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婉妘渾身一緊,幾乎不能呼吸。
聞翊察覺懷中人的變化,只當她是害羞了,将她緊緊護在懷裏,掉馬轉頭,朝兩人道:“為何突然來這邊了。”
這副場景石純看着都頭皮發麻,但一看身旁的季聽雪,面上竟一絲變化也無,仍舊是笑着的:“見過殿下,未料到殿下在此,是臣等打攪了,這就告辭。”
婉妘快要哭出來了,這會兒只能掩耳盜鈴将頭埋得更緊一些。
聞翊護在她的頭,也笑着答:“既如此,我便先走了,你與小将軍好好玩,一會兒瞧瞧誰獵得多。”
“那不必多說,臣最擅騎射,定是獵得最多的那個。”
“那我便等着瞧了。”
聞翊轉身的那一刻,季聽雪臉上的笑陡然沉下,握住缰繩的手青筋凸起,快要炸裂。
石純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走了。”
他閉了閉眼,臉上又露出那副招牌笑容。他本就沒打算和聞翊湊在一塊兒,他就知曉聞翊和婉妘會在一塊,他不想自己難受,也不想讓婉妘難堪,誰知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走到了一塊兒了。
“打獵去了!爺今日要獵一頭熊!”他一夾馬背,摸出箭矢,打馬朝反向跑遠了。
石純無奈了搖了搖頭,追了上去。
往前走了不知多久,馱着的獵物已有一頭鹿、幾只野兔和一堆野雞,已算收獲頗豐,石純提醒:“不早了,得回去吃午飯了。”
“我不吃,你要吃自己去吃吧,我再往裏面看看。”季聽雪頭也沒回一下,直接駕馬朝林子深處去。
石純深吸一口氣,只好奉陪同往:“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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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聽雪回頭瞪他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會說話就別說!”
他撓撓頭:“我是想說看着越平靜的水面,下面就越是波瀾壯闊,差不多就是那意思。”
“也沒什麽,純粹想打獵而已,你現下已輸了。”說話間,季聽雪又放出一箭,直中草叢後的野兔,頗為得意道,“去,給爺撿回來。”
石純狠狠瞅他,跳下馬往前去了:“誰知曉你小子什麽時候練的這樣厲害了,我把你當兄弟,你跟我耍心機。”
“你承認你技不如我就成。”他揚唇一笑。
“得,是我技不如人,這京城中誰能有爺您這般……”石純突然頓住,彎着身,目光勾勾地盯着前方。
季聽雪直覺不對,順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卻見正前方一頭大黑熊躺在石壁之下午憩。
他勾唇一笑,跳下馬,輕步挪到石純身旁,悄聲道:“吓傻了?叫聲爹,爹救你。”
石純白他一眼,也悄聲:“我看那大黑熊應當剛成年不久,我們兩個根本制不住,你可別胡來。”
“你放心,我這條狗命我還是要的。”他撿起那只兔子,開始往後退,“走,別出聲。”
石純點頭贊同。
兩人一齊往後退去,快要退到馬邊時,一道破空聲從遠處飛來,直中黑熊身體。
一聲巨大的哀鳴從林子直沖天際,驚得大鳥騰飛。
“快跑!”他低呼一聲,拔步便向馬匹去,剎那之間翻身上馬掉頭就要跑,可回頭一眼,石純那個傻子還落在後面,“唉!”
他重重嘆息一聲,扔了兔子,又跳下馬,拎起石純的林子,便往前奔,将人快速推上了馬。
與此同時,方才放箭之人又是一箭射出,又中黑熊。
黑熊痛苦嘶吼,四處尋找放箭之人,然後尋到了他們。
他立即往前跑,一把抓住缰繩,就要往上跳,可已來不及了,黑熊已要蹿上來,放箭之人還不停。
“別他娘放箭了!你饒了爺吧!”面子和命哪一個重要他還是分得清的。
他一聲吼,那一頭的人終于發現他,連聲高呼:“小公爺在前面快去幫忙!”
“淦!”他低罵一聲,回頭一看,剛好看見聞翊那張臉。
怎麽又是這人!
