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今晚沒有
今晚沒有
回奉元的飛機上,郁葳坐在靠窗邊的座位上凝望着窗外萬米高空,雲層之上的寂靜,右手無意識地摩挲着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指環,腦海裏不斷地閃現着他和段合川從相親到現在的種種,一會兒悵然若失,一會兒哭笑不得,她從上了飛機之後就一直陷在自己的想象裏,以至于被飛機驟然落地所帶來的振動驚了一跳。
飛機在跑道上平穩地緩緩滑行,機艙內信息提示音此起彼伏,郁葳也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可是除了她媽發來的信息之外沒有一條,和段合川的消息還停留在今早起飛之前發給段合川的那條沒有回複的信息。
郁葳編輯了一條“我到了”發了過去,可是那條消息直到她回家,也沒有收到回複。
吃完晚飯郁葳一架三口坐在客廳閑聊,郁媽媽吳瑞紅抱着桃子,脖子上系着郁葳從建安帶會來的雲錦絲巾,看着自己女兒的左手:“诶,我發現你今天有點不一樣啊。”
郁磊斜着微微上挑的鳳眼奇怪地看着自己老婆:“哪變了,我怎麽瞅着和以前一樣啊。”
吳瑞紅把桃子放在地上,拍拍它的頭讓它去玩,然後坐直了身子拎起郁葳的左手,那枚銀色的戒指被家中暖黃色的燈光鍍上了一層金色,看起來和段合川的那款有些像。
“這什麽!”郁磊放下了手裏的紫砂茶壺。
吳瑞紅瞪了郁磊一眼:“你這老頭子是真不識貨,這是對戒啊,對戒!”
郁磊看向郁葳:“你跟那小段,這是定了?”
郁葳一如既往的冷靜:“算是定了吧,畢竟我倆這個程序跟一般人程序不一樣。”
吳瑞紅殷切道:“小段那個孩子确實不錯,你争取快點......”
“媽——”郁葳打斷了吳瑞紅的話。
吳瑞紅一把撈起了地上趴着睡覺的桃子:“還不讓我說,你那身體情況,不抓緊點,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是吧桃桃。”說罷她貼了貼桃子的臉。
郁磊撇着嘴:“哎呀,你這老吳......”
吳瑞紅沖郁磊翻了個白眼,撇嘴道:“哎呀,不是前兩天碰上景晨和他老婆了嘛,那孩子一口一個阿姨,叫得我都不好意思。”說完還朝郁葳看了一眼。
景晨是郁葳前一個男朋友,也是相親認識的,分手得有四五年了。當時兩人已經見過彼此家長,準備訂婚了,結果景晨一直喚醒不了郁葳的腺體就這樣兩個人便不了了之了。
郁葳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挑眉看向吳瑞紅:“他已經有孩子了?”
吳瑞紅點點頭。
時間過得很快,命運也各有安排。那場相親告吹之後,郁葳因為腺體的原因郁悶了很久,甚至暗中抱怨過,如果17歲那年沒有遇見那個男孩就好了,或許她跟景晨也能組成一個家庭。
不過也還好,在她做好一個人走完一生的準備之後,老天爺還是安排她和段合川見了面。郁葳想到這些,右手不自覺地捏上了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環,心中泛起無限暖意。
吳瑞紅和郁磊看見女兒這個反應,心裏也明白了大概,兩人四目相對,有些事情心有靈犀地有了答案,臉上也随着郁葳不自覺地挂上了微笑。
就在一家三口沉浸在各自的幸福中的時候,郁葳的手機響了起來。
郁葳如夢方醒,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看了看,是個不認識地號碼,她原本想挂斷的,卻擔心是哪個學生,還是接通了。
“喂?”
電話那邊沒有說話,只有“滋滋”的電流聲。
郁葳又“喂”了一聲,對面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有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
怕是哪個學生又在捉弄自己,郁葳有些生氣,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她剛上班的時候經常發生,她便沒好氣道:“你不說話的話我挂了。”
“不,老師你別挂。”一個少年頹喪的聲音鑽進了郁葳的耳朵。
“陳競野!”郁葳一下子就鎖定了聲音主人的身份。
“老師......我.......”
郁葳聽出了陳競野的難以啓齒,道:“出什麽事了?”
回應他的是電話那頭的沉默。
“陳競野,到底怎麽了?”
“老師,我......被家裏趕出來了,我沒地方去了。”陳競野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電話離傳出來。
“你現在在哪?”
“我家樓下。”
“那你等會兒,我一會過去。”
吳瑞紅見郁葳挂了電話,也一臉關切,她道:“小葳,是你的學生嗎?怎麽了?”
