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你真決定好啦?”

肖允樂撕開烤紅薯的皮,黃澄澄的紅薯肉熱氣騰騰,軟糯香甜,他忍不住咬了一大口,燙得仰臉呼呼吹出嘴裏的熱氣。

賀淩就蹲在他邊上,手裏也拿着一個烤紅薯,校門在他們的側後方,有兩輛小三輪車正停在路邊,一輛賣的烤紅薯和糖炒栗子,另一輛賣的是煎餅果子。現在是午休時間,三輪車的生意很好,學生排隊等着買。

賀淩怕燙到手撕紅薯皮的速度很慢,肖允樂都吃一半了他還在慢慢撕。

“決定好了。”他說。

“那到時候我們應該能經常見面,我可是本地人,我帶你們玩。”

肖允樂是首都人,他家裏人都希望他能在首都讀大學,他自己也沒有異議。

他又不怕燙地咬了一大口紅薯,含糊不清地問:“不過你怎麽突然就決定好了?是因為江越嗎?”

如果賀淩是為了自己才決定考去首都,那他應該早就想好了,可之前從來沒見過他對首都表現出一點興趣,所以肖允樂直覺他的決定應該不僅僅只是出于自身的考慮,那能這麽影響他的人除了隔壁那個還能有誰?

“你是不是聽我說他症狀很嚴重怕自己耽誤了他?”

賀淩還是不說話,他終于撕好了一半的紅薯片,慢吞吞地吃着。

這世上大多數人的腦子多多少少要麽裝着是學業,要麽是事業,又或是關于未來的規劃,但江越不一樣,他的腦子就裝着一個人——賀淩。

如果賀淩告訴他自己要留下讀大學,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跟着留下。

賀淩并不想在這種時候跟他吵架,吵了也沒有意義,更何況這件事并不是無解的,只要賀淩自己想通了就可以,他一直都有一個可以雙贏的選項,就是離開衡水和江越一起去首都。

而他要下這個決定,也就意味着他必須完全信任賀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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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淩自己也無法斷定他是出于能完全相信賀明樓,只是就像賀明樓說過的,他再不舍得也不會自私地讓他留下,他當然也沒有辦法自私地要求江越跟他一起留下,他的不安值得他賭上他和江越的前程嗎?

賀淩這個人再擰也是講理的,他再猶豫不決把一件事掰開來看利弊最終他也能看到答案,也能走得甘願。

有些事情如果注定要發生,他難道能真的攔得住?

由秋入冬仿佛就是一夜之間的事,前一天賀淩只需要往校服外套裏多穿一件衛衣,次日一早他冬天的外套都翻出來。

賀明樓天沒亮就起來給他做早餐,把賀淩送出門了再打着哈欠回去睡覺。

江越就在樓下等他,天冷他也加了衣服,脖子上還戴了條圍巾。

見賀淩走出A幢,江越拉下外套拉鏈從懷裏拿出一個裝在塑料袋裏,還熱乎着的蛋撻給他,“我自己烤的。”

賀淩接過就吃,一邊吃一邊禮尚往來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蛋黃派塞他手裏。

江越拿着那個蛋黃派笑得好像賀淩給了他一塊金子,“這不是你最喜歡吃的嗎?”

賀淩拍了拍自己另一側的口袋,噗的一聲,意思是他還有。

賀淩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零食,他自己從來不買,但賀明樓愛給他買,吃不完過期扔了就會換一批,總是塞得櫃子裏滿滿的,肖允樂每次來他家都特別羨慕他的零食櫃,賀淩也大方,總會讓他提一袋回去。

到了年末,大家的注意力總是少不了被聖誕節和跨年這些字眼所吸引,只是去年的踩踏事件還歷歷在目,今年好多地方都不敢放出什麽跨年活動。

高一高二都心癢難耐想出去玩,高三想玩也沒這個時間和心情,最多忙裏偷閑寫張賀卡。

江越借着課間下樓,在文具店裏仔細挑選,他挑賀卡也沒想着要避着誰,文具店裏進進出出好多人都看見他挑賀卡挑得很認真,最後結賬的時候他只買了一張。

他要是買上好幾張,那大家還能解釋他是給朋友寫的,但他如果只買一張,那就說明他只給一個人寫,那個人是誰?

一時間衆說紛纭,猜什麽的都有,大家甚至都悄悄留意起那張賀卡的最終去向,想知道最後到底會是誰拿到那張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聖誕賀卡。

沈小燕都忍不住去問賀淩和肖允樂,畢竟他們班就這倆跟江越關系好。

“所以你們知道江越到底是給誰寫賀卡嗎?”

肖允樂若有所思地說:“我猜肯定是我們學校的人。”

“所以是誰?”

肖允樂聳肩攤手,“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能說。”

沈小燕開始胡猜,“會是高一的嗎?”

