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相

真相

郁葳何嘗不知道,大夫說的是對的。她盯着一片慘敗的天花板,被子下的手撫上了小腹。這個孩子要是留不住,可能她以後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會有了。

看着緩緩關閉的病房門,郁葳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免得壓到輸液管。沒紮針的那只手輕輕地搭在肚子上,仿佛這樣能離那個小生命近一些。郁葳自己家庭幸福,要是她和段合川的關系如同她的父母一般,她自然是願意留下的,可是段合川偏偏是......

想着想着郁葳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等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九點多了。肚子已經不像昨晚那麽疼了。她剛準備起來,就有一個圓臉護士推門進來了。

“呀,你醒了?”護士驚奇道。

“嗯?有事嗎?”郁葳疑惑。

護士搖搖頭,口罩上方的眼睛彎彎的,她道:“剛查房的時候,你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也不知道是什麽事。不過你睡眠是真的好,那麽大的聲音都沒把你吵醒。”

郁葳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才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按亮屏幕之後,全是侯校的未接來電。微信打開之後,跳出來了好幾個同事的信息,最新的一條是葉老師的,郁葳打開消息看完之後感覺血液直向腦袋沖。

“小葳,群裏說你論文是怎麽回事啊?”

什麽論文?

郁葳連忙打開了工作群,是侯校轉到群裏的鏈接,是市教育局的通報。她點開那個通報,一個字一個字的看。

看完之後,郁葳臉色都變了。

她按下了呼喚鈴,可是等半天沒人進來,她擡起臉看了看還有大半瓶的藥水,狠了狠心,低頭拔掉了手上的針頭,殷紅的血濺了出來。

護士推門進來的時候郁葳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出去了,她放下手裏的托盤,伸手阻攔:“哎哎哎,你幹什麽?”

郁葳低頭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護士,一臉正色道:“我有點事兒,一會處理完就回來。”說完推開護士就往外跑。

護士目瞪口呆地看着晃晃悠悠的病房門:“你的手還在流血呢!”

郁葳出了醫院之後再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就往學校趕,按葉老師發過來的消息,說是早晨見侯校巡視,臉色難看的不得了。

等到學校,她連辦公室都沒回,直接去了侯校辦公室。

侯校聽到有人敲門,從眼鏡後面擡起眼皮瞧了一眼,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進來吧。”

郁葳正準備往裏走,他又補了一句:“進來關門。”

郁葳站在侯校辦公桌面前,心裏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校長在想什麽,他表情看上去非常的淡定,一點都看不出來早上剛發過火的樣子。

“侯校。”

侯校坐着,比郁葳矮一些,他看到郁葳手背上滲出血的醫用膠帶,聽到郁葳的聲音才開口:“難為你了,請病假還得來學校一趟。”

“我一大早看見消息,覺得這件事情我需要來學校解釋一下。”

“你坐。”侯校朝辦公桌另一側的椅子指了指,示意郁葳坐下來。

郁葳一坐下來,急于給焦急的心尋求一個支持,就握住了侯校桌上的“厚德載物”扇子擺件:“侯校,我希望學校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這篇論文是我幾年前就開始收集資料,今年三月開始寫,稿子在六月份的時候已經完成的第一次的查重,當時查重的重複率只有百分之12.7%,後來我又陸續改了幾次。”

侯校邊聽邊點頭,緊皺的眉頭微微放松:“學校是相信你的教科研能力的,可是你知道你和誰的論文重複率到90%嗎?”

是自己認識的人?郁葳有些迷惑,她看着侯校,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是趙玉茹的碩士畢業論文!”

“什麽?”郁葳因為震驚,一下子站了起來。

為什麽是她?為什麽非得是她?

“我寫這篇論文的時候,她還沒畢業,我們也不認識。就算再怎麽所見略同,也不能寫出重合度在90%的論文。”

郁葳的肚子因為她情緒的波動,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但她不願意露出什麽情緒,只好連續地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疼痛這才被按了下去。

侯校看着郁葳痛苦的表情,流露出一絲關切,他朝郁葳揮揮手:“你先別激動,先坐下,身體為重,身體為重。”

郁葳點點頭,慢慢地扶着桌子坐了回去。

“這次這個事情教育局比較重視,可能要連你前幾年的獲獎論文都要一起查,你這幾天可以整理一下材料,然後提前做準備。”

“我是不怕查的,之前的幾篇拿過獎的論文也都是經過多少次查重的。”郁葳聽見這個消息,心裏稍稍定了定。

侯校點點頭:“那你先回去吧,學校這邊有什麽消息我再找你。”

“謝謝侯校。”

郁葳離開侯校辦公室,就往自己辦公室去了。她穿過連接兩棟教學樓的連廊,直奔自己辦公室。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腦海裏全是侯校的話,趙玉茹怎麽拿到他的初版論文?可是那個時候趙玉茹還不認識他啊?

