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們合作
我們合作
“你不相信我。”
湍急海流中，賀蔚然擁着他的肩，在他耳邊沉聲道。
一葉琉璃小舟從滿天巨浪中破水而出。排山倒海的波動上，小舟穩穩前進。海霧很濃，有如稠白的湯汁，又似掩藏秘密的白幕，詭計叢生。
謝有儀推開他，語氣不無輕松：“這你都看得出來。”
被推開了，賀蔚然就順着他力道倒在舟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謝有儀：“這麽多天了，你對我就沒點親近的意思？”
問是問了，他也沒想要回答，雙手張開，枕在腦後，得意道：“不過若即若離索綁上了，你擺脫不了我的。”
……綁了別人你還得意？
白幕中，謝有儀的手腕上的東西在隐隐發光。他的皮膚很白，一有點光亮，就照得瓷白瘦削的腕骨纖毫畢現。
“你要帶我去哪裏？”謝有儀拉了拉袖子，遮住微微的紅光。
他轉頭看了看無邊的海洋，發現小舟已經駛離了無根海，來到了一片更為詭谲的海域。
賀蔚然傾身：“東海離境。”
“離境？”
迷霧重重，賀蔚然的聲音越發親密：“也是我為你打造的囚籠啊。”
“囚籠？”謝有儀歪頭，似乎有點迷惑。
四周寂靜無人。賀蔚然仿佛着了魔一般，慢慢低頭，湊近謝有儀。然後好似被人牽着線，他擡手，緩緩落到了面具上。
謝有儀伸手，往下壓賀蔚然的後腦，話裏笑意明顯：“你想看我的臉？”
賀蔚然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親近他，怔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才道：“自、自然。”
“那你做好準備了嗎？”
感覺到謝有儀話裏的危險，那人猛地回頭。
只見謝有儀虛虛搭在他後頸的手中，靈光驟然成劍，利刃直直對着他微微跳動的動脈。在他驚詫的目光中，光劍迸發出刺眼的光芒，以一化千，在空中旋轉着，越來越多。
“等……等等！我是……”
“是想要為我打造囚籠的人？”謝有儀笑了一下，然後當胸給了他一腳，“滾。”
“轟”一聲，那人飛上了天，光劍“劈裏啪啦”刺向他，“啊啊啊”的尖叫聲不絕于耳。接着，劍陣還組成了一個鐵籠，牢牢圍住那人，一上一下，猶如跳樓，帶着人出水又入水。
那人在裏面翻來滾去，苦苦求饒。最終，他狠狠砸進了大海，濺起巨大水花。
謝有儀撫了撫半點沒濕袖子，端坐回去：“困得住我的人還沒出世呢。”
閉目養神了好一會兒，他耳朵一動。
一人滿臉緊張，急急破開迷霧，降落到小舟一角，連衣角都帶着焦急的氣息。
謝有儀剛睜開眼，就被賀蔚然摟着肩膀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翻，見他沒事，松了一大口氣：“幸好你沒受傷。”
“怎麽回事？”
“我忘記關東海的迷障了。”賀蔚然揮揮手，濃厚的迷霧逐漸散去，露出天邊萬丈光芒，道，“方才有沒有……”
船邊“咕嘟”一聲冒泡，漂上來一個臉朝下的海豹。在兩人的注視中，他翻了個身，露出雪白鼓脹的肚皮。
賀蔚然：“……”他默默捂臉。
他不該擔心謝有儀，他該擔心正常人。
那海豹滿臉水珠，一接觸到謝有儀的目光，炸毛一樣跳了起來，剛想逃跑，又看到了一旁的賀蔚然，大驚：“大王！”
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又指向謝有儀：“你會障眼法！”
賀蔚然：“……不是說了不要這樣叫我嗎？”
謝有儀撲哧笑了。
海豹更害怕了，瑟瑟發抖，就要鑽入海裏，被賀蔚然一把揪住命運的後頸：“行了，不要玩了。”
原本藏在海裏偷看的人瞬間鑽出水，興奮地叽叽喳喳道：“山主真是你！”
“現在不是才春天嗎？主人你不用守着夫人了嗎？”
賀蔚然一把扔掉海豹，摟過看戲的謝有儀，驕傲道：“給你們隆重介紹一下。我夫……未婚……公子。”說完，他還沖謝有儀眨了眨眼：“是吧，謝小公子？”
日出東山，耀眼的光芒照下來，一條小小的玉舟，周圍瞬間擠滿了圍觀群衆，有小海豚、烏龜，還有大白鯊。謝有儀從沒見過這麽多海洋生物，還都睜大眼睛盯着你看，一時不知要不要反駁賀蔚然了。
