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烏龜10

小烏龜10

按當朝律法,科舉舞弊者,輕則流放,重則腰斬。

這雖然是針對舞弊者的刑罰,但從趙誠弈遇害一事來看,可以看出此次科舉舞弊案明顯亦是弄權者的博弈,官場詭谲,權勢之人的博弈不論哪方勝哪方敗,總會有無辜者被卷入其中為之喪命。

以趙越栖的才華,這次科舉考試定是前列。

身為沒有背景的弱勢學子,越是耀眼越容易吸引注意,也越是容易招風。這次被卷入舞弊案,單是他的平民身份,便極有可能被推出來作為替罪羔羊,為身後之人擋刀。

想到這,符聲指尖輕觸,粗略掐算趙越栖的生機,一瞬後,眉心輕輕皺起。

趙越栖這次有驚無險,但此後數年坎坷,仍有波折。

但他被貴人所救的關鍵,卻是因為一張臉——他那愈長愈驚豔的相貌。

明明滿腹經綸,有經天緯地之才,卻被迫以色侍人……于任何一個心懷抱負的士人而言,其創傷,無異于被人打斷傲骨。

“先生,可是毒素仍在作祟?”見符聲查看完趙誠弈的體內情況後眉心愈皺愈緊,歐廣緊張得整顆心被吊起,終于受不了沉默,出聲催促結果。

“嗯?”符聲回神,看了眼神色沉穩的趙誠弈,又觑了眼歐廣,安撫道,“并無,餘毒已清,恢複得很好。”

符聲說完,語氣微頓,突然擡眼直視着趙誠弈:“趙将軍,有一事本不想擾您,但事關在下一位學生的未來,所以……”

“但說無妨,先生有恩在先,我必當回報。”趙誠弈眼神朝外一瞟,示意歐廣暫時離開,待空間之餘兩人後,才緩緩沉聲道。

-

京城公主府。

“怎麽樣?趙越栖答應了麽?”餘光瞥見進門叩首之人,倚靠在軟榻上逗弄矮桌上鳥雀的華服女子懶懶支起身,眼波流轉,睨着匍匐的侍者。

“回公主,尚未。”趴在地上的小厮顫聲道,回話間,身子更是貼緊了地面,“他,他……”

高座上女子蛾眉倒蹙:“說!”

“他說寧死不作公主您的入幕之賓。”說完,小厮已經抖作一團。

“呵!好一個趙越栖!”女子紅唇翹起,發出一聲冷嗤,“我倒要看看,這刀架在脖子上他是想死還是想活!”

獄中。

“那豫蓉公主欺人太甚!可惡至極!”孫茍怒目圓睜,攥緊的拳頭狠狠砸在牢壁上,看着陷于囹圄的好友,想着現在求助無門的困境,冒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沉默半晌,趙越栖輕啓唇,以極低的聲音吐出含在唇舌尖的那人:“她……”

“師父還未回到錦鯉鎮。”趙越栖一張嘴,孫茍就猜到他想問什麽,“你一出事我就托人往錦鯉鎮加急送信,前些日子我還親自回去了一趟。”

“看那積起的灰塵,應是一直未歸。”說着,孫茍恨恨地打了自己一拳,“我就是個廢物!若我學到師父的一星半點,怎麽也能将你救出!”

“離開八月人未回來,也無信件。”趙越栖斂眸,腦海裏勾畫着那人的身影。

“師父肯定沒事!別擔心師父了,你先想想你自己吧!怎麽才能完整的出來,你若是死了,我怎麽同師父交代?!”孫茍氣呼呼地打斷。

師父啊……趙越栖有些恍惚,這幾日讓他輾轉反側的混雜思緒再次冒出。

——“诶?!符聲你受傷了?!”看到她身下衣袍殷染出的小片血色,懵懂的他擔心的不行。

——“許是方才宰殺雞鴨時不小心沾到了。”那人随口找的理由,說得份外坦然。現在想想,那雞鴨是孫茍殺的,而她自始何曾靠近過?