郁葳在臨近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是啊,那個時候趙玉茹還不認識她,她身邊就只有段合川認識趙玉茹。難道是段合川?

郁葳手握着門把手,帶着滿腹的疑問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不大的辦公室裏坐着政治組的老師,這時候是大課間,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在。開門的一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郁葳身上。葉老師一看郁葳推門進來,馬上起身迎了上來,拉着郁葳就出去了 。

“你不是請假了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郁葳笑了笑,拍拍葉老師的手示意她別擔心:“出了這麽大的事,我恐怕全市都出名了吧。”

“不至于,”葉老師眯了眯眼睛,朝行政樓的方向指了指 ,“除了他們,誰一天到晚盯着網上的通報看啊。”

郁葳笑了笑:“你見趙玉茹了嗎?”

“她?請病假了。”葉老師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怎麽回事,郁葳眼前突然閃過了她去段合川家地下車庫的看到的屬于趙玉茹的身影。她想起了某個段合川說他加班的晚上,兩個人打視頻電話,空蕩的實驗室裏竟然有omega的聲音。還有段合川的那條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托德斯的腰帶,那樣的腰帶,女士款趙玉茹也有一條......

她更有一種,此時此刻段合川應該和她在一起錯覺。

“葉老師,先不說了,我得回去一趟,你知道的,我這......”郁葳低頭摸了摸還未突出的肚子。

葉老師一下子就懂了:“得,你趕緊回去吧。”

葉老師擔憂地看着郁葳離去的背影,早晨趙玉茹剛來學校的時候臉色就不好,沒一會兒就請好了病假。她調好自己的課務走的時候,她在窗口瞥了一眼,來接她的好像是常來接郁老師的那輛車,連車上下來的人都跟郁葳家那位一樣穿着黑白米老鼠印花的羽絨服。

葉老師不是那種八卦別人生活的人,可是趙玉茹這樣絲毫不避諱地高調地被郁葳很有可能結婚的男朋友接走,而且就在兩人共同上班的單位門口,影響是在不咋好,也很難不讓人知道。

葉老師站在靠窗的辦公桌前,看見郁葳上了一輛出租車,搖了搖頭。拿起手機給郁葳發了條信息。

“要是學校有什麽事,我會告訴你的,你放心吧。”

郁葳立刻回了一個‘OK’的表情。

郁葳在出租車上,心裏也很煎熬,原本是要回醫院的,可是到醫院門口,又改道去了段合川家的小區。

路上她的心裏也很矛盾,到底該不該去,她的心告訴她她不應該去,可是這個時候在孕期激素的改變下,她實在是想念那股濃烈的紅玫瑰信息素。她也想去驗證自己的猜想。

她心裏還抱着一絲僥幸,萬一趙玉茹不在段合川家.......

她正給段合川發信息的時候,陳競野的電話進來了。

“喂,小野,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陳競野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麽了?”郁葳耐心問。

“郁...姐....啊不,老師,不知道誰把我電話挂網上了,現在那些追我的omega追我宿舍來了,我都快煩死了,我今晚能在你那個公寓對付一晚上不?”

郁葳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好,你去吧,我晚上回家。”

“是......去他那嗎?”陳競野的聲音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你這孩子,想什麽呢?回我爸媽家。”

“嗯!”對面的陰霾似乎一掃而光,聲音又陽光了起來。

挂了陳競野的電話,郁葳才發現到段合川小區門口了。郁葳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段合川家樓下,臨下車前,郁葳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然後從車裏擡頭看了眼高聳入雲的房屋,段合川啊,你千萬別讓我失望。

電梯上升的速度很快,“叮”的一聲,電梯廂門打開,段合川家的門就出現在眼前。郁葳熟練的輸入了一串數字,門打開了。

屋子裏除了冰箱電機發出的嗡鳴聲,沒有其他聲音。

可是觸目驚心的是地上的兩雙鞋,一雙脫的左一只右一只令人眼熟的黑白兩色的耐克老爹鞋,是段合川的。

另外一雙亮的能照出她的影子的裸色尖頭高跟鞋,放得整整齊齊,放在門口的腳墊上,她前幾天還見過這雙鞋的主人。

果然,段合川還真沒讓她失望。

屋子裏濃郁的紅玫瑰信息素裏混着一絲味道略淡的木香信息素,難怪自己一直沒有察覺到。

原來那些自己聞到的段合川身上的淺淡的玫瑰味,竟然是木香的氣味。原來趙玉茹身上酷似紅玫瑰信息素的氣味就是段合川的信息素。

突然,卧室的門開了。

郁葳站在門口,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卧室與客廳連接的地方。

趙玉茹的聲音仿佛在壓抑着什麽:“小川,你到底什麽時候打算把論文的事情告訴他?”

