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濰x九·8
濰x九·8
靈耀退出去了,還貼心地關上了門,屋子裏只剩胡九清和封臨濰。
胡九清不客氣地走到他對面坐下,抱臂看着他,半響才道:“我來了,然後呢?”
要問他是不是故意的嗎?
——他表露出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他就是故意的,就是等着她主動來找他。
那麽,就看看他到底有什麽目的吧。
封臨濰沒有立刻回答,他眼眸沉靜,毫不閃躲地迎上她的目光,姿态和她進來時相比毫無變化。
她進來時,他眼裏的笑意仿佛昙花一現,現在又消失不見了。
胡九清也沒動,耐心地等着他的回複。
良久,封臨濰才說:“你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了嗎?”
胡九清疑惑地看着他。
封臨濰見她這樣望着他,慢慢抿直唇角。
——胡九清看得出來,他又有點不高興了。
他在鬧什麽別扭?
不對,應該說,堂堂魔龍,堂堂魔君,竟然動不動就鬧別扭,這才是最該讓人驚訝的。
胡九清面色有點古怪,她腦中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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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探着說:“你……你最近怎麽樣了?”
魔龍的臉色竟然瞬間就好多了。
他竟然真的在為這一句家常的問候鬧別扭!
胡九清驚呆了。
封臨濰則在想,終于不是冷冰冰的責問了。
他很不喜歡她用這種冷漠的、如同對陌生人、對仇敵的态度對他。
雖然他和她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關系。
魔和神,是天然對立的。
但他擅長自欺欺人,可以對這種尖銳對立的關系視而不見。
封臨濰手指一點,胡九清手中的天書立刻顫動幾下。
胡九清感覺到手中震動,立即看向它,就見它晃晃悠悠地掙脫開她,飛向封臨濰。
封臨濰接住天書,打量着它,說了一句讓胡九清摸不着頭腦的話:“忍不住了?”
下一秒,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天天泡靈泉,我都快泡爛了!”
胡九清:“???”
她驚疑不定地看向天書。
原來天書竟然是會說話的?它原來有自己的意識?
可她一路走來,它明明表現得同普通書本無異。
天書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自豪地說:“我當然有靈智了,天書是不可能沒有靈智的!”
胡九清好奇地看着它,問:“那你有名字麽?可以化形麽?”
天書:“當然,你可以叫我書書!”
然後它就不說話了,書封上一閃一閃的光也消失了。
看起來像是忽然自閉。
胡九清疑惑挑眉。
封臨濰淡淡地解釋道:“它受過‘傷’,暫且不能化形。”
胡九清:“受過傷?”
封臨濰點頭,毫不在意地抛出一個重磅消息:“嗯,我找到天書的時候,它被不知名人士撕下了幾頁。”
所以找到它之後,封臨濰就把它丢進淨化過後的一半靈泉裏,讓靈力蘊養它,不然,天書連靈智都保不住。
胡九清面色一變,轉瞬之間就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強自鎮定下來,問:“那……被撕下的是哪幾頁?”
封臨濰擡眼看她,頓了一會兒,緩緩道:“包括你想要的那幾頁。”
明明是晴天,晴空之上卻如同忽然降下一道驚雷,在胡九清耳邊炸響,讓她腦中空茫一片。
她喃喃道:“我想要的……”
她想要的,不正是記載如何消滅魔界的方法嗎?
室內一時靜極,沒人說話,只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天書被提起傷心事,皺巴巴地縮在一起,自閉極了,被封臨濰耐心地鋪平展開,重新縮回去——再展開——再縮……
如此幾番,封臨濰沒了耐心,冷聲警告它:“凡事有個度。”
天書于是不敢再動了。
這條龍好兇喔。
那頭,胡九清終于理清了思緒,她想要問天書一些問題,但封臨濰只是看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道:“它睡了。”
“睡了”的天書不敢吱聲。
大魔頭真可怕,它想。
胡九清無奈,只好放棄。
下次再問吧。
封臨濰支頤看着她,忽而道:“你真的那麽想魔界消失?”
胡九清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
封臨濰停了一會兒,輕聲問:“如果代價是你的命呢?”
胡九清仍舊堅定:“那我也願意。”
封臨濰笑了下,但那笑消失的太快,胡九清并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的笑了。
他說:“那如果要你全族的命呢?要所有仙族的命呢?”
