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塔一線

月塔一線

阿彌神情悲肅,搖了搖頭:“我……沒什麽要說的。”

謝有儀松開手,走到窗口,支起木窗。古色古香的镂窗發出吱呀一聲,圓月清輝透過雪白的窗戶紙,灑下一片銀光。

他已經很久沒真實沐浴到這樣的月色了。

謝有儀就靜靜站在月光中,倚着窗,渾身散發着平寧的氣息,四七一覺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了一樣。

“就是說,你自己都認為是阿陶做的?”宋正宜皺眉,對阿彌問道。

“不是的!”阿彌驟然又搖頭,“他不是這樣的人!”

這樣似是而非的回答讓一群人摸不着頭腦。何北溪柔聲道:“你實話實說,我們不會強迫你的啊。”

賀蔚然擡頭,目光跟随着謝有儀,穿過窗戶,剛巧就看到遙遙伫立的鎮魔塔。

圓月在鎮魔塔上方,正好和塔尖連成一線,一時間,月光和塔尖上的銀鈴草徽記大亮,齊齊發出耀眼的光。

屋裏衆人只覺眼前亮光刺眼,都不知發生了什麽,下意識便以袖遮目。

站在窗前的謝有儀忽覺眼前一暖,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耳邊傳來那人帶着笑意的聲音:“小心。”

等那刺目的光芒消失,村莊恢複了夜晚的沉寂,大家紛紛放下袖子,奇怪道:“怎麽回事?”

宋正宜環視一圈,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屋內了。他們在一個空曠的祭壇上,旁邊刻着“無根村”三個字的石頭赫然在目。

村長一臉懵:“這這這……這是怎麽了?”

“既然各執一詞,那就勞各位看一場戲了。”謝有儀回身,好笑的財神面具在月色下顯得有些可怕。

村長可能是被吓到了,抖得跟篩子似的,結巴道:“什麽戲?仙人求您放過我一把老骨頭……”

阿彌也顫抖了:“你們要幹什麽!”

賀蔚然站在謝有儀身旁,似乎嫌他們吵了,打了個響指。

就見阿彌和村長一個激靈,雙目從無神變得有神,看到對方,不約而同奇怪道:“你怎麽在這裏?”

阿彌笑了笑,有些害羞:“村長,我等下和大哥一起出海。您是過來送我們的嗎?”

村長摸摸胡子,慈祥道:“對對,瞧我這腦子,我就是來看看你們的。晚上出海要小心,帶多點火折子。”

他們這樣旁若無人地交流,仿佛看不到旁邊有一群非無根村的人。就好像兩人在演一場事先安排好的劇,他們是局外人,這……太好笑了。

四七一在他們眼前揮了揮手:“喂,你們能看到我們嗎?”

阿彌和村長繼續說話。

無根村臨靠的海是出了名的寧靜,一年只有那麽幾天是風雨交加的,從來沒有人出過事。而且,晚上的獵物更為珍貴,是以夜晚出海的人不在少數。像阿彌和阿陶這樣家境窮困的,就更珍惜這些機會了。

海邊那裏有人朝這裏招手:“阿彌你快點!”

“來了來了!”阿彌回頭道,“村長,那我走了。等我回來,送條最大的魚孝敬您!”

村長笑呵呵道:“好,好。”

他們背對而走了。

四七一看出點門路了:“他們是在重演之前的事。”

“分開跟着。”賀蔚然做了個手勢,指了指村長,然後趁大家看向那邊時,拉着謝有儀就往岸邊跑。

衆人:“……”

這仇恨值拉的。

宋正宜等人就要跟過來,卻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一陣光幕中。他們怎麽也找不到那兩個人了。

一直沒說話的南開誠和庚子瑜:“……操。”

四七一心裏的操蛋程度就更別提了。他現在的心情就好像自家冰清玉潔的黃花大閨女被混小子拐跑了一樣。

秦惜雪也愣了一愣,反應過來就想要跟過去。

被光幕彈開的庚子瑜怕她受傷,連忙拉住她:“秦小姐,過不去的。”

秦惜雪剛才休息了一會兒,精神奕奕的,推開他的手,往那邊摸索着試了試。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她腰間的紫玉鈴铛發出一陣柔和紫光,帶着主人一起消失在光幕中了。

宋正宜、南開誠、庚子瑜、四七一:“……”

然後他們齊刷刷看向存在感極低的何北溪。

何北溪羞赧道:“恩人沒說,我們是不可以跟過去的。”

這麽說你還真有過去的方法?!

宋正宜他們開始懷疑了,這人真的就跟他表面那樣無害嗎?

只有四七一門兒清:謝有儀的人,怎麽可能跟表面一樣無害?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

這麽想,居然還有點驕傲。黑暗中,四七一老臉一紅,他好像……也算謝有儀的人吧?