段合川沒有說話。

趙玉茹冷笑了一聲:“你這是在逃避,你要知道,當時從她的電腦裏把她的論文複制給我,你出了不少力。”

什麽?真的是她!

郁葳心裏最後一點溫情,最後一點期待,被趙玉茹撞得稀碎,只留下一地鮮紅。

那是混着她的信任,她的愛慕,她的心血的一灘血啊。

段合川沒說話。

卧室的門發出悠悠‘吱呀’一聲,緊接着一串腳步聲。門板被撞得響了一聲。

屋子裏交纏的兩股信息素顯而易見影響到了郁葳,郁葳扶着門口的鞋櫃,手指捏得泛白。

“明明你也很享受,為什麽不出聲呢?”趙玉茹的聲音極具誘惑。

“是怕被她聽到嗎?放心,郁老師不在,這個時候她恐怕還在校長辦公室解釋呢!”

“你把她的公開課教案、課件給我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怕啊!”

“還有啊,你騙她吃誘發易感期的藥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怕啊。”

“小川,你看看我,明明我們倆才是最合适的。”

段合川一直沒有出聲回應。

原來人憤怒到極致,失望到頂點是說不出話,也不想再說話的。

郁葳想說什麽,可是嘴張了張,什麽都說不出來,竟然是這樣嗎?她有些後悔今天沒有去醫院,她的心血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偷走送給他的心上人。那她算什麽?一個幫她繼承家産的工具人罷了。

聽完郁葳不禁想,這樣算來,其實段合川某種程度上也是她郁葳堵上父母催婚那張嘴的工具人。只不過她多傻,竟然對這個工具人有了感情,還有了孩子。

她能感受到的信息素越來越濃烈,氣味重得讓他想吐。腹中又是熟悉的抽痛,她忍着痛往前走了兩步,打開了段合川家書房的門,從桌子左側的抽屜裏拿出一沓稿紙和一只筆。

只要自己離了婚,那這個孩子就與段合川無關,是去是留也只能由她這個omega母親來決定。

桌上的離婚協議墨跡還未幹透,郁葳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把它放在了離婚協議上,銀色的金屬圈此時此刻看起來都是諷刺。

郁葳轉身開始收拾東西,自己放在這裏的僅有的幾件衣服今天是帶不走了。環視這間書房一周,她也只能帶走書桌上的這臺電腦。

從書架下面的櫃子裏拿出電腦包把電腦裝進去,拉鏈拉上的時候,竟然有一種把自己的這一段感情都裝進去的錯覺。

就這樣吧,體面的分開也很好。

郁葳把椅子放好準備離開,可一轉身撞倒了桌上花瓶裏盛開的紅玫瑰,他想要去接那個花瓶,可是慢了一步,花瓶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裏面新鮮的玫瑰花也被砸了稀爛。

郁葳震驚于這一切,正準備蹲下來收拾的時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順着手往上看去,修長的手臂,緊實的肌肉,胸口處是紅色的星星點點的痕跡,周身還散發着alpha信息素的氣味。

是段合川。

段合川原本沉淪于愛欲之中,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的鼻腔內始終萦繞着一絲略帶着苦味的清冷花香。又被隔壁的動靜徹底喚醒,他連衣服都沒穿整齊,就奔了過來。

是郁葳。

她什麽時候來的?

她生病了?

“你生病了?”段合川不顧地上的水和玻璃渣,走到郁葳面前握住了她還貼着止血膠帶的手。

郁葳在看到時段合川的時候就把手縮了回來,她直起身子,嘴上泛起一絲冷笑:“我不過一個工具人而已,用不着你關心。”

段合川心中一抽。

她聽到了,她知道了。

段合川收回了自己的手,伸手抓了抓剛剛因為運動被弄亂的頭發,又把剛剛随便套上的睡衣褲子往上提了提:“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解釋的。正好你來了,我的繼承手續已經辦完了,我們找個時間去把手續辦了吧。”

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概括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段合川把她當什麽啊?她不是嫁不出去非要貼着他,是他先說兩個人各取所需,又是他說喜歡她,愛她,離不開她,現在他在說什麽?

郁葳因為憤怒,大口地喘着氣,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擡手用盡全力打了段合川一個耳光。

段合川的臉上立刻就出現了四根通紅的手指印,他震驚地看着郁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郁葳擡起眼眸,注視着段合川那雙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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