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蘇窈睡醒時,日光已退離她的卧室。

因為睡得太久,睜眼時她的腦袋又脹又迷糊,坐在床上緩了好久才舒服了點。

扶着腰下床,踩着拖鞋走出卧室,她把手機開機,看了眼時間,快四點半了。

真不可思議。

她居然在沒吃早飯和午飯的情況下睡了整整七個小時。

睡得過多也沒什麽胃口,她給自己煮了點雞絲粥,勉強吃下半碗。

吃完晚飯,她出發去和希看了會媽媽。

從醫院出來時,天邊已亮起一兩顆星。

和希位于京市中心繁華區,周邊都是高樓大廈,到處燈火通明。

蘇窈沿着人行道漫無目的地散走了将近一個小時。

返回家之前,她乘着地鐵尋到以前爸爸最常去的茶葉店,用手中剩下的最後一點錢買了兩包爸爸生前最愛喝的茶葉。

明早麗姐要帶她去拜訪老演員,至少不能空手去。

麗姐說老爺子也喜歡喝茶。

如果他恰好也喜歡喝這種茶那再好不過。

白天睡太久的後遺症就是晚上她一閉眼,精神就亢奮得仿佛剛喝下一整瓶興奮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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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來做了一組簡單的運動,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洗澡時加了點安神的精油,上床前又點上了安神的香。

一整套準備工作做完,她重新閉眼,二十分鐘後,終于成功入了睡。

翌日七點半,麗姐催起床的電話打來。

蘇窈利索起來,半個小時後出門,在小區門口乖巧等麗姐過來載她。

麗姐過來時,往蘇窈臉上掃了眼。

精神狀态還不錯,皮膚狀态也很好,吹彈可破,不見昨日倦色。

原本只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卻因堵車硬生生延遲到五十分鐘。

麗姐給蘇窈帶了早飯,古城的豆漿和薏米粥。

吃完,蘇窈跟麗姐換了位置,剩下的路程她跟着導航開完。

老演員家在西城的一個胡同裏,路上,麗姐跟蘇窈簡單介紹了下那裏的大致情況。

麗姐說。

這裏住着很多跑龍套的演員,還住着一些攝影師,小編劇。

他們聚在這裏,有的人為了生計,有的人為了夢想,但不管出于何種目的,他們都在努力而認真地生活。

車停在胡同口。

蘇窈跟着麗姐步行走進胡同。

胡同很幹淨,每個院子裏都種着許多綠植,墨綠随處可見,空氣裏浮動着植被呼出的鮮活氣息。

蘇窈覺得麗姐說得很對,這裏的人在鮮明而生動地活着。

可能是白天大家都出去工作了的緣故,胡同裏很寂靜,蟬鳴似乎是唯一的的聲音。

單調而純粹。

她們從一道虛掩的門裏進去,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坐在院子裏的綠蔭底下等着她們。

麗姐給蘇窈和他介紹完彼此,又和他簡單寒暄幾句後,因有事要忙,便先告辭離開了。

臨走前,她拍拍蘇窈的肩,叫她沒事多待一會兒。

蘇窈笑着點頭,目送麗姐走出院子。

老演員姓汪,将近七十歲,身子骨很健朗。

蘇窈将茶葉放在石桌上,淺笑道:“汪爺爺,不知道您喜歡喝哪種茶葉,我就自作主張帶了點我爸爸喜歡的,您嘗嘗看好不好喝。”

汪爺爺欣然接下,和藹笑道:“小蘇,你太客氣了。”

蘇窈輕輕搖頭,她心情松快,唇畔的笑也真切。

麗姐大概事先跟汪爺爺說過蘇窈的情況,他沒多問,帶着蘇窈在指導班上課的地方逛了逛。

汪爺爺告訴蘇窈:“孩子們都是晚上才有時間來聽課,白天都出去工作了。”

讀過蘇窈的劇本後。

他說:“做什麽事都要懷着一顆敬畏的心,表演一定要保持熱情,爛劇本也可以演出花來,就看你願不願意努力了。努力和專心不一定會被別人看到,但劃水和敷衍一定無所遁形,觀衆眼睛是雪亮的。”

“姑娘,你還年輕,只要願意認真,願意努力,結果不會太差。”

蘇窈看得出來,汪爺爺是真把演戲當作生命常态,這番語重心長的話讓她深受感觸。

汪爺爺留蘇窈下來吃完飯再走,蘇窈無以為報,便用自己正在摸索尚還不精的手藝幫着他做了頓豐盛的午餐。

開飯時,汪爺爺的孫子回來了。

他也是個小演員。

叫汪自。

清清爽爽的小男生,剛成年,前不久剛考完藝考,已被京市一所表演學校錄取。

讀書期間他會利用課餘時間接一些小戲。

他非常自來熟地叫蘇窈――“窈窈姐”。

飯席交談間,蘇窈得知他在章開的新劇裏扮演簡貝的弟弟。

蘇窈挺開心的,因為這個,她對新戲也有了一點熱情和期待。

收拾好碗筷後,汪自主動湊到蘇窈身邊,舉着手機,樂呵着露出兩顆小虎牙:“窈窈姐,加個微信吧?”

蘇窈擦擦手,拿出手機掃了下他的二維碼,汪自很開心地通過了她的好友驗證。

他邊給蘇窈備注邊說:“窈窈姐,你比跟我一起去藝考的那些女生都好看,我看好你哦!”