胡九清猶豫了。
若只有她一人,她當然不會這麽猶疑不決。
但如果加上了其他人……她沒辦法代替其他人做決斷。
胡九清靈光一閃,目光灼灼地盯着封臨濰,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封臨濰又笑了。
這回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明顯,不會讓人錯認。
他笑着搖了搖頭:“你多想了。”
胡九清警覺地說:“那你為什麽這麽問?”
封臨濰随口道:“試一試你的底線。”
胡九清:“?”
她不信。
封臨濰卻不管她信不信,往椅子背一靠,閉目道:“我累了,你走吧。”
他袖子間還揣着天書。
胡九清起身,猶豫了下,道:“我能把天書帶走麽?”
封臨濰眼都不睜:“不能。”
好吧。
胡九清遺憾地離開了。
等她走後,天書才敢開口。
“你為什麽騙她啊?”
明明你這麽在乎她。
封臨濰只道:“若她問你關于消滅魔界和魔氣魔窟的辦法,你就說不知道,當時你剛生靈智,沒記住。”
天書疑惑地道:“可是我明明知道呀。”
封臨濰冷漠地說:“你不知道。”
天書慫了:“好吧,我不知道。”
大魔頭都是這麽心口不一的嗎?天書陷入疑惑。
但只見過一個大魔頭的它實在無法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苦思無果。
每隔幾天,就到了青丘傳統的“新年”。
青丘的狐貍們暫時摒棄雜緒,專心致志迎接新年的到來。
其中以胡家兄弟為首。
他們不像胡九清還可以外出,被困在院子裏出不去,一個個閑的快要發黴,早在新年來臨之前就開始做各種準備。
還好,那個大魔頭沒有喪心病狂到連日常用品也要克扣,胡一骞順利地托守衛采買了一些原料。
加上胡九清回來時帶的那些,已經夠了。
天還沒亮,兄弟八個就開始在竈房裏忙活了。
胡一骞統管指揮着,深深覺得就不該放其中某些狐進竈房,比如——
“老三!讓你揉面不是讓你搗面!!”
“老四!你看看老二!再看看你!你是要把面盆都掼爛嗎?!”
“小六!你看看你都搓的是什麽玩意兒——算了算了,小七,你來幫小六!”
胡一骞撫着心口,一副下一秒就要厥過去的樣子。
胡八笑哈哈上來給他順氣,拍拍背,笑着道:“大哥別氣嘛,醜點就醜點,畢竟是自家人的一番心意。”
胡一骞看着他,幽幽道:“就算你這麽說,我也要告訴你,你包的實在太醜了,必須重做!!!”
胡八:“…………”
胡八收回手,腳步沉重地離開了。
胡二自豪道:“你們真是太菜了!”
胡五不忿道:“那是因為你經常下廚做好吃的,我們其他人又沒有媳婦兒,哪需要過的那麽精致,吃草都能活。”
胡二得意洋洋:“我能取到媳婦兒也是我的本事。”
胡五:“…………”
胡五不說話了,悶頭揉面。
胡六哈哈一笑,搗了他一下,取笑道:“五哥啊,你說你為什麽要自找不痛快,明明每次都嘴不過二哥哈哈哈!”
胡五瞪了他一眼,嘲笑他:“你包的到底是餃子還是粽子啊,怎麽奇形怪狀的?”
胡七無語地看了兩人一眼,不想理會這幼稚的言論。
胡一骞揮揮手臂,鼓舞道:“大家動作麻利點,争取在小九起來之前就做好,給她一個大驚喜!”
