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獨自在修道院裏四處游蕩的時候艾爾洛斯偷偷摸摸從水房髒衣簍裏順了件屬于執祭的黑色罩衣藏在袍子底下帶回塔樓,好在神職人員的衣服都算不上拘束,這件外套披在聖子候選的長袍外剛好能把白色全部蓋住。

他安安靜靜待在塔樓裏等待時機,喬伊斯身心俱疲縮回卧室不肯露面,倒是彼得臉上的仰慕又加深了幾分。

這小子醒着待在屋子裏時果然能聽到外面會客室裏的動靜!

傍晚前埃克特帶着聖騎士們從森林裏回來,泥土和植物殘枝随着“誇嚓”“誇嚓”的盔甲聲撒得樓梯裏四處都是,趕來幫忙打掃的正是約書亞和達達,彼得站在門口看熱鬧——別人的熱鬧他不一定敢看,但是孤兒的熱鬧就很敢了,邊看還邊要指指點點提醒幹活的人哪兒沒擦幹淨。

約書亞不擡頭,彼得挑了什麽刺他就看看,有遺留的髒東西就掃,沒有就繼續。但是達達自認經過那頓“下午茶”已經能與彼得平起平坐了,所以特別不滿他吆五喝六的使喚自己。

“約書亞,你後面還有塊土沒擦!”

“……”

“達達你鞋幫子上沾了什麽?!不會是塊狗屎吧!”

“我沒有,你胡說,我的鞋子很幹淨!”

“你就有,你要是不出去把鞋子脫了擦幹淨再進來,我就要去告訴福裏安神父!”

“那你就去告啊,梅爾大人還在那裏坐着呢!”

“約書亞你管管達達!”

“我管不了,你去讓福裏安神父管。”

“……”

三個小東西也能鬧出好些幺蛾子,這是艾爾洛斯沒有想到的。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執祭喊進來要他去廚房端壺熱水,然後告訴洋洋得意的達達他鞋底下确實沾了塊狗屎。

埃克特卸掉盔甲換過便服後才來見聖子候選,與他同行的還有那個教過彼得劍術的聖騎士。這兩個人自然也聽到了小孤兒們之間那場小小的內讧,由于約書亞這幾天擦靴子送馬草都很殷勤,嘴巴又甜,聖騎士們大多很喜歡他,回頭看率先挑釁的彼得難免多了幾分嫌惡。再一聯想到梅爾大人一路上給大家找的那些麻煩擺的那些臭臉,這位有個低階貴族父親的聖騎士就算面對聖子候選也仍舊心有不服。

艾爾洛斯敏銳察覺到了他隐藏的敵意,心下嘆息團隊難帶外只能混作看不見。埃克特先是為沒有申請就擅自帶領隊伍進入森林訓練之事表示歉意,緊接着他又說訓練結果還不錯,聖騎士們抓到了一頭蛇形魔獸,想必森林裏的安全系數将因此大大上升。

“埃克特,今天早禱結束後潘妮洛普修女突然被一塊從天而降的詭異石頭砸破了頭,這一點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停下話語,等待埃克特的反應。聖騎士長先是一愣,緊接着皺緊眉頭:“不,還沒人告訴我,耶倫蓋爾居然會發生這種事,那位可憐的姊妹如今怎樣了?”

“還好僥幸逃過一劫,但是精神難免受損,今後什麽情況也不清楚。”艾爾洛斯攤開右手示意他坐下說,随行的聖騎士自以為無人注意便撇撇嘴,埃克特的眉頭皺得更緊,“你先走吧,下次再來說你的事。”

聖子候選又沒瞎,他只是這兩天表現得乖順了些,可不代表那破脾氣就一定改掉了。萬一什麽不順心再鬧起來,整個小隊都落不着好。

那個聖騎士頓了一下,堵氣似的禮也不行一個轉身就走,埃克特坐在椅子上摸着膝蓋向艾爾洛斯苦笑:“哎呀,小孩子,脾氣都大。”