他深吸一口氣,又一拍馬背,加快速度。
可在這密林之中,馬顯然跑不過黑熊。
那黑熊追上就是一掌,将馬後腿拍開幾道血淋淋的口子,疼得馬兒往後一跪,将馬背上的人摔了下去。
季聽雪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身上沾滿了雜草泥石,黑熊也朝他逼來,他卻半點兒沒慌,抽出腿上的匕首,朝前揮舞一刀,直中黑熊前掌。
黑熊被傷,怒意更濃,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口朝他怒吼,腥臭的氣息幾乎要将他的頭發噴亂。
季聽雪一手拿着匕首,一手作防禦狀态,雙腿彎曲,上身前傾,渾身成防備狀态,咬緊了牙,随時準備與黑熊交手。
黑熊也不甘示弱,緩緩朝他逼近。
聽見周圍的馬蹄聲和腳步聲,他沒有擅自動手,不停往後退,拖延時間,等着求援前來。
黑熊顯然也知曉他有同夥,不想給他機會,上前就給他一掌。
他正要躲,一匹馬從側方的林子裏沖過來,擋住了黑熊的攻擊。
馬被重擊,痛苦哀鳴,将身上的人摔飛出去。
一道弧線從他上空飛過,撞在了他身後不遠處的大樹上。
“呃!”一聲痛呼。
他轉頭,身後黑熊已經襲來,可他驚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
“小公爺當心!”太子的侍衛及時救援,擋下了那一掌,一圈人迅速将黑熊圍起來。
他還站在那兒,看着樹下那道淺藍色的身影。他沒有理智了,擡步就要往前去,卻被人拉住了。
“別動!太子過來了!”
石純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了,他怔怔轉頭,看向滿臉陰沉快馬追來的聞翊。
聞翊下了馬,将人抱起來,轉頭看他一眼,乘馬揚長而去。随行侍衛将黑熊絞殺,扛着黑熊跟上。
林子裏只剩他們兩人。
“她、她、她受傷了……”他渾身顫抖,說都說不清。
“不要去,太子在,陛下在,太醫在,她會沒事。你若是去,她才會有事!”石純低聲提醒。
他連連點頭,他什麽都明白,可他腦子裏全是婉妘從馬背上飛出去的畫面。
婉妘撞在了樹上,好重的一聲,他聽見了。
“我……”他抓住石純的肩,垂頭躲在手臂裏低聲哭泣。
他不該再往前走的,若不是往前走……
“你他娘再叽叽歪歪,就真要被太子看出什麽了!”石純一擡肩,将他的手扔了出去,低聲催促,“快跟上!”
他擡臂擦了把眼淚,拿出水袋洗了把臉,快步跟上,低聲問:“我眼中可有異常?”
“有些紅,但應當無礙。”
“好,好。”他翻身上馬,加速追上。
至獵場外營帳時,只有聞翊站在帳子外,周圍站了一圈侍衛。
他握了握拳,上前往賬內努了努嘴,悄聲問:“太子妃如何了?”
聞翊眼神沉得厲害,觑他一眼:“太醫正在診治,還不知情形如何。”
“噢……”他舔了舔唇,左右看了一眼,又悄聲,“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招惹那熊,也不會驚到太子妃的馬,也不會……堂兄能不能能不能……否則我爹會打斷我的腿的……”
聞翊打量他好幾眼,臉色稍有緩和,低聲斥責:“周圍這樣多人在,你湊這般近,成何體統?”
“得得得。”他推開好幾步。
“罷了,此事與你無關,也怪我,沒瞧見你和小将軍在那邊,直接放了箭。你不必擔憂,我不會再國公跟前說什麽的。”
他立即嬉皮笑臉起來,将馬背上的獵物全都拿下來:“給太子妃補補身子,就當是我賠禮道歉了。”
“嗯,放下吧。”聞翊見他放下獵物,又道,“行了行了,你們繼續玩兒去吧,這裏需要安靜,別在這兒吵鬧了。”
“得嘞,我這就走。”他後跳幾步,一把勾住石純的肩,腳步輕快着跑了。
聞翊看着兩人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不久太醫從帳子裏出來,低聲禀報:“得殿下庇佑,崔家大娘子無礙,只是脊骨處撞到樹幹有些傷腫,要卧床休息幾日。”
“可有內傷?”
“并無,醫女已給崔家大娘子包紮過了,殿下可進去瞧瞧。”
聞翊微微颔首,負手挑簾進門,沉聲将人禀退,緩步走至床前,居高臨下看着床上的人。
她臉色慘白,額上冷汗不斷沁出,看起來好不可憐。
“孤已叫人去查了,你騎的那匹馬并無任何問題。”
婉妘垂着眼,沒有說話。
聞翊扯了扯嘴角,繼續道:“是你自己驅馬沖過去的。”
婉妘仍舊不語。
“事至如今,你竟還閉口不言?你當孤是瞎子嗎?你驅馬沖上前顯然是為了救他!可那黑熊距離他還有十萬八千裏!你就這樣擔心他,連命都不要了?!怪不得你一直對孤如此冷漠,原來你心中的人是他!孤還為你将後院大半遣散!你,你!崔婉妘!你真是好得很!”
婉妘藏在褥子裏的手緊緊攥起,她腦子飛速轉動,不知如何應答,唯恐說錯一句。
可這沉默徹底将聞翊激怒,他大步上前,掐住她的脖頸,幾乎要将她整個拎起來,怒目直視:“回孤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