兄弟八人好幾天前就商量過了,覺得這段時間全是最幼的九妹在外奔波,讓他們幾個老哥哥覺得很對不住她,于是紛紛決定要在新年到來之際為她做幾頓“大餐”,以安慰她這段時間來的辛勞。
所謂“大餐”,就是青丘的傳統佳肴之“福餃”、“福粽”、“福宵”,顧名思義,就是把靈力光團藏在餃子/粽子/元宵裏,意為“藏福”,誰能吃到藏福餃子/粽子/元宵,誰在新的一年就能福氣滿滿,修為大漲,實力精進。
胡八從前在學堂上課時就是個手工廢,包出來的餃子形狀各異,,胡一骞後來實在看不下去,就讓他提前來造靈力光團,他來接手包餃子的工作。
胡八口呼謝天謝地,高興地跑開了。
胡一骞無奈地看了眼他歡天喜地的背影,搖了搖頭。
小八在邊境待了這麽多年,怎麽還是孩子心性。
不過說起來……
胡一骞環顧一圈,看了眼嬉笑着往胡七臉上抹面粉結果被胡七逮住一頓胖揍的胡六,看了眼因為苦大仇深皺着臉還在和面團奮鬥的胡三,仿佛和面盆是一生之敵的胡四……看完這些弟弟們後,胡一骞在心裏深深嘆了口氣。
剩下的幾個,好像也沒有多成熟。
算了算了,總歸還有他,不出意外的話他還能活挺久,有他在上面挺着,弟弟妹妹們幼稚一些就幼稚一些吧。
胡一骞笑着繼續手裏的活計。
胡二看了他一眼。
胡二是這裏除了胡一骞之外最年長的,多少能明白一些他的憂慮,悄悄湊過來,小聲說:“你別看他們現在一個個樂的和二傻子一樣,真大難臨頭了,他們還是能頂事的。”
比如這次魔族入侵青丘,每個人都站出來了,每個人都和魔族以命相搏,臉上再不複稚氣。
在胡一骞重傷不醒後,其他人都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沒有讓青丘亂成一團。
胡一骞也小聲說:“我知道。”
兩個年長的相視一笑,胡二端着盆回去了,胡一骞則繼續低頭包餃子。
等到天蒙蒙亮時,胡九清起了。
洗漱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竈房,沒想到在竈房見到了嘻嘻哈哈的哥哥們。
胡八最是閑不住,一直東張西望,來回走動,到處閑談,所以第一個看到她,熱情地招呼道:“小九來了!二哥快把福宵放進鍋裏煮一煮!”
話音剛落,就被一個大手拍了頭。
胡二搖頭嘆氣:“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福宵是晚上吃的,早上吃的是福餃。”
胡八撓了撓頭,嘿嘿笑了笑,道:“我又記錯了。”
胡四笑罵道:“你就是記吃不記打!”
胡八理直氣壯:“記得吃、有的吃就足夠了。反正二哥下手有分寸,總不可能把我打成傻子。”
胡九清失笑,環顧一圈,看到摞得整整齊齊的福餃、福粽和福宵,笑着嘆道:“你們這是一點活兒都沒給我留了。”
這麽多,就算十個人吃都綽綽有餘。
胡三正在淨手,聞言笑着道:“你這段時間已經夠忙夠累了,再讓你做這些,豈不是顯得我們很無能。”
胡九清卻不覺得:“當然要大家一起動手才更有意義嘛,不管不管,我就要包!”
她強行擠進去,從胡二手裏搶過面盆,包了一些,才算心滿意足。
包好後,鍋裏的餃子也煮好了。
反正竈房夠大,胡家兄妹又都是不拘小節的狐貍,幹脆搬了幾個板凳,就着竈房的小桌子,圍着吃起來。
雖然場地小,讓他們腿都放不開,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喝笑鬧卻是最溫馨的。
胡九清感覺這段時間以來的悲愁都被撫平了許多,和家人在一起,也讓她暫且抛卻了煩心事,一心一意地吃起福餃。
吃着吃着,她發現了不對勁。
“怎麽我碗裏的全是福餃?”胡九清放下筷子。
藏福也是有講究的。
不是所有的餃子都能被稱為“福餃”,只有裏面藏了靈力光團的才能被稱之為“福餃”,其他的都只是普通餃子。
胡一骞睜眼說瞎話:“當然是你運氣好,說明你來年福氣滿滿。”
胡二跟着附和:“大哥說得對。”
胡三捧哏:“二哥說的也對。”
胡八:“你們說的都對。”
胡九清:“…………”
她無奈又暖心。
“都給我了,那你們怎麽辦?”胡九清說。
胡一骞亮出自己的碗:“我的也有。”
胡三道:“今年特殊些,所有的餃子粽子元宵,我們都往裏面藏了福。”
這句說完,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顯然都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
現在魔族肆虐……來年如何還是個未知數,已經有許多種族滅族了,說不定……
胡九清另起了話頭,道:“那可真好,這樣人人都有大福氣了。”
胡八道:“那是。”
他催促道:“小九,你看到那個像粽子的餃子沒,那是我包的,你快嘗嘗味道如何!”