艾爾洛斯不想吓唬他,這個話題就先被擱置下來,沒過多久埃克特也告辭離去。

是夜,塔樓再次被神秘力量所籠罩,為聖子候選打理個人起居的執祭還沒來得及将主人看過的書籍收拾妥當便撲在寫字臺上睡着了。

艾爾洛斯聽到聲響轉身就看到小朋友已經不省人事,伸出一根指頭戳戳他的臉,彼得用響亮的呓語回應:“@#¥@#%#¥……#¥%@”

為了明天早上起來時不吓到他,少年費力抱起尚且不算沉重的小孩把他搬回執祭房,甚至貼心的給他蓋上被子。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公共起居室中再次傳來詭異的沙沙聲,音量與距離明顯比昨日有了變化,就好像什麽人拖着袋子越走越近。

猛然拉開執祭卧室的門,治愈術的白光瞬間照亮整個圓形起居室,艾爾洛斯明明白白确認這裏沒有能夠被視線捕捉的外來入侵者。

——或許……他皺起眉頭,對于耶倫蓋爾萊說或許自己這些從聖地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外來者。

牧師房門斜對着執祭卧室,和昨天晚上一樣緊閉着。原本四層只供給聖子候選和他的貼身執祭使用,後來還是菲利普斯擔心艾爾洛斯才特別請求喬伊斯也住在四層就近關照,相當于把120安排在重點高危人群左近随時預備應對突發狀況。所以原本作為閱讀室的那個房間被整理成喬伊斯的卧室,書籍也都被搬出來臨時堆在公共起居室內充當裝飾品。

艾爾洛斯上前敲響牧師的房門,大約等了兩三分鐘,門開了,喬伊斯苦着臉探頭出來:“梅爾大人,您又聽到聲音了?”

這個“又”字說明他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一概不知,但是很快牧師皺起眉:“您使用了治愈術,發現了什麽?”

艾爾洛斯搖頭,就是什麽都沒發現才讓人介意,要是真看到什麽,這件事說不定也就到此為止了。然後他看着喬伊斯提出了個匪夷所思的要求:“能麻煩你借光看看我背後有什麽嗎?不要直接去看,用不經意間掃一眼的那種模樣。”

也許有的“客人”就是不喜歡被人盯着瞧呢?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種要求,無論怎麽想都很吓人。

眼下公共起居室內唯一的光源正是牧師卧室內撒出去的那一點點,聖子候選背後只有一片濃黑。

“我确定您後面什麽都沒有,梅爾大人!”喬伊斯飛快掃了一圈,聲音有點走調:“什麽都沒!”

就是因為還有那麽一點點光源照亮了門口僅能容下一人的位置,剩下的大片黑暗才看上去特別恐怖。尤其聖子候選穿着白袍蒼白着臉堵在他眼前,又因為各種原因一臉虛弱,像極了驚險小說中清秀但兇猛的鬼怪。

艾爾洛斯也不明白牧師為什麽這麽害怕,咧嘴笑笑從身後取出件原本屬于執祭的黑色外袍披在身上。

太棒了,喬伊斯頭暈目眩的想,這下子梅爾大人看上去更加不像個好“人”。要是菲利普斯出現在這裏,他一定會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嘗嘗苦修士的信仰鐵拳。

“我下午散步時恰好(重點)在水房發現了許多孤兒們還沒來得及清洗的執祭外袍,”他手忙腳亂的低頭整理各處系帶,看得喬伊斯眼睛疼——怎麽這麽笨,衣服也不大會穿,“如果四個小時後我還沒有回來,就要麻煩你喊上埃克特和菲利普斯去地下室裏撈我了,如果有誰問起……你就說我有病,晚上總喜歡夢游。”

這個理由……勉強算得上負責任吧,至少艾爾洛斯主動把鍋全攬在自己頭上而不是準備替罪羊,他連裝瘋賣傻的後路都已經提前想好了。

喬伊斯下午就知道攔不住聖子候選旺盛的好奇心,眼看現下事情已成定局,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埋怨:“您為什麽對別人家的事那麽好奇?安安靜靜待個一年半載,然後您就能到屬于自己的教區去任職了,有什麽理想不能放到那個時候再去實現?”

