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續情蠱

續情蠱

“裴塵!”

她從夢靥中驚醒坐起來。

“先生做噩夢了?”溫和的聲音從耳畔響起。

岑青玖聞聲轉向他,熟悉清俊的眉眼,和夢裏那個少年模糊的晃影不斷交疊重合,成了眼前人。

她心下竟有些百感交集。

原來...是你。

“先生?”他疑惑地再次喚她。

她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一場夢像是又活了一輩子,随着現實的質感觸及指尖,那些在夢中的真實感漸漸稀釋成了幻影。

但這次她分明記得真切了,她一點點憶起從前往昔。

看着眼前擔心自己的少年,她幹燥的唇角翕張,又啞在了嗓子眼。

此生的裴塵不是那個陪她金戈鐵馬一生的少年了,他應是不記得那些了。

她眸光微閃,有些低落地垂下眼簾,恢複了以往地淡定,問道:“七皇子,臣這是?”

裴塵:“先生在觀月閣上吹風,傷寒加重病倒了,已經躺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她擡手撫額探溫。

裴塵看出她的疑惑,道:“先生不用擔心,您的身子骨已經無礙了。”

岑青玖自然是不擔心傷寒,只是還在想着夢中的事情,直覺告訴她,那個傳音給她的神秘人一定知道些什麽,也一定還會出現。

裴塵拿出之前那條紫蝶白帕,端在她面前:“先生,不瞞你說,太後一案之後,我在這錦帕之上還看到了玄機。”

“什麽玄機?”她目光掃過那錦帕,微蹙眉梢。

“我在這錦帕上面看到一句話,說‘來陽明山尋我’,我暗自思量,也許我母妃在陽明山還有人,不論如何,我都會去一趟,打探虛實。”裴塵将錦帕收入袖中,那上面的一行小字早就消失了。

【跟着他去。】腦海裏突然傳來神秘人的聲音。

“去陽明山?”她下意識地開口問。

裴塵聞言,投向她一束疑惑的目光,“沒錯,我本想先生随同我前往,可先生的身體畏寒......”

“我去。”她直截了當地打斷他的話,“我已經痊愈了。陽明山之行想兇險莫測,七皇子一個人去,臣也不放心,只不過監國一事......”

裴塵沉聲道:“這先生大可不必擔心,我自會妥善安排,更何況有蕭丞相和岑陸統領的護衛軍在。”

岑青玖默然,岑陸平日看着并不靠譜,可在沙場上的沉穩謹慎也是旁人難及的。

恰逢淵學監年關考核後,放了一月餘的歲寒假。

泱都城外的大道上的積雪雖深,那鵝毛大雪卻也停了一日,兩人此次出行行動缜密,一頂玄黑鑲紅緞錦邊的車馬從皇都內的正淳門悄然而出。

馬蹄噠噠,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踏下一連串漸行漸遠的蹄印,被淹沒在行人匆匆而過的腳印裏。

出了泱都門,車馬一路向西南方而去。

窗外又開始飄起小雪來,岑青玖整個人懶洋洋地縮在狐裘大衣裏面,只露出個腦袋來,偶爾犯困,打上一個哈欠,就惹得對面的少年不滿地冷哼一聲。

岑青玖看着這個十三四歲大的毛頭小子,只覺得頭疼,轉而問他身旁的裴塵:“帶他出來做什麽?”

蕭羽又斜眼冷哼了一聲:“陽明山是我蕭家的祖籍,你們能去,我憑什麽不能去?”

岑青玖被這倨傲的小子怼得說不出話來,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蕭羽與裴塵同輩,比他小上幾歲,是蕭岚堂親的遺孤,雙親早亡,便寄樣在蕭岚身邊,平日随王宮貴胄子弟一同在淵學監就讀。

她第一次辦做宮女路過淵學監時,與他草草見過一面。

裴塵出聲:“蕭羽,對先生不得無禮。”

蕭羽啞然,此次出來也是蕭岚的主意。他一直不喜裴塵,覺得他身份卑賤,不僅是皇家的恥辱,也是蕭家的恥辱。平日裏也會與其他皇子交好,親疏遠近一目了然。

然而前幾日太後落馬,從宮中的最高權位處跌落萬丈深淵。這一切,卻是從小一手撫養他長大的堂叔蕭岚與裴塵一手策劃的。

他對太後并無太多想法,那個頤指氣使的老太婆對他也沒有過什麽好眼色,只是在朝陽殿柱子後面躲這觀望時,那高站在朝堂之上的裴塵一身皇家浩蕩之氣,震懾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們二人年齡不過差三歲,卻在那一瞬有天壤之別。

