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倒V

第 53 章 倒V

“馬普爾,你對邪1教教派有了解嗎?”

艾爾洛斯重複了一遍問題,苦修士這才反應過來聖子候選并不是在懷疑自己。

關于邪1教,低階苦修士了解的并不多,他參與過的真正的除魔行動還比較少,知道的也就比普通人多一點而已。馬普爾前後一共用了五分鐘就把自己掌握的情況一股腦全說完了。

“那些惡棍經常用些話術和蠅頭小利行騙……能夠使用治愈術的神官數量稀少,教廷以外幾乎不存在,請神官施術的代價高昂,所以很多邪1教徒都會打着治病之類的借口走街串巷,啊,煉金術也是重災區,總有人想憑空煉出金子不勞而獲。我在聖地修行時每年都會聽說幾起邪1教徒搞的黑暗彌撒,制造封印物致殘致死已經是最常見的後遺症了,大家都很頭疼。具體的分類?要看他們信奉哪個邪神使用什麽邪典……”

大凡邪1教,無論在哪裏特征都是那麽幾個,編造邪說謀財害命是其萬變不離其宗的核心。只不過在中央大陸“財”不僅指代經濟利益,也可能代表邪神賜予的力量。

根據馬普爾修士的說明可知,邪1教徒通過各種儀式或是祈求邪神降臨或是提出各種訴求,主要以後者數量居多。出乎艾爾洛斯意料的是邪神感知到祭祀後還真會給予信徒回應,不過力量給是給了,但不負責售後,随之而來的後果邪神概不負責。

也就是說,這份代價不是什麽人都能付得起……也許無論誰都一樣付不起。

“巴別爾領往年上報聖地的邪1教案件數量多嗎?”

這夥人都能随意進出城主府了,肯定不會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必定有其來源。艾爾洛斯給了馬普爾修士一些時間慢慢回憶,自己蹲在地上仔細檢查六個執祭的屍體。

教堂神職人員因為要經常與教徒接觸來往,對自身儀容儀表都有相應要求,又是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大家穿得都非常正式。這六個執祭年齡最大的目測不超過三十歲,最小的也就剛成年沒多久,手臂和大腿內側都被切得七零八落,每人都少了一個代表感知的器官。艾爾洛搜注意到他們領口袖口上的寶石裝飾扣全部好好留在原處,整潔短平的指甲裏也沒有掙紮留下的痕跡。

看來那些邪1教徒已經博得了執祭們的信任,能讓他們直到失去行動能力前也不曾産生懷疑。

經過十多分鐘的仔細回憶,馬普爾修士肯定的向聖子候選報告:“巴別爾領在所有教區中上報邪1教案件的數量從來都是最少的,沒有比它更少的了。唯一能在安全上與巴別爾領不相上下的大約只有各大公國的王城。”

這不是胡扯麽?王城安全系數高并不是因為住在那兒的居民素質高,而是有王城衛隊的人數與戰鬥力在後面作為支撐。很多案件一浮出水面就被治安官和大兵們解決掉了,王室也決不允許有礙門面的消息輕易外傳,低階修士沒聽說過很正常。所以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摩爾城的消息并沒有傳到巴別爾領主教費迪南的耳朵裏,聖地也就無從可知。

看來聖光教廷在巴別爾領的優勢地位早就被人偷偷動搖,費迪南主教居然被人蒙在鼓裏,福裏安神父加上米連神父,兩次!還是說他其實什麽都知道,只是不想采取措施?艾爾洛斯摸着胸口想了想,換做他自己大約怕是也拿不出什麽好辦法來——他們是神官,不是憲兵隊長,嚴格來說只能管理自家的教徒。除非有鐵證證明對方是邪神信徒,否則随意動手也是很難向所在公國解釋的。

“好吧,我大概了解了一些情況,你去把護教士們都喊來,先為這些不幸蒙難的兄弟們舉行安魂儀式吧。”

艾爾洛斯将翻開的衣物重新撫平,馬普爾修士把教堂裏所有還能喘氣兒行動的人全喊了出來。大家按照教律給死者做了安魂彌撒又塗了油膏,用聖器室裏找到的白色棉布裹緊後轉移到幹淨的臺子上存放,石棺裏的血跡很快就被清洗幹淨。

眼下屍體還不能下葬,一是事情沒有了結,留着也算是個證據,二是教堂沒有火化池,要麽運回修道院火化要麽就地挖坑埋了。如果就地安葬還得去采購六副棺木,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進入摩爾城做得頭一件事就是大張旗鼓四處買棺材……這種事艾爾洛斯無所謂,不過他怕教宗一不小心被自己氣死。

“還好是冬季,這段時間又一直在下雪,應該能堅持幾天。”

埃克特憂心忡忡,這次他只帶了能夠信任的四個低階騎士出來充當儀仗隊,遇上邪1教徒作祟難免要擔心些武力值夠不夠的小問題。菲利普斯則經常帶隊肅正教律滅殺邪祟,類似情況見多識廣狀态倒還好些:“給教宗冕下的信已經寫好了,您要過目嗎?”

