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電話能打通卻沒有人接，那首先可以排除手機被人偷的可能，否則小偷早該關機了，不會任由他一次次地打。
那手機既然不會是被偷，最有可能就是忘在什麽地方，而且還靜音，賀明樓才會聽不見。
那他是去哪了？為什麽不回家？又為什麽不回家也不說一聲？
這實在不像賀明樓，他不會讓賀淩找不到他。
等過了淩晨一點賀淩實在坐不住了，他衣服也沒有換，只是棉睡衣加羽絨服，踩着棉拖鞋在寂靜淩晨沖出家門，攔了輛過路的計程車去賀明樓的公司。
高聳的寫字樓只剩兩三層有燈，賀明樓工作室所在的第六層是黑的，他不在公司。
除了公司，賀淩想不到自己還能去哪裏找他，他那些老朋友的地址賀淩一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怎麽聯系他們問問他爸爸去哪了。
賀淩直愣愣地站在寫字樓下，呼出的氣都成了白霧，孤零零的背影叫人不忍。
送他來的計程車司機看他一個小孩大半夜自己一個人跑出來本來就不放心，賀淩下車了他都沒敢走，怕出意外。
見他一個人站在冷風裏吹，司機降下車窗喊他，“小同學，外面冷，快回家吧。”
賀淩握着手機又給賀明樓打了通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他不再打了，扭頭上了那輛計程車原路返回。
他想過要不要報警，但是賀明樓又不是小孩，他一個成年人晚上不回家也不接電話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一個很簡單的，不難想到的原因，比如臨時被哪個老朋友拉去喝酒喝醉了，所以才接不到電話，甚至很可能他手機忘在車上或是公司，根本沒帶在身上。
賀淩很努力地給賀明樓找借口，幫他合理化今晚的事，好讓自己不要太害怕。
也不知道是路上凍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賀淩回到房間脫外套的時候雙手止不住地發顫，連身體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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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藏進被子裏，腦袋都蓋住了一半，留一只耳朵在被子外聽客廳有沒有動靜……
晨光熹微，提前定好的鬧鐘準時喚醒賀淩。
賀淩猛地掀開被子按掉鬧鐘，光着腳往外跑，推開主卧——沒人。
賀淩又光着腳回去穿鞋，他該上學了。
今天氣溫比昨天要低兩度，尤其日出前後是一天氣溫最低的時候，賀淩找出圍巾和毛衣讓自己穿暖和些，他還沒吃早餐只能靠多穿衣服才不至于路上太冷，過幾天就要一模考，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生病。
他整理好下樓，因為沒吃早餐他比平時下樓要早，江越還沒來，他背着書包慢慢走到隔壁樓，沒多久就看到江越從電梯門裏走出來。
看到賀淩在自己家樓下江越很是吃驚，一邊快步走下樓梯一邊拉開外套拉鏈拿出熱氣騰騰，自己早上做的雞蛋餅給他，“你今天怎麽這麽早？”
賀淩接過雞蛋餅，也和之前一樣拿出身上的小零食給他，好像在和他交換。
“我爸不在，我沒早餐吃。”
“賀叔叔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一晚上沒回來，手機沒有人接。”
江越聽得緊蹙眉頭，“他不回來怎麽也不告訴你一聲？”
賀淩搖搖頭，“可能他忘記了他還有個兒子在家。”
江越也覺得這很蹊跷，賀明樓怎麽可能丢賀淩一人在家不管？那他不接電話又一夜未歸要怎麽解釋？
“如果中午之前他還不聯系我我就去他公司看看。”
江越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賀淩吃過江越給他帶的雞蛋餅，胃裏有東西才覺得舒服一點。
衡景一中的食堂早餐沒有太多花樣，都是常見的包子油條，有時間也可以吃碗雞蛋青菜面，好吃還便宜。
賀淩趕早讀只買了兩個包子，路上邊走邊吃，他把手機調成靜音前給賀明樓發了一條微信，讓他拿到手機了給自己回個消息。
賀淩逼着自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學習上，不要去想為什麽賀明樓沒有回家。
早讀結束後，第一節是化學課，随堂小測難度很大，有些題賀淩都得多讀幾遍題目。
老師只給了他們半節課的時間，時間一到他不允許任何人再答題，要求同桌之間互相交換試卷，所有人照着投影儀上的标準答案批改，改完了再換回來，用下半節課快速講解。
課堂上賀淩習慣精神高度集中，專注下連課間的時間都過得很快。
等他想起來看一眼手機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賀明樓八點左右給他發了一條語音。
賀淩把手機貼在耳朵上，聽賀明樓好像剛睡醒的沙啞聲音解釋昨晚為什麽沒有回家。