“那我可以肯定不是。”

“聽說有人拍到江越買的那張賀卡,是白色的,上面畫着鉛筆素描,聖誕老人拉雪橇。”

“你們都知道得這麽清楚了,收到的人也不可能讓你們看見吧。”

沈小燕兩眼一眯,洞察秋毫,“你的意思是說江越真的在追求某個人?”

肖允樂欲言又止,最後嘆了一口氣,“我還是閉嘴吧。”

“別,再唠唠。”

“別唠了,你不是有題不會?拿過來我給你看看。”

晚自習放學,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本就寒冷的天氣在小雨的加持下多了絲入骨的濕寒。

江越把自己的圍巾給了賀淩,他擔心冷風會灌進賀淩的脖子給他系得很嚴實,幾乎遮住了賀淩半張臉,微長的額發下杏眼大而有神。

“你不用?”

“我不冷。”

江越撐起雨傘,手臂摟住賀淩的肩膀和他一起走進雨幕。

他把賀淩幹幹淨淨,一滴雨也沒打濕的送到A幢樓下,跟着他進樓梯間,然後把寫好了一直放在書包裏的賀卡拿出來。

賀卡是啞光美術紙,上面有一副聖誕老人拉雪橇的素描。

賀淩接過賀卡,當着他的面看起寫在賀卡裏的情書,字跡一如既往的工整漂亮,遣詞造句也是情真意切,就是這最後一句話——我們以後結婚好不好?

賀淩看完挑眉問他,“聖誕節求婚是你家鄉的習俗嗎?”

江越笑得很不好意思,“你不答應我就再問一次,一年問一次,問到你答應了,以後我就不問了。”

賀淩收起賀卡,“我還不想結婚。”

江越點頭,也沒見失落,“那你想結婚的時候跟我結好不好?”

賀淩和他對視,清亮的瞳孔清楚映着他,“我可能不會想跟任何人結婚。”

這個任何人顯然是包括江越在內了。

江越眼神都不由流露一點苦澀,苦澀得他笑起來都沒有平時那麽好看,“好,不過如果你改變主意了不要忘記告訴我。”

賀淩摘下圍巾還給他,“如果我改變主意,你一定是第一個知道的。”

江越手捧還殘留賀淩體溫的圍巾心裏一動,怔怔地望着賀淩上樓梯的背影,“我愛你賀淩。”

賀淩上樓的腳步沒有因此停頓,他的聲音自上而下飄進江越的耳朵。

“知道了。”

高三的寒假只有一周,時間緊張,賀淩和賀明樓就留在衡水過年,父子倆加上江越一起包餃子。

衡景一中放假前就發過通知,除了大年三十和初一,只要人在衡水的高三生都必須到學校參加寒假自習,食堂會管飯,每人每天還會發一盒牛奶。

沈小燕恨得牙癢癢,寫字用力得恨不能把試卷戳破,“都叫人回來上自習了這還叫放假嗎?我看寒假一共就放了兩天吧!早知道我也去奶奶家了!”

她的同桌蔣琪琪此時就在鄉下老家,自然不用上什麽寒假自習。

肖允樂安慰她,“學到多少都是你的,百日誓師之後就是一模考了,我們真的沒有什麽時間。”

這些道理沈小燕也知道,只能怨氣沖天地寫試卷。

衡景一中的高考百日誓師大會就在學校操場上舉行,時間是二月底。

江越和他們班上的譚望晴被選為優秀學生代表,将上臺分別代表男生和女生進行演講。

演講稿江越早早就寫好了,還給賀淩看過,百日誓師那天他在臺上演講,賀淩站在臺下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在心裏一字不差地默背。

“……志存高遠,繼往開來,衡景以你為傲!”

臺下掌聲如雷,賀淩也跟着鼓掌,向來平靜沒有多少情緒的眸底竟然隐約浮現出幾分溫柔的笑意,只是可惜了并未被任何人捕捉。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

衡水市區內某棟寫字樓的一層還亮着燈,工作室內大半的工位都是空的,只有最裏面的辦公室還有人在。

賀明樓剛挂斷和兒子賀淩的通話不久,正保存好相關資料準備下班回家,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卻響起了一個陌生來電。

賀明樓劃開接起,“你好,請問是哪位?”

當聽見電話裏響起某個熟悉的聲音,賀明樓一頓,随即扶額嘆氣,話音沉穩又溫柔,“一倩,我不是說過我們不要再聯系了嗎?如果不是你換了個號碼我不知道是你,我不會接的。”

電話對面的人不知說了什麽,賀明樓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好,我現在過去一趟,你也別着急,先給曉曉喂些水。”

挂斷電話後,賀明樓關了電腦下班離開。

這一天很平常,賀淩在學校上晚自習,放學的時候還和肖允樂一起吃了個烤紅薯。

只是晚上十二點多了賀明樓一直沒有回家,賀淩等他到淩晨,打過去的所有電話都仿佛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他爸爸一夜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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