耶倫蓋爾修道院是福裏安神父的地盤,上面還有巴別爾領教區的主教統轄,哪怕真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髒污事後教宗要找人算賬也算不到聖子候選身上。讓自己幹幹淨淨的,做個被人向往抑或愛戴的清淨神官難道不好!

他把艾爾洛斯的動機理解為少年人單純的好奇,少年停下系衣袋的手,擡起頭溫和的對牧師微笑。

油畫般的光影讓喬伊斯從此以後的人生裏都再也無法忘記這一幕,單薄瘦弱滿面病容的少年安靜笑着,此刻他甚至無法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喬伊斯,我聽到了哭聲,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我很難向你描述那都是些什麽,我沒有辦法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也不知道我的行動究竟能不能提供幫助,但我知道如果什麽都不做那是一定不可以的。”

說完他緊了緊執祭外袍的系帶,轉身走進黑暗。

午夜的鐘聲在他離去時恰好響起,一聲又一聲,像是要劈開人的腦子一直鑽進靈魂裏。

“等等!梅爾大人!請稍微等一下。”喬伊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朝已經轉身走出去段距離的聖子候選揚了揚法杖,艾爾洛斯感覺到手背上一燙,低下頭見到一從荊棘圖案。

牧師始終沒有走出那道房門:“我在您身上做了個标記。別擔心,只是個臨時記號,低烈度聖光術,為了追蹤用。原理是魔法共鳴……好吧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總之,如果您發生意外,我将順着标記盡快趕到您身邊。”

艾爾洛斯抿嘴點點頭,拉開公共起居室的門消失了。菲利普斯和埃克特沒有出現,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在忙些什麽。

摸着塔樓的牆壁慢慢從四層來到一層,他小心繞過廚房裏值夜的執祭,通向地下的門在福裏安神父所在的西北角,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雜物間。穿着黑色執祭外袍很容易在夜裏隐藏身形,少年就着中庭透入的朦胧月光快速穿過皇家回廊。

白天莊嚴肅穆的建築在夜晚無端多了股破敗與凄清的味道,樹影投射在白色大理石上随風搖曳,既像遮蔽古堡的藤蔓又像浮動的大蛇。

萬籁俱寂、四下無人,短短兩百米距離,居然走出了驚悚片的感覺。

來到白天提前踩好點的地方,艾爾洛斯警覺地四下觀察一周,夜風把中庭裏那四顆高大的杉樹吹得嗚嗚作響,灌木和花草沉默而敬畏的仰視着它們的庇護者。

地下室入口嵌在牆上,斑駁木框隐約露着白茬,很讓人替負責者擔心承重與安全問題。

少年擡起右手摸在牆壁上邁進那扇門,空氣從清新幹爽逐漸變得潮濕沉悶。沿着忽高忽低時寬時窄的石質臺階慢慢向下,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腳尖才碰觸到泥土。他又向前走了幾步,地面不再傾斜,看來是走到底了。

地下室裏沒有采光,身處其中很容易喪失對空間的感知。也許是這會兒孤兒們也都已經入睡了吧,牆壁上隐約有火把的痕跡但并沒有被點亮。艾爾洛斯摸着石牆向前走,遇到缺口就停下來嘗試着尋找木門。

運氣不錯,第二次他就找到了執祭們充當舍監時休息用的臨時房間。

裏面沒有人,床上一片淩亂,桌子上擺着能提在手裏的提燈,火焰在燈芯上微弱的搖擺起舞。

艾爾洛斯沒有拿走那盞燈,他從袍子裏取出昨天用過的那個燭臺,接了個火點燃蠟燭。不經意間低頭看到桌面上鋪開的紙張——居然是羊皮紙,昏黃燈光下幾乎看不清紙上都畫了些什麽。

樹、太陽、貓頭鷹,還有……一團黑漆漆的塗鴉。

他花了五分鐘記下那幾個圖案,悄悄退出房間沿着走廊繼續向前。

不得不說,有了光源,探索的速度大大提升。

少年走過一間又一間孤兒們的集體宿舍,燭臺微弱的光亮讓他很快就找到睡在牆邊的達達。

小胖子張着嘴喘氣,一只手壓在腦下充當枕頭另一只手無意識的抓撓屁股。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聲突然出現,艾爾洛斯一激靈吹滅燭臺矮身蹲在達達床頭借着床鋪高度隐藏身形。