“對不起小淩，爸爸昨晚在朋友家喝醉了，早上醒來才看見你給我打了很多電話，對不起爸爸沒提前給你說一聲讓你擔心了，爸爸沒事，現在已經去公司了，我今天不用加班，晚上會早點回家。”
賀淩聽完語音就把手機塞回書包裏，也沒有回複賀明樓。
中午江越來二班教室找他，擔心地問：“賀叔叔聯系你了嗎？”
“聯系了，就是在朋友家喝醉了。”
江越這才松一口氣，“沒事就好。”
賀淩沒說什麽，垂眼整理桌上的試卷。
江越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臉色，“你是不是……不相信？”
“我信不信又能怎麽樣？他又不是第一次騙我。”
這句話消極至極，不太像賀淩。
如果是一年前的賀淩，他現在已經殺到賀明樓的公司要他好好解釋，要讓他不好過的人也一樣不好過，哪會說又能怎麽樣？
賀明樓是他爸爸，是個成年人，他還能時時刻刻盯着他嗎？
賀淩是真的覺得累，信任不了爸爸很累，害怕不安很累，生氣發脾氣也很累。
江越心疼得想拉他的手，被提前察覺的賀淩避開。
“這裏是教室。”
就算午休時間教室沒人賀淩也不可能讓江越那麽暧昧地拉他手。
江越只好收回手，溫聲說：“別想了，去吃飯吧，想不想吃牛排？”
“我在等肖允樂，他去辦公室還沒回來。”
他剛說完肖允樂就從後門沖進來，“餓死了，走，吃飯去。”
江越扭頭問他：“吃牛排嗎？我請。”
肖允樂眼睛頓時一亮，他正擔心食堂去晚了沒好菜，沒想到江越居然主動說請客。
“行！那下次換我請。”爾轉團破産
寒假結束後賀淩的時間重心就放在學校上，家政阿姨的高級營養師證苦無用武之地，想給賀淩做營養餐結果這孩子放學也不回家，她能做的也只有每天打掃完衛生後給賀淩炖湯，等他晚自習放學回家了再喝一碗。
賀明樓下班回家的時候阿姨正好炖完湯離開，兩人在玄關打了個照面。
家政阿姨見賀明樓兩只手拎着超市的購物袋，袋子裏好像還有幾只波龍，這都已經好幾百了，嘴裏唉喲一聲。
“你這是？”
賀明樓提起袋子笑得無奈，“哄哄小淩，我這個不像話的爸爸又惹他生氣了。”
阿姨聽得直笑，“那你可得好好哄哄，他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心情很重要，不要讓他不高興。”
賀明樓想起昨晚的事情臉上還是閃過一絲尴尬，不太自然地轉過臉。
他早上醒來看到十幾個賀淩的未接電話就知道完了，他肯定把他兒子氣得不輕，不打招呼一夜不歸還不接電話，他愁得白天在公司都沒心思上班，盡想着回去了該怎麽辦。
一想到賀淩那個脾氣他就頭疼得直嘆氣。
阿姨走後，他把手裏的菜拎進廚房，口袋裏的手機響起新短信提示，他洗幹淨手看了眼手機，新短信來自方一倩的新號碼。
：明樓你放心，藥我已經吃了，你別怪我，我只是不想一個人，而且昨晚……你是願意的。
賀明樓看着那條短信沉默了一會兒，他無法否認，回複：就當是露水夫妻，以後別再聯系了，否則我跟小淩沒法交代。
短信發送成功他就把這個號碼和短信都删除幹淨，沒留下什麽痕跡。
為了哄好賀淩他做了一桌的菜，看時間差不多了才拿上車鑰匙去學校接人。
賀明樓把車停在路邊，走到校門前等，和他一樣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也不少，都翹首以盼等着孩子出來。
夜幕下還亮着燈的校園響起放學鈴聲，沒多久就能看到有學生從教學樓裏出來。
賀明樓給賀淩打電話，也不算意外地打了沒有人接，他昨晚一晚沒接賀淩的電話，賀淩今天肯定也不會願意接他的電話。
他只能站在校門外等，直到看見賀淩和江越肖允樂一起走出來，還有幾個長得人高馬大的男生，那塊頭看上去都能頂兩個賀淩。
“小淩。”
賀淩往外走的時候就看見他爸了，書包被拿走也沒跟他争。
賀明樓年輕英俊，身材也完全看不出是中年人，不僅沒有一點啤酒肚，頭發也是烏黑茂密，估計再過十年也禿不了頂。
他溫柔地應了跟他打招呼的江越和肖允樂，聽見有人問賀淩。
“賀淩，這是你爸？”
賀淩沒說話，賀明樓笑着點頭，“對，我是他爸爸。”
“哇，叔叔你好年輕啊！賀淩長得有點像你。”
賀明樓笑了笑，去拉賀淩的手，但被賀淩躲開了。
看着賀淩走得頭也不回的背影，賀明樓露出十分無奈的笑，轉頭對江越和肖允樂說：“走吧，坐叔叔的車。”
他把肖允樂送到地鐵站，回到小區江越也回了自己的家。
賀淩一句話都不想跟賀明樓說，也不想問他昨晚不回家是不是真的在朋友家喝醉了，又為什麽接不到他打的電話。
賀明樓跟在他身後進家門，嘆了一口氣，說：“小淩，是爸爸不對，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他以為賀淩會無視餐上的菜直接回房間，沒想到賀淩竟然是去廚房洗手了，洗完坐到餐桌邊開始喝湯。
“你沒錯，不需要跟我道歉，你想去哪夜不歸宿是你的自由，兒子哪裏有資格管他老子去哪？”
賀明樓突然發現，比歇斯底裏發脾氣的賀淩更可怕的是不發脾氣但陰陽怪氣的賀淩。
他只能幹巴巴地說：“爸爸錯了。”
賀淩喝完湯放下勺子，擡臉看向他，“我和江越說好了一起去首都，這最後幾個月我不想再跟你吵架，我想以後想起我爸爸心裏是高興的。”
賀明樓很想笑一下緩和氣氛，但他幾次想要提起嘴角都做不到，他看着異常冷靜的兒子只覺得恐懼，話聲輕得像怕吓到自己，“小淩不要爸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