艾爾洛斯依言接過信紙匆匆從頭看到尾,伸手要了支筆在底端簽上名字:“事态緊急,我就不浪費時間謄抄了,希望教宗冕下能夠理解并寬恕。”

他就算不理解不寬恕也沒用,這邊主打就是一個躺平開擺,有本事你廢了我,明天我就回瓦爾哈利亞斯研究怎麽用煉金術種地去。

送還信紙,聖子候選突然問了一句:“有沒有什麽邪神是對血液有偏好的?”

“有。”菲利普斯停下動作,略微思考後做出回答:“鮮血大公茲拉萬,有記載祂的教徒獻上足夠多血與淚時得到回應的概率更高。”

原來還真有這種血旺愛好者……艾爾洛斯嘆了口氣,看來修道院那邊豬血羊血雞血都不能輕易做成食物了,至少今年明年不行,真浪費。

“您是懷疑殺害執祭們的邪1教徒跟從鮮血大公?”苦修士首領在這方面比誰都敏銳,艾爾洛斯沉重點頭:“沒錯。雖然每位執祭都少了樣器官,更重要的是出血量不對。為了汲取血液受害者四肢內側被劃得慘不忍睹,按道理這麽多人整個先賢祠都會被染紅,但我們僅在石棺底部找到部分遺留血跡,然後就是衣物上沾染的那些,量對不上。”

“他們的血和器官都被帶走了,真正的獻祭還沒有開始。”

目前看來只有這種解釋最合理,不然說不通。執祭們整整齊齊躺在石棺裏,神父牧師被活埋,犯人逃得從容安逸,他們廢了這麽多事沒道理随意丢棄被取下的器官,那些東西一定另有用處,所以才會被一并帶走。

“如果這樣想,”菲利普斯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明天晚上的宴會恐怕……”

兩人一塊去看埃克特,聖騎士長怔愣補充:“社交季開場時的第一場宴會總是最盛大最華麗的,它代表着主辦家族的聲譽與影響力。”

“在這種上層社會聚集取樂的場合搞出點大動靜,制造出的話題足夠被人津津樂道上十幾年,我覺得邪神拒絕不了這份‘禮物’。哦,還能順手捎帶上一個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是筆劃算買賣。”

艾爾洛斯面無表情的做出以上猜測,聖騎士長和苦修士首領再次異口同聲:“別輕易說出那麽可怕的話啊梅爾大人!”

“把喬伊斯調過來,緊急聯系費迪南主教派苦修士配合抓捕。埃克特你去告訴主教大人,如果消息洩露聖地那邊降下的一切懲罰都得堆在他頭上!”

打從馬車車廂裏醒來到現在他也沒有露出過發狠的一面,這還是頭一次咬牙切齒主動展現攻擊性。

艾爾洛斯最後看了眼那些被白棉布包裹好的執祭遺體,邁開腿走向神父樓:“勞爾呢?我需要他的幫助,得出去看看……你們守着教堂不要讓打探消息的人鑽進來。教堂正常營業,別吓到普通市民,但是後院必須封死,任何人問起就說是我的命令。”

根據他在耶倫蓋爾修道院曾經遇到的情況猜測,艾爾洛斯認為少女石雕流下血淚意味着此地聚集的痛苦與恨意即将滿溢,不可知的恐怖随時有可能降臨。也許遭遇不幸的執祭裏有誰體質特殊或者靈感強烈,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讓第一只靴子落下來。

勞爾作為一個年輕的佃農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他從頭到尾瑟瑟發抖的和更熟悉的苦修士們待在一起。聽說聖子候選有需要,青年咽了口口水,把心一橫冒出頭:“咱在這兒呢彼得老爺,您需要咱做什麽?”

“彼得執祭”不是“彼得執祭”而是聖子候選本人,這算是給修道院幹活兒的佃農們都知道的小秘密。梅爾大人的馬甲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突發事件中搖搖欲墜,大家本着“聖子候選是教廷臉面不能蹲在泥巴地裏滾得渾身髒兮兮”這一刻板印象,特別能理解艾爾洛斯非要說自己是彼得執祭的奇怪行為。只是佃農們已經喊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換不過來。

“等我換身不顯眼的衣服,我要出去問問摩爾城市民裏有沒有誰注意到過特別的跡象。你們看,執祭們身上沒有掙紮的痕跡……米連神父,大家早上起來後有吃過東西喝過水嗎?”