面對衆多投注過來的目光，謝有儀淡定地揮了揮手：“各位早。”
“夫……公子為何戴面具呀？”有個海龜湊上前，白煙一閃，一個少年瞪着大眼睛，使勁往謝有儀臉上瞧。
一條白魚躍出水面，狠狠敲他腦袋：“笨！夫人絕世容顏，豈能由外人白白看了？自然是私藏閨房，留待夫君……哎喲！”
她猛地回頭。
不是賀蔚然動的手。是謝有儀。他歪了下頭，墨色長發順着肩膀落下，化出賞心悅目的弧度：“姑娘身上似乎有很多話本。”
白魚看着他手中不知什麽時候順到他那兒的幾本書，題名勁爆，非常香豔。也許裏面還有繪圖。
四周的人看她的眼神瞬間不同了，紛紛往後退了一步，不約而同起哄了一聲：“咦——”
白魚尖叫一聲，兩扇魚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回話本，躲到海龜少年身後，捂着臉：“羞死了羞死了！”
“食色性也。”謝有儀意味深長道。
其他人莫名從他的話中感受到了危險，又齊齊後退一步。
賀蔚然和他碰面後就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等他們鬧了一番才回過神來，對他們道：“不許鬧了。”
謝有儀似乎也發覺到什麽了，皺了一下眉。
“順路回來，給你們看一眼……嗯，”賀蔚然沉聲道，“離境封印，即日便解除。”
話音剛落，他們就消失在衆人面前了。
“哎大王你怎麽那麽快走！”海豹剛睜開眼就看到那葉小舟和他們一同消失，大叫出聲。可惜沒人回答了。
小船穩穩當當又晃晃悠悠地駛向天際。
“你原本要帶我去哪裏？”謝有儀問。
賀蔚然看了他一眼：“春花光。”
“你果然是獸靈族的。”謝有儀眯了眯眼睛，一絲打量閃過，不動聲色道，“可惜春花光早就被毀掉了，你怎麽帶我去？”
“春花光怎麽可能毀掉？”賀蔚然失笑，坐也不正經坐，兩條長腿架在謝有儀身旁，一副占有的姿勢，身體再前傾一點兒就是侵占進攻的姿态了，“那是你一力保下來的東西……”
謝有儀聽不清後半句，但是前半句就夠他領悟出些意思來了。
春花光就是獸靈族的靈境。修仙界以靈氣為崇，凡人欲成仙必先修靈，古往今來無一例外。世人苦苦尋找進修的方法和寶物，後來發現有三個地方靈氣最為濃郁。
其中之一就是獸靈族的大本營——春花光。獸靈其族，形态為獸，可化人形，是三大上古神族之一，靈力天生比凡人高出一大截。為了修靈進階，世人一直想要找到這些地方。
但十年前，春花光就理應被清理掉了。
“那為什麽帶我去？”謝有儀問道。
一片靜默。
不是賀蔚然不說話，是規則屏蔽了。
……狗規則，好樣的。
賀蔚然聳聳肩：“這可怎麽辦好？”問是這樣問，他卻沒半點焦慮的樣子，只盯着謝有儀笑。
如果是普通的人這樣跟他笑，肯定是一副欠打猥瑣的樣子，但是賀蔚然這個人長的還是人模狗樣的，五官深邃，一雙瑞鳳眼淩厲又氣勢，這樣笑起來竟然還真有幾分風流英俊的的意味。
謝有儀知道他有方法。在敵我未明時，他就想過，賀蔚然或許将會是他手中最好用的劍。要是有半絲恢複滅境的門路，他求之不得。
有求于人，謝有儀也不急，手慢慢伸進懷裏。
賀蔚然本來雙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一副蠻不在意的樣子，似乎聽到他的動作，睜開一只眼睛，眼珠轉向他，黏在謝有儀的動作上。
“我們做個交易吧，”謝有儀拿出一瓶藥，上面印着一個銀鈴草的畫像，正是段安祁幾天前交給他的，他垂眉，說道，“我瞧你似乎知道我要做什麽，你也知道恢複某些東西的方法，是不是？”
誰知賀蔚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恢複那些東西的方法。但我永遠不是你的敵人。”
謝有儀沉默了一會兒，手指摩挲了一下銀鈴草，思索幾秒，道：“好，我信你。我們合作。”
賀蔚然歪頭裝作思考的樣子，不一會兒就點頭：“行！你說什麽我都為你去做……”
他微微靠近謝有儀，謝有儀不動，就聽他在耳邊說話，聲音恣意又勢在必得：“但你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