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來找我玩
來找我玩
确實如那些人所說,賀蔚然無父無母,一出生就在春花光的森林,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活下來的。
而且,他天生靈力低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這讓他備受族人嘲笑。不過靈力雖是天生的,但對他們來說,可以修煉。修煉靈氣,一步一步往上爬,每一個人都這樣想且這樣做着。争做族內靈力最強的那個人,是刻在獸靈族骨血裏的本能。
賀蔚然時不時會去吞鯨湖修煉,但卻一直一無所成。就這樣活了十幾年。
那一天,他剛和人打完一架,在吞鯨湖療傷,半蛇浸在水裏,差點就要睡着了。忽然尾巴尖一動,感覺到有什麽在靠近,但他繼續眯着眼,似兩方野獸在蟄伏中對峙。
一張千斤重的網鋪天蓋地往半蛇身上飛去。
賀蔚然翻身一滾,掉進水裏,卻被似乎長了眼睛的那張網追着。最後,受了傷的他被網捉住了,倒在地上,透過網孔眯眼看向岸上。
“哈哈哈哈哈!”岸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捧腹大笑,“你也有今天!”
有人附和道:“你爹珍藏的寶貝網果真有用!今天總算抓住他了!”
賀蔚然微微一笑,水珠順着黑發滑落到地上:“原來是手下敗将啊。鱷魚精,你昨天才從我的拳頭下屁滾尿流地逃跑,今天你又來。想做什麽?繼續挨打嗎?”
“你!”被說的人氣紅了臉,左看右看,找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狠狠扔向他,“找打!”
石塊砸在身上發出一聲悶響,恰好砸中了他原本就受傷的額頭,賀蔚然卻一聲也不吭,還出言道:“身手比不過人,你也就只會耍陰招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尾巴。
那人臉上突然被甩了一坨泥巴,懵了一下,大怒:“賀蔚然你個……”
有朋友勸阻他:“算了算了,不計較這個,先幹正事。”他沖賀蔚然大喊:“你上次在靈境中不是獲得一個靈戒嗎?它對你又沒什麽用,你把它交給我們,我們就放了你。”
“好大的口氣。”賀蔚然呵呵,道,“我的東西憑什麽給你。”
“可你又不會用,它對你就是一個普通的戒指。不給我們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哦。”賀蔚然滿臉期待,“你告訴我會有什麽後果。”
“你知道你身上的是什麽嗎?那可是千斤網!你掙脫不掉,只能乖乖被我們扔下湖裏,慢慢耗盡體力,窒息而死。而吞鯨湖那麽深,從來不會有人下去,所以你就會無聲無息地死掉,沒有人知道。你出生無人知曉,死去了也這樣悄無聲息。怎麽樣,痛苦嗎?”那人哈哈大笑。
賀蔚然“呵”了一聲。
“這也太惡毒了吧。”
忽然,頭上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衆人猛地擡頭。只見一道陰影垂直而下,來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瘦削的身姿。
謝有儀化成了十幾歲的少年模樣,一襲窄袖白衣,長身玉立,分外飒爽奪目。
岸上的人還沒看清他的樣子,就感覺頭上撒下一大片斑駁陰影,擡頭一看,竟是方才那張千斤網。幾人紛紛想要逃脫,一瞬間就已被網重壓,趴在地上,無力逃脫。看向賀蔚然,才發現他身上的網早已不見蹤影了。
剎那間便恢複了自由,這變故連賀蔚然都想不到。他有些怔愣地看向那白衣少年。
少年身姿單薄,給他的感覺竟似一口遺世獨立的長劍,幹淨又孤傲。
“靈境之物,本就是個人機緣。既已到了別人手中,就是有主了。實力不過,怎麽能強搶呢?”謝有儀慢悠悠道。
千斤網壓得幾人連頭都擡不起來。最先挑釁的那個“鱷魚精”滿臉通紅,不知是掙紮出來的還是氣出來的,大聲道:“你是什麽人!”
旁邊的人幫腔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你知道首領是他的誰嗎!”
“誰啊?”謝有儀好奇道。
“是我姑父!就問你怕不怕!快把我們放開!”
謝有儀抱劍在手,笑盈盈道:“我好怕呀。可這網是你們的,不聽我使喚的啊。你們為什麽不自己叫它把你們放開?”
其他人紛紛看向鱷魚精:“對啊,這寶物是你爹的,你快召它起來呀!”
“閉嘴!你們以為我沒試過嗎!”肯定是試過了沒用,他才這麽惱火的,鱷魚精長得一點都不像兔子,眉宇間都是戾氣,不知從哪兒沾染上的,“你是族裏的誰!小心我去告訴我姑父!”
賀蔚然在一旁看着他們徒勞無功地掙紮,捂着傷口,想站起來,但奈何受傷太重,蛇尾化不回去,只能又倒在地上。
那白衣少年走了過來:“你怎麽樣?”