他猛地喊了神父的名字,自從被擡出來參加彌撒就一直呆愣愣的神父渾身一抖,條件反射般用力搖頭:“沒有,大家都很激動,沒人有心思吃喝。我平日裏和那些人接觸的不多,他們主要通過城主向教堂施壓,偶爾登門示威……”

“所以你到底是為什麽既不把這件事報告給郊區主教,也不向就在左近的修道院求助?”

菲利普斯冷着臉橫了米連神父一眼,後者噤若寒蟬雙唇嚅嗫:“……”

“大概是,福裏安神父曾經拒絕過向教友兄弟伸出援手的緣故吧。”艾爾洛斯也是不久之前才想起還有這麽一出。

原身名聲不大好,福裏安神父又是直到現在也讓人猜不透的家夥,米連神父不願也不敢找耶倫蓋爾搬救兵很正常。

但他不往上給費迪南主教寫信打報告,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見聖子候選還肯替自己解釋,神父向艾爾洛斯投去感激的視線。少年面色冷淡的站在衆人中心,既沒有因為遇上惡性案件而表現出被落了面子的極度憤怒,也沒有對自己這個犯了大錯的罪人訓斥責罵。他越是平淡,神父越是自責,忍不住想要回憶出更多梅爾大人問到的細節。

“我記得……去年前年接連兩次艾蘭德城主負責的家族牧場都出了問題,死了不少牲畜。當時東部的下城區也有類似家畜的疫病在蔓延,我們聖光教廷又不是獸醫,所以沒有派人去介入。後來疫病不知不覺就消失了,從那之後這群可惡的邪1教徒才嶄露頭角成為城主的座上賓。我一開始以為他們是自然神系的信徒才放任了邪1教的蔓延……直到謠言散布開來,再想法子收拾也很難有效果。”

說到這裏米連神父狠狠抓着自己的頭發撕扯,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有在悔恨。

“關于你的處罰,将來要看教宗冕下的意思。不過我可以保證如果你能努力幫助追捕邪1教徒,我會在信件裏向冕下建議懲罰你下半輩子給那些無辜的執祭守墓。”

艾爾洛斯鄭重向他許諾,中年人看了他一會兒,流下感激的淚水:“謝謝您!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菲利普斯,讓人把神父的證詞全都記錄下來。勞爾跟上來,我們走。”

菲利普斯和埃克特交換了個眼神,後者追在後面跟過去:“梅爾大人,您知道一個富裕的中産家庭少年該穿些什麽嗎?您知道那些衣服該怎麽穿嗎?還有,勞爾在本地是個熟面孔,您确定帶着他出去不會有問題?”

艾爾洛斯腳下一頓,顯然,聖子候選沒想那麽多。

二十分鐘後大門緊閉的教堂忽然敞開,苦修士們換了執祭的衣服進進出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正常。

各家派來打探消息的仆人都沒有發現什麽異狀,就算進去走動看到的也只有整齊的長椅與幹淨的祭臺。但是再想往後探查就不行了,“執祭”會把他們攔下,溫和且堅定的告知米連神父身體不适,今天所有活動全部暫時取消。想要進去探視拜會更是不行,據說聖子候選下了命令,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修養中的神父。

趁着各路探子擠在正門前頭嘈雜熱鬧,埃克特領着勞爾和艾爾洛斯偷偷從側面翻牆溜出教堂。

“聽着勞爾,從現在起梅爾大人就是你的彼得少爺,你是彼得少爺雇傭的本地向導,我是少爺的家庭教師,我們從索爾領的波那契城來到巴別爾領游歷。”

聖騎士長不大适應的扯扯皺縮領口圈,走在旁邊的艾爾洛斯用眼神譴責他:“你為什麽不需要在胸口系個紅絲帶的蝴蝶結?”

