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又是一個周末，秦婉兒拖着一個小行李箱，來到了趙春深的家中。準備整個周末都住在外公家，在外公家開設補課小小班。
秦婉兒想着，一對一補課，以她的時間利用效率來說，有點浪費時間了，于是她讓俞星辰帶了個成績也不太好的同學一起。她花一樣的時間，可以收兩個人的輔導費用，她可真聰明啊，秦婉兒忍不住感慨。
這個周末，俞星辰也會住在袁秋麗的家中。周六早上九點的時候，袁秋麗把俞星辰送到了趙春深家中。
為什麽只有兩步路？還要特意送他過去呢。俞星辰想不明白，直接問了出來。
袁秋麗表情不變：“打個招呼，讓你趙爺爺幫忙照顧一下你。”
俞星辰一聽，對诶！可以讓趙爺爺幫忙照顧他，奶奶真是考慮周全，太為他着想了。
他們按了門鈴，趙春深很快就開了門，他先看向袁秋麗，說：“秋麗，早啊。”
袁秋麗嘴角一揚：“早。”
“趙爺爺，早啊！”俞星辰說。
“婉兒剛起床，還在吃早餐，星辰，你先進來等會吧。”
“好。”俞星辰進了屋。
袁秋麗說：“春深，星辰就拜托你和婉兒了，我先回去了。”
“我會好好照顧星辰的。”
“謝謝。”
“不客氣。”
趙春深看着袁秋麗進了門之後，才關上了房門。
俞星辰跟秦婉兒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到窗臺邊，看着窗臺上有一盆多肉，随口問道：“趙爺爺，這是什麽植物啊？”
那盆多肉開着六瓣小花，呈星星的形狀。趙春深清了清喉嚨，說：“叫秋麗，跟你的奶奶同名。”
俞星辰哇了一聲，說：“原來世上有一種植物，跟奶奶的名字是一樣的，還這麽好看。”
秦婉兒吃完了早餐，将碗筷洗幹淨，擦幹手，拿出書本，說：“俞星辰，別在那裏研究植物了，過來上課。”
俞星辰應了一聲，連忙跑到桌邊桌下。他覺得秦婉兒長得就很學霸，一定能把他教好的。
“你的同學呢？”秦婉兒問，那同學交了這周的費用，怎麽沒來上課？
俞星辰說：“喔，鐘思遠說他臨時有點事，要晚點才能來上課。”
秦婉兒哦了一聲，說：“行吧，那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知識點。你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就給我死背下來，知道嗎？”
“知道。”
趙春深坐到了客廳的角落，他對中學生的學習不感興趣，也沒怎麽管他們，而是做自己的事情。他有一種特殊的本領，一旦他開始認真地做某件事情，那就再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牆上的時針已經指到了“十二”的位置。
差不多要下課了，他正打算起身看看俞星辰學得怎麽樣了，就聽到了門鈴聲。
俞星辰如蒙大赦，跳起來說：“一定是鐘思遠來了，我去開門。”
趙春深趁機問：“婉兒，教得怎麽樣？”
秦婉兒呵了一聲：“他居然比秦俏靜還蠢，真是不可思議。”
趙春深：“……”
俞星辰帶着一個男生進來，說：“婉兒姐，趙爺爺，這就是鐘思遠，跟我一起補課的同學……”
“是你？”趙春深皺起眉頭。
眼前的這個男生，正是當初開摩托闖紅燈的少年。
鐘思遠也沒有想過會在這裏看見趙春深，他也皺了皺眉，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秦婉兒早就對鐘思遠的遲到行為感到不滿，如今又見他皺着眉看自己的外公，就很不客氣地說：“我是你的老師，他是我的外公。你說呢？”
鐘思遠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還要不要補課了。
俞星辰不明所以，拍了拍鐘思遠的背，問：“你和趙爺爺認識嗎？”
趙春深直接說：“你的奶奶之前手臂擦傷，就是被他撞的。”
俞星辰：“什麽？”他看了看趙春深，又看了看鐘思遠，張大嘴巴問：“這是真的嗎？”
鐘思遠聳聳肩，說：“真的。”
俞星辰：“……”
秦婉兒也有點懵了，幾個人都站着，暫時誰也沒有再次開口。