小孩子哀切的哭泣,清清楚楚從牆壁裏傳出來。

哭聲持續了一段時間又變成歡笑,好像發出聲音的孩子就在耳邊,就混在這片大大小小的鼾聲中。

拖着袋子行走的沙沙聲比塔樓裏更加清晰,随着它逐漸放大,孩子的哭聲和笑聲戛然而止。

艾爾洛斯蹲在達達床頭大氣也不敢喘,一直等沙沙聲也消失才貓着腰轉了一圈溜到門邊。他記得自己溜進來時反手關了門的,現在那裏卻多了條一掌多寬的縫隙。

他大着膽子用熄滅了的燭臺撥開門湊近向外看,背後一涼猛地向前倒去。少年連連向前栽了幾步才勉強穩住平衡,草鞋在土地上摩擦的聲音在空間中不斷回響不斷放大。

“你在這裏做什麽呀?”咿咿呀呀咬字還有些含糊童言童語從背後冒出來,可是他背後現在正抵着宿舍牆!艾爾洛斯汗毛都炸了。他不敢回頭看,強忍着恐懼硬擠出回答:“我在觀察。”

“那你在觀察什麽呀?”那個聲音就像孩子一樣不依不饒,艾爾洛斯動動腳趾:“我在觀察……往哪邊逃!”

話音未落他拔腿就沿着走廊通道跌跌撞撞向前跑去,身後小孩子“留下和我玩呀”的笑聲似乎沒有追上來,而是留在原地卡殼了似的一遍遍重複。

“小孩子半夜不睡覺是要被打屁股的!”通道盡頭的牆上有門,艾爾洛斯想也不想沖出去,反手帶上門栓。

光線昏暗,腳下不知道拌住了什麽,他跌跌撞撞五體投地式向前栽了了幾步撲進一堆東西裏,“小孩子”天真活潑的聲音徹底消失再也聽不到了。

“呼……呼……”激烈奔跑戛然而止,心髒像是要從胸腔裏迸出來那樣“突突突”突個不停,許久之後好不容易才喘勻氣兒的艾爾洛斯反過來仰面躺着,用摸的确認了這兒是什麽地方。

倉庫。

壓在身下的粗麻袋子裏散發着黴味與陳舊的氣息,根據手指反饋的顆粒感可以判斷是糧食之類的東西。他起身四腳着地摸了一圈,還發現了布匹和其他物資。

整個空間大得超出想象,摸着堆疊成牆的貨物走上一圈至少走了兩百多步。一般來說像他這樣的青少年三步大約能走一米,簡單以正方形估算,未被物資完全覆蓋的地面便有四十坪。

這是位于地下的空間,不像地面上蓋房子想蓋多大就蓋多大。而且就是這樣的倉庫裏,食物都放到發黴了,住在外面那些孤兒們卻一個個餓得皮包骨。

“#¥……%#%&……”艾爾洛斯低低罵了一句,他磕磕絆絆直起身,邊摸邊尋找出路。

在這裏耗上一整夜并不是個辦法,誰也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響動還會不會出現。

好在這間倉庫并不是只有一個進出口,他在一個凹進去的地方摸到另一扇木門……可惜這回門是鎖着的。

從這麽多物資裏頭翻箱倒櫃摸黑找一把小小的鑰匙顯然不現實,但是不找,那就得回去再次面對那位看不見人影的小朋友了。

還是想點別的法子吧。

人在黑暗中待久了總會變得暴躁,于是艾爾洛斯就暴躁了,剛學會的聖光術在一片漆黑中乍然亮起,切斷鎖栓的同時差點恍花施術者自己的眼睛。

“……嗷!”捂着狗眼緩了半天,少年忽然頓悟:“等等,所以我剛才為什麽不拿治愈術照亮,非要用手摸?”