“親愛的少爺,因為我是個成年人。”埃克特膽大包天的學着喬伊斯往聖子候選腦袋上摸了一把,該說不說,那頭灰裏透白、白裏透灰的頭毛還挺軟的,手感不錯。

兩個“外地人”就這麽跟着他們的向導在上城區裏轉了好幾圈,每位去到教堂門口迎接的人家他們都去看了看,包括并不限于城主府和市政廳四周——高級文員們穿着得體的制服坐在露天花園裏喝着咖啡吃着甜品聊着愛好,不久之前莅臨摩爾城的聖子候選是他們嘴裏最熱門的話題。

埃克特很是娴熟的上前與文員們打了個招呼,一連串聽上去非常高貴的姓氏從他嘴裏蹦出來,很快“彼得少爺”就得到了個專門讓出來的座位。

這少年藍綠色的眸子清澈見底,皮膚白得如同奶凍,整個人小巧玲珑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外表就知道他一定被家族精心教養着,是個值得結交然後亮出去炫耀的小可愛。

“這些點心裏專門添加了我們吉魯克特産的黃檸檬,耶倫蓋爾的聖子候選你們知道嗎?聽說上個月他就是用這種檸檬的籽混合大蒜制成聖膏祛除了糾纏在孤兒們身上的惡靈,在此之前那個可怕的惡靈已經生吞了好幾條人命下去!”

一個梳着偏分發型的文員客氣的多交了份甜點和飲料來,彼得少爺的家庭教師巧妙道謝,然後不動聲色先行找侍者把所有人的帳都給結了。

有趣又漂亮的孩子和有趣又漂亮還很闊綽的少爺之間,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倒向後者。侍者送上餐點後沒過多久,圓桌旁的談話就跟着彼得少爺的興趣走了。

為了避免露餡,艾爾洛斯沒有提太多索爾領相關的風土人情,少少講了幾句放在哪裏都适用的套話後将閑聊扯到畜牧業上:“聽說摩爾城的艾蘭德城主經營牧場很是得法,我家在索爾領也有個牧場,可惜入冬以來常有牲畜折損,真想知道城主大人是如何應對的。但是以我現下這般年齡樣貌,貿然登門拜訪又太失禮了些,諸位可有什麽好辦法?”

他咬着舌頭小心斟酌詞句,看上去很像外國人在思考該怎麽組織話語。文員們聽完彼得少爺的煩惱紛紛眯起眼睛笑,笑夠了才好心指指城主府西面露出尖尖的樹頂給他建議作為這頓豐盛下午茶的回報:“您該去那邊求助,城主大人為了方便賢者們進出專門把西面的院子空出來留給他們居住。摩爾城裏飼養動物的人都得仰仗他們,無論馬場還是牧場,就算想弄條好獵狗也得先問問那些賢者的意見呢。”

“可我來的時候在馬爾斯集市看到了許多售賣動物的攤販,每一只看上去都很健康呀?”彼得少爺不谙世事的提問再次逗笑了文員們,有人豎起一根手指擺在面前來回搖動:“這您就不知道了吧,如果只是豢養寵物,或許也用不上賢者們出手。但要是那些特別珍貴的品種,或者牧場面積很大牲畜又養了很多的話,那就必須要請賢者們幫幫忙了。”

艾爾洛斯回頭看了眼埃克特,後者輕輕點頭——自然神系的神官是有“賢者”這個稱號的,不過就算他們信奉自然神系,也沒有成體系的獸醫行當,更不會成群結隊上門給人家養的牲畜治病。如果這些文員沒有說謊,那麽潛伏在城主府裏的邪1教徒們相當于在頭上套了個正神教派的招牌,背地裏膽大包天的搗鼓些傷天害理的事。

“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備禮去與那些賢者們結識,多謝諸位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彼得少爺一高興,揮手又讓他的家庭教師給每位陪聊多上了杯飲料,聖子候選大人暗搓搓在心底流血——一人一杯飲料花了十幾個銀幣呢,好心疼,十幾個銀幣夠買上不少物資了!

消磨了一個愉快的下午,文員們下班散場,少爺表示不好打攪別人的休息時間,遂命向導帶路去別的地方轉轉。

勞爾這個“向導”立刻彈起來領路,走出視線範圍後艾爾洛斯低聲與埃克特交談:“看來那些邪1教徒的存在摩爾城人盡皆知,只是瞞着咱們罷了。他們想收集祭品也不會直接從上城區開始,去馬爾斯集市找安普頓商團的混血獸人們問問,我其實更想去東城區,不過穿成這個樣子恐怕問不出什麽想要的。”

越是朝不保夕的底層人越容易失蹤,而且他們就算是失蹤了也很少有人關注。憲兵和治安官不會為窮人辦事,他們只會在若幹年後偶然性的大發慈悲告知遺屬去據點把放不下的屍體領走。

嗯,收費。

埃克特同意聖子候選的分析,并對他不涉險境的選擇大加贊賞:“您真是越來越聰慧睿智了。”

艾爾洛斯:“……”

這話他沒法接。

不,主要是怕死,其次是怕被人捉去賣了,和聰慧睿智沒有直接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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