宋正宜莫名抖了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抖,清了清嗓子,縱然沒人,也要拿出一城之主的氣勢:“既然那邊有人去了,那我們就跟村長吧。看看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轉頭看向四七一,宋正宜有些警惕:“這位兄臺是何方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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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中型漁船裏。

只聽“咚”一聲,賀蔚然掉在床上,然後趕緊伸手一攬。

又“咚”一聲,不是想象中的軟玉在懷,而是一把竹劍摔了進來。

“啊……謀殺親夫了。”賀蔚然狀似吃疼。

謝有儀從船艙口跳了下來,敏捷又利落。他轉過身,笑嘻嘻的面具上都透着一種鄙視。

賀蔚然揉着胸口坐起來,拿起那把劍,笑了一聲:“這下可就沒人打擾我們了。”

那些不懂眼色的人總算都走了,接下來就全都是他們獨處的時間了。況且身後還有床,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他現在就像抱了一箱璀璨的珠寶回窩的龍,滿心竊喜地想要偷偷獨享。

他這人,一遇見謝有儀就管不住渾身想要開屏的欲望。

看着謝有儀在打量周遭環境,賀蔚然手舉起竹劍,在謝有儀看過來時,放在嘴邊吻了一下,吻完還自以為邪魅地一笑。

似乎被驚到了,謝有儀微微後退一步。

“轟”一聲,上面的木板破裂,一個人又掉了下來,落到謝有儀剛才站着的地方。

于是,在木屑紛飛中,秦惜雪就看到賀蔚然嘴裏親吻着謝有儀的竹劍,還有未收回的詭異笑容。

秦惜雪:“……”正常一點,我害怕。

賀蔚然迅速從床上站了起來:“你怎麽在這!”

秦惜雪拍拍手站起來:“我為什麽不能在這?”

船艙口突然冒出一個頭,朝這裏大吼道:“喂下面的在幹什麽啊!別把床給弄塌了!”

……這個“別把床弄塌”就很靈性。

秦惜雪一縮頭:“他們不是不能看到我們嗎?”

“有時限。”謝有儀道。

賀蔚然沖上面道:“很快就收拾好了!”

“收拾好就上來吧!要啓航了!”頭消失了。

“好嘞!”賀蔚然爽快道。一轉頭,看到秦惜雪,臉立刻拉下來:“這裏沒有多餘的床了,麻煩秦姑娘另尋他處。”

秦惜雪從小錦衣玉食,一貫是別人看她臉色,哪有人這樣對她?她被這人莫名的霸道氣得翻了個白眼:“我找他有事。”

“何事?”謝有儀問道。

頭上又有人喊了:“起錨了,快來個人!”

看樣子總得有個人上去了。

謝有儀化去竹劍就要往上爬,被賀蔚然止住了。

他看了看謝有儀沒半點瑕疵的雙手,道:“你就免了。等我起完回來你給我一個……”

“你快走。”謝有儀說。

賀蔚然舉起雙手,縱容地笑了笑,像只豹子一樣,三步并作兩步就爬上去了。

謝有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裏看不出情緒。

“我還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秦惜雪看了看他,帶着點兒小心的意味問道。她白天被赤練銅文豚傷到了,晚上運了好一會兒功才緩過來,是以還沒來得及問宋正宜有關他的事。

謝有儀收拾收拾周圍,聞言笑了一聲:“小姑娘,我比你大了近半圈。你可以喊我一聲叔叔。”

“……”為什麽有種這人在占她便宜的感覺?

秦惜雪不信:“哪有這麽年輕的叔叔?”雖然謝有儀戴着面具,但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很年輕啊。

“我和你爹喝酒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謝有儀道。

“這麽說,你真的認識我爹?”秦惜雪直起身。她就說這人為什麽給她的感覺那麽熟悉。

“認識,”謝有儀眼神輕輕掠過她腰間,“大名鼎鼎的飛霜島島主,自然認識。”

上面又突然傳來那人的聲音:“撒網了!”

謝有儀起身:“你先留這兒……”

秦惜雪似乎有些生氣了:“我不。”

她手腳利落爬爬爬就上去了。

謝有儀一頭問號。

海風很大,吹在臉上有點兒疼。謝有儀将雪白的寬袖紮了起來,腰線明顯,原本翩翩貴公子就變成了一個清清爽爽的少年郎。

賀蔚然一轉頭就看到他,眼睛一亮,抹了把臉上的水:“謝峭!這邊!”

他撸起了袖子,結實的手臂顯出精悍的線條。旁邊的人道:“賀哥你吃什麽長大的?長這麽結實!好讓人羨慕!”

“吃我家夫人做的飯長大的。”賀蔚然說謊不臉紅,笑嘻嘻道。

謝有儀剛好過來,那人看到他,也眼前一亮,道:“賀哥剛說帶了夫人來,難道這位就是……”

“我呸!”

謝有儀聽到秦惜雪在身後發出了一聲嫌棄的聲音。

賀蔚然擺手,似乎生怕謝有儀生氣,為自己剛才的口快做出補救:“哪能啊。他還沒答應呢。”

……這補救,還不如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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