——“符聲你好瘦啊,教我們兩個一定很累,以後我的飯菜分你一半!”第一次學騎射時,她穿了修身勁裝,兩肩纖弱,骨架不顯,襯得腰身不盈一握,對比起已經比她高一頭的他而言,着實“瘦弱”。

那身衣服她就穿了一次,那之後再沒見她穿過修身衣着,只着寬松衣袍。他那時只當他的話讓身為師父的她惱了,連帶着孫茍,兩人乖巧了好些陣子。

……

不知道是不是死期将至,某些埋藏心底從不敢觸碰的奢望反而破土而出,讓他滿心都是那人。往日相處的小細節時不時浮現,躍動着,串聯着,引誘他往深淵中隐藏的角落行去。

“孫茍,”趙越栖神色一斂,突然正聲道,“你說師父有沒有可能……是女子?”

“卧槽?!”孫茍被吓了一跳,聲音忽的增大,“你說誰?!師父?你他娘的傻了吧!”

“完了完了,你這是要死啊!要是被師父聽見,非把你訓到死!”孫茍被吓得不輕,嘴裏嘟嘟囔囔,努力将某些駭人的畫面從腦袋中擠出去。

孫茍這一反應,反而讓趙越栖飄在深淵上空的心突然落了下來,眸中黑色沉澱,将光華掩藏,長睫之下,黑眸愈發深邃難測。

他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

只是……有了答案,他便不想死了。

-

“您的學生也是這次科舉學員?”捕捉到符聲話裏的關鍵信息,趙誠弈濃眉緊鎖,神色不複最初的輕松。

這次的科舉舞弊案顯然是有人在搞渾水,弄權之人明争暗鬥皆想拉對家下馬。謀利者想要保全自己人,必定要有替罪羔羊,而那些無權無勢的學子便是最好的對象。

涉及皇權争鬥,即便他有心也未必能将人全身帶出。

看趙誠弈神情嚴肅,陷入思索,符聲跟着沉默。

有一件事她本不想提前揭開,因為這件事的另一位當事人趙越栖并不在場,而他有權決定是否讓趙誠弈知悉,但若是說出這件事,或許對趙越栖更為有利。

趙誠弈是趙越栖的親父。

不管趙越栖流落錦鯉鎮是內宅糾葛還是什麽狗血原因導致,趙誠弈十八年來未曾養育他是事實。

而她觀趙誠弈膝下尚有兩女,并不止趙越栖一個孩子。

她不确定趙越栖是否願意接受一個未知的真相,她也不确定趙誠弈是否願意為了一個只有血緣而無感情的兒子牽扯争鬥。

但她可以試探一下趙誠弈的态度。

“先生于我是救命之恩,此事包在我身上,我當竭盡全力為先生解憂!”片刻,趙誠弈從沉思中回神,面色鄭重,抱拳承諾道。

“将軍十八年前可是丢過一子?”趙誠弈應下後,符聲心底跟着一松,但為了讓趙誠弈更加上心,仍舊問出了她的問題。

“!?”趙誠弈目光銳利,直射符聲面上,方才的忠厚外殼消失,整個人化作一柄久經沙場的嗜血利劍,血煞之氣直壓符聲而來,“先生何意?”

符聲無聲挑眉。就趙誠弈這反應看來,趙越栖的失蹤背後還有更曲折的故事啊。

似乎意識到反應過激,趙誠弈很快将氣勢收起,嘴唇張合,腦袋緩緩垂落,聲音帶着一絲顫意:“他還好麽?”

“身陷囹圄,”感知到趙誠弈真切的關心,符聲略一掐算二人仍有父子緣分,微微一頓,繼續道,“能否活下來,端看将軍此行是否順暢。”

趙誠弈驚訝:“您是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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