鐘思遠騷了騷下巴，對俞星辰說：“我先走了。”
“等會。”俞星辰拉住鐘思遠的胳膊，“你不補課了？”
“這種情況，怎麽補課？”
秦婉兒說：“不行，你交了錢，必須補課，不然我不勞而獲，我不安心。”
趙春深問：“星辰，他是你的同班同學嗎？”
俞星辰點了點頭。
“好朋友？”
俞星辰看了鐘思遠一眼：“也算吧。”
趙春深說：“上次沒有聊完，你就走了，這次能跟我們好好聊聊嗎？聊完之後，該補課就補課，不耽誤事。”
鐘思遠看着俞星辰，問：“你的奶奶也住在這裏嗎？”
俞星辰再次點點頭。
鐘思遠這次的态度比上次的好多了，他說：“行吧，老爺爺，我願意跟你們聊聊。”
趙春深去叫袁秋麗的時候，袁秋麗也覺得詫異：“他和星辰是同學？”
“他走進來的時候，我跟你的表情是一樣的。”
袁秋麗想到了上次的場景，問：“他願意跟我們聊？”
“可能是因為星辰吧，他跟星辰是好朋友。”趙春深說完之後，覺得有些不妥，那樣叛逆的少年為什麽會跟俞星辰成為好朋友？他怕秋麗擔心，補了一句：“也許只是普通朋友。”
袁秋麗說：“不管是什麽朋友，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他們到了趙春深的家中，秦婉兒沒有興趣聽他們的談話，上樓去了。俞星辰坐在鐘思遠的旁邊，神情有點呆。
“奶奶。”俞星辰站了起來。
“坐下吧。”袁秋麗說，她和趙春深坐在了兩個少年的對面。
鐘思遠摸了摸鼻子，低着頭說：“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
事情太突然，一時之間，袁秋麗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俞星辰替奶奶開口了，問：“你為什麽要闖紅燈？”
他知道他之前差點撞上了一個老人，只是手臂擦傷了些，沒什麽大礙，于是俞星辰就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有想到，那個老人是自己的奶奶。
鐘思遠說：“有個朋友被打了，我急着去救場……”
俞星辰瞪着他：“你說的這個朋友，是那些‘朋友’當中的一個嗎？”
鐘思遠低低地“嗯”了一聲。
俞星辰一拍桌子：“你居然為了這些狗屁傻逼，去撞我的奶奶？”
“我那時候不知道他們是傻逼。”鐘思遠神情複雜，“也不知道這是你的奶奶。”
“不是我的奶奶你就可以放心大膽撞人了嗎？你錯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已經跟你奶奶說過對不起了。”
“再說一遍，誠懇一點。”
鐘思遠抿緊唇，過了幾秒鐘，他對着袁秋麗說：“奶奶，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闖紅燈了。”
“好，說到就要做到。奶奶相信你。”
袁秋麗看得出來，鐘思遠很在乎俞星辰這個朋友，所以才願意耐下性子，跟他們聊聊。
趙春深問：“你之前的那些朋友，也不交了嗎？”
“斷幹淨了，那些人從來就沒把我當成朋友，我不會再跟他們玩了。”
俞星辰開始幫鐘思遠說話：“奶奶，趙爺爺，思遠之前是被帶歪了，沒關系，他現在跟我玩，以後會越變越好的。你們看，他都願意來補課了，說明他也想好好學習了。”
鐘思遠有些不好意思，他移開了目光，沒說什麽。
袁秋麗笑了笑，說：“那就好。奶奶沒什麽想說的了，春深，你呢？”
袁秋麗看他一眼，趙春深就明白了她的想法，這種默契只需要一個眼神。趙春深說：“我也沒什麽說的了。思遠，你吃過午飯了嗎？”
鐘思遠“唔”了一聲，說：“沒有。”
趙春深說：“你和星辰在這裏玩會吧，爺爺去給你們做飯，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鐘思遠心裏受寵若驚，偏偏又是個別扭的性子，他木着臉，說：“随便，我不挑食。”
俞星辰舉手點菜：“我想吃紅燒排骨。”
“你以為這裏是餐廳嗎？”袁秋麗說着責怪的話，眼角卻盈滿慈愛。
