一笑，瞬間打破了衆人屏息的氛圍。
大家都笑起來，七嘴八舌地嘲笑烏蘭塔。
“哈哈哈，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你當摸螞蟻呢？出息！”
封臨濰看着這和諧的一幕，心中情緒奇異。
這些人……看起來好像很歡迎他的誕生？
不。
封臨濰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他的到來會給他們帶來什麽。
如果這些人知道，天帝天後知道青龍和燭龍生了一條天資卓絕的應龍，而自己卻只生出一條天生有殘缺的白龍，心理失衡之下不擇手段攻打他們，害死很多人後，他們一定會後悔他的到來的。
他是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
沒有他，所有人都能活得好好的。
只要給騰天足夠的時間成長，它是可以成為和天界抗衡的組織的，它缺少的只是時間。
封臨濰剛剛蕩起波動的心潮瞬間冷卻下去。
他默默看着這些人歡笑，繞着龍蛋唱歌跳舞，看着秋殺含笑注視他們，沉默地等待着。
終于，他等到了他想要的時機。
三分之二的人都出去了，他們不得不去忙自己的事。院子裏只剩下嬰巫、靈耀、烏蘭塔和寥寥幾個護衛。
封頌直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這是最好的動手機會。
封臨濰從樹上一躍而下，往院子裏走。
在他經過門口時，防禦法陣短暫地亮了一下，在檢測到他和法陣主人相同的血脈聯系後黯淡下去。
秋殺感應到了，驚喜地往外面看了一眼，道：“是不是頌直回來了？”
靈耀小跑着往外面去，笑道：“我去看看！”
嬰巫守在秋殺床前，寸步不離，烏蘭塔守在龍蛋面前，也是寸步不離。
只是一個照面，封臨濰就劈暈了靈耀，把他軟下來的身體放到一邊，繼續往屋裏走。
外面忽然沒了靈耀的聲音，讓秋殺警惕起來。
她對着嬰巫等人使了個眼色，嬰巫立懂，衆人默默做好戰鬥準備。
封臨濰進了屋。
秋殺一怔。
進來的這個男人雖然戴着面具，但他露出的下颌和封頌直簡直一模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身上的氣息也讓她熟悉又親切。
秋殺不由得問道：“你是何人？”
封臨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龍蛋，低聲說：“一個無足輕重之人。”
他的目的毫不掩飾，秋殺立即翻身下床，大喝道：“烏蘭塔！護好龍蛋！”
封臨濰在她出聲的那一刻已然出手。
時間太短、距離太窄，他本該直接得手，然而烏蘭塔直接把龍蛋牢牢護在懷裏，竟硬是以肉身硬抗了這一擊。
烏蘭塔悶哼一聲，唇邊溢出鮮血，受傷不輕。
這還是封臨濰手下留情的結果。
他看到烏蘭塔情急之下用肉身去抵，立刻放輕了力道，卻還是打的他重傷。
封臨濰壓着嗓音問：“你為什麽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擋？”
一道勁風襲來，封臨濰不得不向後暫退。
秋殺攔在他和烏蘭塔之間。
嬰巫則趕緊給烏蘭塔做急救療傷。
秋殺剛生産完不久，面色還有些蒼白，但氣勢仍舊強盛，她冷聲逼問：“閣下意欲何為？！”
封臨濰看她的目光很複雜。
他沉默了片刻，才說：“你讓開，我不傷你。”
秋殺斷然拒絕：“絕不可能！”
她逼視他，冷聲道：“不管你是誰，都絕不能動我的孩子！”
封臨濰只道：“憑你們幾人，攔不住我。”
秋殺身體繃緊，時刻準備戰鬥，道：“那可未必。”
她只是有些虛弱，又不是廢了殘了。
秋殺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你要對我的孩子動手……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場面僵持住了。
封臨濰只想毀蛋，不想傷人，傷了烏蘭塔已經是個意外，他不想再制造出這樣的意外了。
他站在原地沒動。
秋殺看出他還很年輕，放輕聲音問：“年輕人，你是受什麽人指使？雲浮和倉廪嗎？”
封臨濰條件反射地露出厭惡之色，冷漠道：“不是。”
秋殺道：“你也和他們有仇？”
封臨濰颔首。
外面忽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還有興奮的清朗男聲：“阿秋，我回來了！”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大身影出現在門口。
——正是封頌直。
他還沒站定，就高興地說:“我找到了紅花靈芝，對你養身體很有好處；我還找到嶺南土和扶芝花了，這兩樣東西很适合做小玉的窩！”