蘇窈淡笑不語。

蘇窈的微信名就是真名,她好奇地瞄了眼汪自給她的備注――窈窈姐C位。

這是什麽意思??

C位她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蘇窈覺得這小孩有點兒可愛,還有點兒好玩。

備注結束後,汪自把手機收了起來,很認真地說:“窈窈姐,我決定我以後就是你的顏粉了,當然,将來還會成為你的事業粉,反正不管怎麽樣,我都支持你,跟随你,永不變心!”

“窈窈姐,你別擔心,以後有時間常過來,讓爺爺給你講戲,他講的還是挺在理的。”

小孩很熱忱,蘇窈挺喜歡他的,她眼神溫柔地聽他叭叭一通講。

等汪自說完,她說:“我以後也是你的顏粉,當然了,将來也會成為你的事業粉,你也要加油,我也看好你。”

汪自哈哈一笑:“窈窈姐,你好可愛啊。”

蘇窈:“?”這怎麽就可愛了?難道她已經跟不上十八歲小孩的腦回路了?

“诶,對了。”汪自刷着微博,問:“窈窈姐你微博昵稱是什麽?我去加個關注。”

蘇窈愣了愣,發出跟不上潮流的微弱聲音:“我沒有微博。”

“啊?”汪自也愣了。不過,他很快說:“沒事兒,那你現在注冊個賬號?這樣我就可以成為你第一個粉絲了!”

蘇窈:“……好。”

看着小孩一臉期待,她實在沒辦法拒絕。

蘇窈很快在汪自的指導下注冊了個微博賬號,昵稱依舊是她的名字。

汪自依然滿臉開心地加了關注。

蘇窈學他的樣子回關。

不怪她。

她以前最不喜歡宅在家裏上網,只喜歡真實地浪,任何熱鬧浪蕩的場合她都愛去。

讓她待在家裏刷微博,還不如殺了她。

現在。

浪不起來了……

因為要回家準備明天的戲,待到下午三點,蘇窈便辭離了胡同。

山地風景區的小角兒是個出場只蹦噠了五分鐘便領盒飯的青樓豔女。

兩場戲。

第一場獻舞,下一場領盒飯。

蘇窈學過五年的舞蹈,古典舞現代舞都學過一點。

上山頭一天跟着舞蹈老師學舞,第二天一拍完戲,她便一刻不停地趕回市區。

因為醫院打電話來說蘇母病情惡化,呼吸幾欲停止,被送進了急救室搶救。

等蘇窈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蘇母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萬幸脫離了生命危險。

之後蘇窈一直守在重症監護室外沒離開,何嘉沐手術時便給遠在西北的陸寒骁打了電話。

陸寒骁回京市的飛機票,訂在當晚淩晨零點。

淩晨四點一刻剛過,陸寒骁攜着夜裏的涼意停在蘇窈面前,不甚溫柔地将她從冰涼的地板上拽了起來。

蘇窈像個洋娃娃一樣乖乖地任他拉拽,起身時兩腿一陣酸麻,毫無意外地跌落在他懷裏。

靠着他寬闊肩窩,她兩肩微微發抖,在低低地哭。

陸寒骁一手扶着她的薄肩,一手若有若無地輕拍着她的背,聲線很低,聲音沉穩清晰:“沒事了,醫生不是說了麽?這次手術很成功,乖乖地,慢慢地等,阿姨一定會醒過來的。”

走廊裏還有零星的幾位家屬。

他們和蘇窈一樣,不敢入睡,害怕一覺醒來再也聽不到親人或摯友的心跳聲。

值班醫生剛查完房走開,陸寒骁開口之前,走廊除了亮如白晝的廊燈光外,只剩下無邊的靜谧。

因而。

他的話蘇窈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伏在陸寒骁肩膀上哭了一會,蘇窈揪起他肩上的衣料擦眼淚,還順便揩了下鼻涕。

陸寒骁眉頭淺蹙起來,忍了忍,沒把她推開。

擦幹淨眼淚,蘇窈又狠狠吸了吸鼻子,才擡起頭來看着不知從何處趕來的男人。

走道廊光從他頭頂上方傾灑而下,冷冷清清的白,讓他平時便冷白的臉變得更加清冷。

蘇窈紅着眼眶,視線轉移到他的眼睛上時,以為自己沒睡覺出現了幻覺。

恍神幾秒,她擡手虛撫了下他的眼尾,輕聲問:“陸寒骁,你眼睛為什麽也紅了?”

溫溫暖暖的溫度轉瞬即逝,陸寒骁心髒猛跳了下。

蘇窈不曾察覺。

她把手放下,直視他幽深的眼。

“你在難受嗎?”

女孩的聲音很糯,還帶着哭腔。

下一秒,她退離他的圈抱,往後退了退,靠着監護室外的牆,喃喃自語:“你也會難受嗎?”

她的表情很困惑,像是看到了一件原本永遠不會發生卻切實發生了的事。

陸寒骁低頭與蘇窈對視,靜默無聲。

他是難受,因為感同身受。

眼下場景,跟當年如出一轍。

唯一的不同,是她心裏尚懷有希望,而當年的少年,則是徹底墜入絕地。

――孤立無援,施無可施,只能眼睜睜看着至親之人隕落于世。

因為深知那滋味有多苦多痛,所以看到她抱頭坐在冰涼地板上那刻,他就心疼了。

絕不會放她陷入無援之地,他會永遠做她的援軍。

不管她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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