趙春深從冰箱裏找出一條排骨，說：“家裏剛好有排骨，就做紅燒排骨。”
俞星辰：“好耶！”
袁秋麗也走進了廚房，說：“我幫你打下手吧。”
“秋麗，你也留下來吃飯吧。”
“好。”
廚房裏兩個老人在做飯，客廳中俞星辰看着鐘思遠，欲言又止。
鐘思遠忍了一會，說：“有話就說。”
俞星辰捏着拳頭，說：“雖然我剛剛也幫你說話了，但我還是耿耿于懷，你怎麽可以撞我奶奶呢？奶奶對我可好可好了，她都不願意讓我擔心，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都不知道她前幾個月擦傷了……”
“想打我嗎？”
“什麽？”
“想打我的話就打吧。像那些人一樣，在我身上發洩不滿和怒氣。”
“你說什麽傻話呢？我怎麽可能會打你？我是那樣的人嗎？我跟他們能一樣嗎？”俞星辰急了，連問了四個問題，音量也拔高了。
“怎麽了？”趙春深聽到聲音，走出來問。
“……沒什麽。”俞星辰變臉比變書還快，他露出虎牙，問：“趙爺爺，要我去幫忙做飯嗎？”
趙春深說：“不用，沒事就好，你們就等吃吧。”
等趙春深回到廚房之後，俞星辰嘴角的笑容垮了下來，他看着鐘思遠，問：“在你的心裏，我跟他們一樣嗎？高興的時候喊你兄弟，不高興的時候欺淩你，辱罵你。我跟他們是一樣的嗎？”
他跟鐘思遠高一上學期就認識了，他們都選擇了理科，下學期的時候恰巧又分到了同一個班。不過在那件事之前，二人并沒有什麽交集。俞星辰性格好，朋友多，對誰都笑嘻嘻的。鐘思遠游離在班級邊緣，他的“朋友”也多，不過都是以吸煙打架和有多少個女朋友為榮的人。
這些朋友願意帶他玩，鐘思遠就跟他們玩，鐘思遠對待朋友的原則很簡單，只要他的朋友不違法亂紀傷天害理，那不管他們要做什麽，他都會支持他們。
打架也好，逃課也罷，抽煙和出軌都沒關系。他需要朋友，這種需要如同需要吃飯一樣強烈，他需要有人來提醒他，不斷地提醒他，他不是孤身一人。
母親抛下他，父親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常年不在家，他需要得到溫暖與關懷。他知道要有付出才能有回報，所以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朋友，不奢求得到同樣的對待，只希望友誼能長久，可他失敗了。
當幾個朋友帶着他去霸淩別的同學時，他忍住惡心，站在“朋友”的那一邊，不斷地催眠自己，心道：“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反對他們。只有我對他們好，他們才會對我好。”
可當為首者拿出鐵棍，要往拒絕臣服的同學身上打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鐘思遠成了團隊中的背叛者，于是他也被打了，他被打得很慘，傷痕累累。他護住了那個全身都在發抖的同學，大部分的拳腳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等小團隊走了之後，鐘思遠側躺在草叢中，捂着眼睛，遮住了止不住的眼淚。
而那被他保護的同學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就跑掉了。誰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好心？誰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他甚至沒有跟鐘思遠說一聲謝謝，就跑得沒影了。
鐘思遠連自嘲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傷口在發疼，好像有碎玻璃在裏頭攪動，他很想吐，他将手放下來，看見大團的暮色像鐵塊那樣砸下來，砸得他眼睛也疼。
如果那天俞星辰沒有剛好路過，發現了草叢中的他，鐘思遠說不定已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