那一刻,春花光的太陽格外柔和,從茂密森木中透過來,和着他的聲音一起照進他心裏。
賀蔚然一時間竟莫名有些緊張,使勁化出雙腿,整理好衣服,慢慢站起來,清了下嗓子:“我沒事。”
光線逐漸柔和下來,他慢慢看清了那人。一見便失了神。
看着那人逐漸靠近的腳步,他心跳得很厲害,喉嚨突然幹燥了起來。
謝有儀手中的劍卻忽然顫動了一下,帶着劍鞘上的鈴铛都響了。
“你不是我們獸族的!”網下的人大喊,“你是外族!”
因為獸靈族的人一般不會配劍。
那個鱷魚精仿佛想起了什麽,大驚失色:“你是器靈!”
他姑父是首領,幾天前就鄭重告訴他,說器靈族那邊要來人,須得小心對待。器靈族一向強大,在三大神族中是最接近仙界的人,再加上,陸餘翎接手器靈族以來,雷霆手段,靈力遮天,聲名赫赫,甚為衆人所忌憚。
所以首領從上到下都讓傳了個遍:不可沖撞貴人。
鱷魚精伏在地上,心裏驚疑不定。不是說那貴人前呼後擁的,有首領親自接待嗎?!為什麽會一個人來吞鯨湖這裏?!
他沒往賀蔚然的朋友使詐來騙他那裏想。因為據他所知,賀蔚然一直孤身一人,從沒有人願意接近過他,就算有,也會被他趕走。
思慮一番,他出聲道:“這位貴人!你可知你身旁那半蛇是什麽人?”
賀蔚然一眯眼睛。
“是什麽人?”謝有儀歪了下頭,似乎饒有興趣,順着問道。
鱷魚精一喜:“他是個天煞孤星!我們獸靈族歷來受天神護佑,天生靈力。但貴人您有所不知,這個人他一出世便有天雷追殺,身上詛咒濃郁,怎麽也洗不掉!凡是和他交往的人,不出三日,必定暴斃身亡。”
“詛咒?”
“是啊,貴人。只有不受神靈庇護之人,才會無修靈天分,這人就是一直靈力低微,十個廢材。只有被神靈唾棄的人,才會沾染上詛咒!”
鱷魚精眼前一暗。只見那貴人慢慢走了過來,又擡腳,輕輕踢了踢網裏的人:“挺迷信的啊你。”
鱷魚精抖了抖。他看着眼前一塵不染的白靴,視線慢慢往上,就是那人修長的雙腿。
少年蹲了下來。
鱷魚精就看到他雪白的衣襟、細白的脖頸和下巴。
他完全想不出這個是器靈族的哪個人。按理說,器靈族來人那一日,首領隆重接待,他有偷偷看過一眼,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衆星捧月的小孩子,還有身上氣息莫名像他們獸族的随侍,并不記得其中有這樣的少年。
他聽見那少年開口了,聲音很輕:“你說,詛咒可不可以移給別人?”
鱷魚精一驚。他聽聞器靈族能人衆多,素有逆天靈力,卻不想這人連移除天詛的能力都有?
他結巴道:“別……貴人饒命。”
見他都這樣慫了,其他幾人更慫了,半點聲不敢出,生怕惹了不該惹的人。
賀蔚然注意到少年手中的劍突然又動了,一剎那,謝有儀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情,快到讓賀蔚然幾乎以為是他的錯覺。
謝有儀換另一只手拿劍,道:“有人找我,不陪你們了。”
他轉頭看向賀蔚然,一笑,似月光清亮又勾人:“我對你很有興趣。今晚花神祭,來找我玩啊!”
賀蔚然一愣,狂喜還沒來得及湧上心頭,見他要走,立刻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謝有儀的聲音在吞鯨湖上方回旋:“小雅劍謝有儀。”
鱷魚精內心大驚。他就是神族的少族長!
首領曾和他說過,器靈族族長仙逝前,按上天的指示,在族中選了天命之人做下一任族長。聽聞天命之人最開始是不願意出世的,而四海八荒只他一個人能承受天意,所以器靈族的人歷經幾番艱險,才堪堪讓天命之人出來。如何選的,過程如何,外人不知道,總之就很驚心動魄。
姑父說:“他來獸靈族,是以示兩族友好。三族之中,我們最為沒落。陸餘翎如日中天,甚至還有方法和神靈直接對話,不可得罪。那少族長,名叫謝有儀,天生劍靈,資質極高,也不可怠慢。聽說他也能和上天對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地位高是一定的,所以一定要和他交好。”
看到那三歲小孩時,他還想着,小孩子應該很容易打交道。他原本就打算趁今晚花神祭,精心準備了玩具和禮物,讨好器靈少族長。沒想到!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鱷魚精狠狠一捶地上,罵了一句:“我日。”
頭上傳來賀蔚然輕飄飄一句話:“喲。你們還想日誰?”
他捏了捏手指,指節啪啪作響:“來吧,體驗一下你們自己說的那種滋味。”
“你放肆!你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嗎!”
賀蔚然笑呵呵回了一句:“不知道呢。”
不一會兒,他拍拍手,留下釘在岸邊的網和浸在水裏的一群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