柔和微弱的白光從他掌中浮現,他托着光源回頭看了眼神後:“……”

滿載着各種糧食的袋子箱子幾乎堆到天花板上,地面上散落着零零星星解開的口袋,也許廚房每天就是從這兒取走主食。他所找到的這扇門巧妙的隐藏在貨箱貨袋之間,真要眼睛看只怕近在眼前了也看不出來,用手摸勉強算是誤打誤撞找對了方法。

剛才闖進來的那扇門正好在倉庫另一頭,門板上挂着副異端受刑的畫。

畫上一個奇形怪狀的人被天上降下的雷霆擊中,周圍跪坐着一群觀賞刑罰的看客,看客們臉上各有表情。不過隔着這麽遠艾爾洛斯也看不清畫家如何處理那些細節,能看出從天而降的是閃電而不是樹根就已經很對得起原身的初始配置了。

少年吸了口氣轉回來,面前這扇門上果然也挂這幅畫,也是異端受刑,不過刑罰改成了刻板印象中的火刑。由于離得夠近,這次他看清了每個圍觀者的臉。絕大多數人興奮到猙獰,少部分人心懷不忍的遮住頭面,還有零星幾人流露出恐懼的表情。

“眼花了?”

畫面上的火焰似乎扭曲了一下,艾爾洛斯急忙推開門走進下一個空間,其實是條不知通向何處的走廊。

踏上這條走廊,借着治愈術的微光他發現四周裝飾越來越華麗,逐漸華麗到不輸地面上那些石雕藝術。走廊兩邊隔上固定距離有一條向兩旁岔開的通道,盡頭全都是緊鎖的門。

很久沒有出現的沙沙沙怪響再次回蕩于耳畔,這次它近得幾乎貼在艾爾洛斯腦後。無形無狀,不應該有觸感但少年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千方百計想要湧進自己的七竅之中,嘈雜細碎的呓語環繞周身,視線忽明忽暗、意識跟着恍惚,一直握在掌心的治愈術如同風中殘燭随時可能熄滅。

腦子裏好像通了電似的悶悶的脹得痛苦,艾爾洛斯此時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身體。他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目眦盡裂,表情扭曲,張開的嘴裏只能發出古怪的“嗬”“嗬”。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這次他終于弄明白了,那不是誰拖着袋子在地上走動,而是人類掙紮時衣物在地面上瘋狂摩擦發出的聲音,就像現在的自己。

再這樣下去,大約會死。

不行!!

就算死于未知的地下空間,至少他也要想法子先把孤兒們肚子裏的寄生蟲解決掉。

想要讓孩子們能活下去!

那些瘋狂的呓語還在大腦中盤旋,恍惚間已經看到走馬燈的艾爾洛斯下意識回憶起穿越前樓下小廣場上每天傍晚大爺大媽們快樂的大喇叭,隔壁消防隊每天清晨六點準時響起的起床號,對面美食街上嘈雜的熱鬧與香噴噴的小燒烤,還有每個應用英語專業學生都聽到吐的、背景裏盡是雜音與怪叫且永遠也聽不完的BBC、VOA錄音。

“嘔!”

他顫抖着将手指塞進口中,喉間軟肉哪受得了這種刺激,直觀的生理反應打斷了大腦裏那些被現代信息流沖得斷斷續續的召喚。少年四腳着地向前爬了幾步,倉皇起身撒腿就跑,短短數秒之間內袍就已濕透。

艾爾洛斯:袍子濕了算什麽,老子忍住了沒尿褲子就算是條好漢!

沖出通道,外面是一排排石棺,大理石質地,擺放得整齊劃一。少年顧不上這些悶頭向前跑,鎖鏈突然橫空出現,三兩下把他纏成個蠶寶寶向旁邊拖去。

他哪肯束手就擒,好不容易從不可名狀的危險中掙紮出一條生路,艾爾洛斯正是一驚一乍如同驚弓之鳥的時候。聖光術光芒大作,圍繞他的耀眼白光化作拔地而起的荊棘,鐵索盡頭操控鎖鏈的人發出疑惑的單音節:“嗯?”

聲音有點耳熟。

“輕點輕點!你不要把梅爾大人捏碎了!”

這是另一個耳熟的聲音,緊接着還有第三個。

“梅爾大人狀态不對,他、他身上出現了聖痕!怎麽會這樣?”

所以,有沒有人能來解釋一下,這個聖痕又是啥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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