“我還不太清楚,我過去看看。”郁葳說完胡亂地揉了揉桃子的腦袋,拿起皮筋把長發胡亂紮了起來,抓起車鑰匙匆匆出門了。
等她驅車到陳競野家樓下的時候,陳競野坐在垃圾桶旁邊,身邊還有一只行李箱。
“陳競野!”郁葳下車喊了一聲。
陳競野原本深埋在膝頭的腦袋,緩緩擡了起來。郁葳站在車前,車燈把她修長而挺拔的身影不遺餘力地描摹了出來,他如同神靈一般,降臨在陳競野面前。
他激動地站了起來,仿佛被趕出家門的喪氣在這一刻一掃而光。他是她學生的時候,她像個降臨泥淖的神明一般,将他拽出泥潭,引回正途。這一次,他不再是她的學生了,她又是一樣的,随着光降臨他的世界。
郁葳看着陳競野此時如同喪家之犬般的模樣緊着眉頭:“怎麽了?”
“老師,我跟我爸這次是徹底鬧翻了,他把家裏門的密碼換了,我回不去了。”
郁葳冷靜道:“你等一會兒。”說着就打開手機通訊錄,撥通了陳競野父親的電話。
半個小時之後,郁葳淡定地挂了電話。
陳競野在一旁拿敬佩的目光看着郁葳,真的,他爸決定的事沒有人勸得動,看着郁葳松下來的表情,他也跟着舒了口氣。
“我也就是這個‘老師’的身份能讓你爸聽我說幾句,你今晚先住我那去,你爸明天派人來給你開門。”
“那我上學的事......”
“這個就是你們的家務事了,我不太好插嘴,我已經跟你爸說了T 大的情況,你爸回去查資料的,具體還需要你們一家人去溝通。”郁葳一邊說一邊拿起段合川的箱子往自己車上放。
見陳競野站在原地不動,郁葳把頭從車窗裏探出來:“陳競野,上車。”
她徑直把車開到了跟段合川家同個小區的公寓樓下,她和陳競野一同下了車,把箱子遞到陳競野手上:“今晚你先睡我家,密碼一會發你微信,新的床單和被罩在櫃子裏,你要是餓了可以點外賣,明天給你爸打個電話好好商量,你爸不是那種沒法溝通的人。”
陳競野沒說話,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
郁葳推了他一把:“聽到了沒有?”
陳競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點了點頭。郁葳看着他腦袋中間的兩個相距不遠發旋,這才明白她媽經常說的頭頂雙旋的人犟得不得了是什麽意思。
陳競野此時臊眉耷眼的,他擡起眼皮看着郁葳:“你不上去嗎?”
郁葳擺擺手:“我就不上去了,剛從建安回來,累的不行,我得回家歇着。”
陳競野拉着箱子一步三回頭地上了樓。郁葳在樓下看見自己家的燈亮了,這才放心地開着車離開了。
獨自一人開着車,郁葳突然想給段合川打個電話。
她在一個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看了看表,想着段合川還沒睡,就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但是那頭并未傳來段合川慵懶性感的嗓音,而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郁葳皺着眉頭聽了一會兒,就有些生氣地挂斷了電話。沒過一會兒,段合川的電話打了過來。
郁葳想了想還是按下了接聽。
“喂——”段合川的聲音語調一唱三嘆,電話那邊的酒氣好像通過電話信號進入了郁葳的車廂裏。
郁葳皺着眉頭,質問道:“段合川,你喝酒了?”
昏暗而喧鬧的包廂裏,段合川的腦袋被酒精麻痹之後略顯遲鈍,他旁邊的人幫他舉着手機,他迷迷糊糊道:“是啊,我喝酒了。”
“嘻嘻,你幹嘛給我打電話?”段合川聽見了郁葳的聲音,馬上掙紮着從別人手裏搶過了手機,貼在耳朵邊上。
“我想你了。”這是郁葳第一次跟段合川說想念,她說完後耳朵尖紅了。
段合川又‘嘻嘻’地笑了兩聲,打了個嗝:“我也是。”
随後兩邊都不再講話了,只能聽見段合川粗重的呼吸聲。
郁葳道:“段合川,那我挂了。”
“好。”
電話挂斷之後,段合川周圍一下子吵了起來,他們在一個包廂裏,剛剛因為段合川在打電話,所以音樂聲被關停了。現在電話挂了,這裏又被瞬間點燃。
一個長相清秀的beta,端着酒杯坐在段合川旁邊,拿走了段合川手裏的酒杯,進而看到了他的手。她驚異地發現段合川的左手無名指上帶着一枚金色的戒指,那戒指朝外的一側刻着一串德語。她一眼就看出來那串德語的意思。
她讀了出來:“熱烈的愛。”
段合川迷蒙的眼神移到了她有些像她的唇上,beta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眨了眨眼睛:“川哥這是有主了?”
段合川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酒杯,撇了眼手上的戒指,把它摘下來丢盡了琥珀色的酒液裏,他往前送了送身子,湊到那個beta耳邊,醉眼迷離:“今晚,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