這次堂叔讓他随同裴塵來陽明山,面上雖有些不情願,心底卻莫名地興奮和竊喜。只是,他與岑家這女先生完全不對頭,坐在轎子裏,對她身上懶散不着調的樣子,幾次都看不過眼。

陛下怎麽會找這種人當先生。

岑青玖什麽眼神,訓新兵蛋子那麽多年,會看不出來蕭羽那點小心思?她懶得說道,總歸也不是自己手下的學生。蕭岚讓他來,也算是代表蕭家,這小子滿嘴不屑,卻一句話說對了。

對于他們三人而言,也只有蕭羽最名正言順了那麽一點,當初老祖宗違背家門下山,恐怕蕭家對他......那也輪不着她操這份心了。

她懶懶地捋了捋大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躺着,心想着那九九九讓她去陽明山是做什麽。還有邀月所說的‘命不久矣’一言與九九九說的重獲新生之法。

她腦袋沉沉地睡過去。

【羌漉...羌漉...羌......】

“別喊了,聽着呢。”岑青玖閉着眼皮,背過馬車裏的兩人,面朝另一側,小聲道。

【你其實在心裏和我說話就行,別人聽不到的。】九九九道。

“......好。”她僵了下嘴角,繼續,“那現在,你能說說了嗎?為什麽我也要去陽明山?”

九九九老神在在地道:“自然是為你續命。”

“續命?”她問。

“你在夢中激發了你體內的續情蠱,滋養了蠱蟲,從而延長了三日壽命,而你已經舒服地睡過去了一日,各種雜事耽擱了一日,今日又趕路...也就還剩下半日了。”九九九慢悠悠地說着別人的生死。

合上的眼皮猛地睜開,岑青玖心裏一頓亂罵,“你......”

九九九繼續說:“不用太擔心,續情續情,緒情即續命,只要你生了情,抑或是讓種蠱人生了情,便能續命。少則一日兩日,多則一月兩月甚至更久。”

岑青玖心中一沉,她沉睡了一日,能接近她,并給她下蠱的人還要知曉她命不久矣——邀月?

遠在邀月閣後山上與蕭岚執子下棋的邀月冷不丁地激靈了下,打了個寒顫。

“那我得回去啊!”

九九九無力地翻白眼:“不是邀月國師。”

“那蕭岚?”她覺得以他和邀月的交情也不無可能,心中幾乎下了定論。

九九九故作深沉道:“嗯,這也很有可能。”

“......是不是他,你難道心裏沒數嗎?!”岑青玖翻身坐起來,動作也不大,轉過身來,發現對面的兩人都已經合眼睡着了。

轎子裏瀉進來一點淡淡的餘晖,對面二人臉上一片清輝的柔光。

她的目光也變柔了,心想:她前世要是沒惹上那麽多紛争,差不多也有這麽倆大的兒子了。

“......”九九九無語,插嘴打破她的幻想,“你覺得可能嗎?”

抽搐着嘴角,她隐忍着問:“那到底是誰?”

“您兒......啊呸!您都不知道,我又怎麽會知道呢。”九九九接話接得溜嘴皮,說岔了,要是被蠱主發現他可就慘了。

九九九決定長話短說:“總之,您看您右手腕處的紅線。”

聞言,她費力地将手從狐裘大衣裏面伸手來,看到了一條細細的紅線纏繞在手腕間,正漸漸從從一處相連處斷開,緩緩地淡去紅色。

“續情蠱的蠱蟲食情而生,這紅線就相當于你壽命的長短,到今晚子時三刻這條紅線徹底消失,蠱蟲斷食而亡,你也就沒命了。所以,在此之間,您最好盡快為蠱蟲汲取食物。”

岑青玖盯着手腕上的紅線,直勾勾地頂了許久,直到發現它真的像在被蠶食一樣漸漸消退,心裏才不得不承認九九九的話。

她暗自心涼,問:“那現在要怎麽辦?”

九九九挑眉道:“先定一個小目标,先找個生情對象。”

岑青玖開始在心裏面嘀咕這次出行跟出來的男子,一一掃過之後,只留下何隐這一人選。

“對面不就?”九九九忍不住開口提醒。

她搖頭,“不行,太小了。”下意識地出了聲。

“什麽太小了?”裴塵不知何時醒來,開口問她。

她當機立斷,随口道:“臣在思考今夜在何處安頓,我們這行人有十人,普通的客棧太小了,會住不下。”

裴塵擺手:“先生放心,自會有落腳的地方。”

衆人在祁連鎮找了處客棧落腳。

裴塵下了馬車,站在一旁,伸手去接她。

何隐則木讷地站在另一旁。

岑青玖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忙伸手去扶,生生晾着裴塵從另一邊下了馬車。

手上落空了的裴塵不知道哪惹到她了,心中郁悶,收了手,吩咐下手安頓車馬,轉身時,已經看到裹着狐裘大衣的人往客棧裏走去了。

他幾句交代完,往裏走,才走到她邊上,便聽到她故作淡定地道:“呀,房間不夠了,何隐,你今晚到我房裏......”

“他敢!”裴塵低聲喝道,幾步上前,眉眼間萦繞着陰沉的怒氣。

渣作者手速堪比烏龜,終于寫完一章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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