他這一趟跑了很遠，但還好，想找的東西都找到了，也都完好無損地帶進來了。
他懷裏抱着一大捧罕見花朵組成的花束，胳膊上還串着一些草葉花木，似乎是剛摘的，還很新鮮。只是形容有些狼狽，整個人都像是剛開荒回來，頭發上甚至還沾着一些泥土。
看見屋裏有個陌生男人，他一愣，有點茫然:“這是哪裏來的客人？”
封臨濰沉默地掃過他懷裏的花束，淡淡道:“來恭賀兩位的無名之人罷了。”
他從芥子空間拿出龍骨戟，道:“這是賀禮。”
秋殺眼力非凡，一眼看出龍骨戟的材質，驚疑不定道:“這是……白龍龍骨所制？！”
封臨濰“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轉身走了。
路過封頌直身邊時，手臂忽然被拉住。
這時候的封頌直還是很有朝氣的，說話語氣也很輕快:“閣下不如留下和我們一同用晚餐吧？”
秋殺也反應過來，追出來遞出龍骨戟，搖頭道:“這禮物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封臨濰不接，說:“拿着，也可以算是歉禮。”
封頌直目露疑惑。
封臨濰卻甩開他們徑自走了。
這回，秋殺沒來攔了。
封臨濰心裏有些失落，卻也有說不清的放松。
好像心裏的大石終于卸掉了。
不論結果如何，總之，在夢裏……他的出生是被期待的。
這個認知讓他很高興，連帶着腳步都輕快起來。
封臨濰睜開眼睛時，還有點沒回過神來。這夢太真實了，真實到他覺得這不像一場夢，更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他靜坐發呆了好一會兒。
靈耀敲門進來，看到自家主上不知抽了什麽風，對着自己發呆。
靈耀茫然地問:“主上，怎麽了？”
封臨濰這才回神，搖頭:“沒什麽。”
剛搖完，他就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道:“你笑一個給我看看。”
靈耀:“？？？”
主上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封臨濰看他不笑，有些失望，但還能接受。
他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讓你派人盯着胡九清去泡靈泉，都盯了嗎？”
他現在清醒時間越來越少，沒辦法自己盯，只能吩咐下去。
靈耀點頭:“盯了，一切正常。”
他猶豫了下，遲疑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合适……畢竟……”
畢竟天書還在靈泉裏泡着呢，萬一女君發現天書怎麽辦？
封臨濰不甚在意道:“沒什麽不合适的，反正現在的天書裏面已經沒有記載消除魔界的辦法了。”
所以就算她發現了，也沒什麽。
他甚至期待着她能早些發現。
靈耀于是說起另一個讓他憂慮的事情:“您之前吩咐的解開靈力束縛的事情已經全部辦成了，目前有很多人都蠢蠢欲動，想叛動。我們真的坐視不管嗎？”
之前封臨濰讓底下人松了胡家衆人的靈力束縛，且不再限制他們的人身自由。後來不知怎麽想的，把不相幹的其他人的靈力束縛也解開了。
現在這些人隐隐以青丘九尾白狐族馬首是瞻，很像要搞個大的，靈耀為此十分擔憂。
封臨濰聞言，反倒笑了:“他們都想殺了我。”
“但，若真殺了我，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所以他毫不擔心，甚至像看戲似的看那些人蹦跶。
外面忽然傳來嘈雜聲。
“女君殿下，您不能進去！”
“讓開！”
門被粗暴打開，胡九清出現在門口。
她手裏捏着一本書冊，盯着封臨濰，一字一句問:“你故意的？”
現在泡溫泉，沒人會綁着她。今日胡九清突發奇想，想潛進靈泉裏面看看是什麽情況。
畢竟那裏可是魔族的地盤，那可是魔界。
魔界怎麽會出現靈泉？這顯然不合常理。
沒想到這一探，探出了一本書。
靈泉裏竟然藏着她一直苦苦找尋的天書！原來天書藏的這麽深，竟然藏在靈泉最底下！
可是翻開一看，最關鍵的、記載着怎麽消滅魔族的方法卻沒有。
那個缺頁的缺口一看就是被撕下來的。
胡九清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封臨濰，他一定是故意的。
所以她立刻來找他，想要問清楚。
而封臨濰果然颔首了:“嗯。”
他支頤看着胡九清，眼帶笑意，慢悠悠道:“我一直等着你發現它。”
然後——
“來找我。”
濰:我等你來找我
隔壁玉:怪不得你沒有老婆（）
第二天，魔龍濰收到一本《勾引清清速成法》
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