胡九清瞅了眼,還真瞅到一個醜的很有特色的餃子,這想必就是八哥包的了。
她咬下去。
胡八期待地看着她。
胡九清誇道:“其貌不揚,味道卻甚好。”
胡八的尾巴一下就變出來了,得意洋洋地炫耀:“小九說我手藝好!”
坐在他附近的胡四胡五胡六胡七猝不及防被九條大尾巴糊了一臉,一臉生無可戀。
胡一骞笑着敲敲桌子,道:“行了,要吃就好好吃,小八,把你的尾巴收起來。”
胡八乖乖收起尾巴。
不幸被大尾巴掃到的諸位則終于能松口氣,安心繼續吃。
胡九清一直在笑,每次聽幾個哥哥拌嘴,她都很想笑。
正吃着,眼角餘光忽然掠過什麽。
胡九清凝神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了。
奇怪,她剛剛明明看見了一片玄色衣角啊?
有了這個插曲,中午的時候,她更加警惕周圍。
這次,她清楚地看到了一片玄黑衣角。
喜穿玄衣,能在衣角上繡金紋,還能用這種料子做衣裳的,據她所知,只有一個。
——魔龍封臨濰。
魔君單獨的竈廚裏的廚子快愁禿了頭。
今天早上,不知道怎麽回事,送去給魔君的早餐,竟然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主廚大驚失色,一疊聲問侍從,是不是魔君不滿意今天的早餐。
侍從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陛下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
陛下心情不好?那該做什麽才能讓他心情好?
主廚想禿了眉毛也想不出來,只好拜托侍從打探一二。
結果侍從還沒來說,就把原封不動的午餐送回來了。
這下,主廚真是要給他跪下了。
連續做了兩頓,魔君都不動筷子,再這麽下去,他人頭不保啊!
主廚哭的又慘又傷心,侍從總算答應幫他問一問。
封臨濰聽了後,慢悠悠地重複一遍:“我想吃什麽?”
他手撐眉骨,淡淡道:“福餃,或者福粽,都可以。”
都沒有的話,他寧願不吃。
想起早晨和中午看到的其樂融融的場景,剛緩和些的頭痛似乎又要犯了。
封臨濰面色不虞。
侍從不敢再問,得到回複後就退下了,把原話複述給了主廚。
主廚一頭霧水:“福餃和福粽是什麽東西?和餃子粽子有區別嗎?”
侍從:“我也不知,但陛下就是這麽說的。”
胡九清正好經過,聽到了這段話。
果然,今天上午和中午看到的衣角主人就是封臨濰。
不過,堂堂魔君,怎麽忽然對他們吃什麽起了興趣?
在青丘,福餃與福粽是最尋常的食物,每戶人家都會做。
晚上吃過後,按理來說還要放煙花,但因為今年特殊,胡一骞等人都出不去,這項活動只能遺憾擱置了。
和哥哥們分別後,胡九清回了竈廚,一番搗鼓後,敲響了封臨濰的房門。
封臨濰的發尾還有未幹的水滴,衣襟松散,露出精致鎖骨和一半白皙胸膛。他肩寬身高,往門口一站,能擋住大半進門的路。
胡九清看了眼,發現他頭發還是濕的,随意垂落在肩上和胸前背後,看起來像是剛剛沐浴完畢。
封臨濰興致缺缺地看她一眼,語氣懶散:“什麽事?”
他今日心情不好,想早些歇息。
胡九清變戲法般把背在身後的手抽出,只見她手上拎着一個精致的三層食盒。
纖長手指打開食盒,只見頂層放着一碗玲珑可愛的餃子,餃子裏還透着盈光;第二層則放着一碗憨态可掬的粽子,也泛着微光;第三層是一碗小巧圓潤的元宵,晶瑩剔透。
這三樣食物和他今天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廚子做不出來,他便歇了吃的想法,沒想到現在又見到了。
而且……這似乎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胡九清眨了下靈動的大眼睛,俏皮笑道:“給你送溫暖。”
九:關愛孤寡大龍,從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