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今天他們從自習室出來時間趕得巧, 是在晚高峰之前,所以路上沒遇到堵車的情況,車子開了十多分鐘之後到了藍橋餐館附近。
林辭遇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 然後繞過車子,為江諾打開車門。
“下來吧, 小徒弟。”
“……”
兩人一起步行往餐館走,等他們走過後不久, 一輛價格不菲的豪車也随着緩緩駛入。
因為豔粉街多的是民國時代的建築群,會給人帶來時空交錯的夢幻感覺,所以吸引了大批年輕人選擇在這裏拍照片做紀念, 也會有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到這富有年代感的背景來進行婚紗攝影。
就在林辭遇和江諾右前方的一棟別墅前。
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
那是一對明顯在蜜月期的戀人,女孩面龐清秀可人, 臉上是即将成為新娘的喜悅, 而男生則是高大帥氣, 看上去和新娘非常登對。
那對新人在夕陽金色的餘晖中, 不斷地調整拍照姿勢。
一旁有攝影師在和他們溝通拍攝。
“女生看這裏。”攝影師在和拍攝對象溝通拍照姿勢。
江諾聽見攝影師的喊聲,回頭看過去, 林辭遇也随着她的目光慢下腳步。
夕陽的餘晖映照着那對新人,他們的臉上洋溢着甜甜的幸福,這樣的場景多看看,仿佛能沾染一些喜氣。
林辭遇和江諾腳步都慢了下來, 他們站在一片鋪滿着綠色爬山虎的牆壁之下,靜靜看着那對新人。
林辭遇的目光有意無意飄過江諾的臉。
“好搭對的一對新人。”江諾說。
“新人之外的風景, 也更美。”林辭遇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讓她無意識歪頭看了他一眼,正好林辭遇的目光也投射過來, 莫名的,江諾覺得他的笑意有耐人琢磨的味道。
拍攝了有一會兒,那對新人應該是有些累了,新郎找出一把椅子讓新娘坐下休息,他自己則蹲下來,在旁邊給新娘看已經拍好的樣片。
在新娘和新郎的周圍,是幾個随行拍攝的幾名工作人員,他們也圍在一起看拍好的樣片。
看到了他們已經停止拍攝。
林辭遇和江諾也準備往餐館的方向走,就在這時,拍攝隊伍中一位攝影師不經意一回頭,正好看到了路邊正在行走的兩人。
江諾今天穿了一件碎花吊帶裙子,曼妙的身材,加上精致的五官,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而林辭遇則是身形俊逸。
這一對男帥女靓,簡直是畫中人。
攝影師禁不住眼睛一亮,憑着多年的職業素養,他知道以兩人的形象如果能拍攝一套攝影作品,一定會讓他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于是他和同事打了聲招呼,放下手中的設備,一路小跑來到兩人身邊。
看到有人向這邊跑過來,林辭遇和江諾停住了。
攝影師跑到了林辭遇身邊,先是自我介紹了一下:“你好,我叫藺非,是一名攝影師。”
然後他遞上了一張名片。
林辭遇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名片上的機構:
佳成寰宇國際攝影。
首席攝影師:藺非。
林辭遇接過名片,禮貌地和他握手:“您好,藺先生,鄙姓郝。”藺非和林辭遇回握,他握手之前看了一眼林辭遇的面容,覺得似曾相識,又不好判定。
但他只是短短的一愣神,手上還是沒遲疑的把名片也遞給了江諾一張。
江諾看到了名片上的頭銜。
雖然是對人像攝影沒什麽研究,她也聽說過這家影樓的名字。
佳成寰宇的作品風格獨特而不流俗,是近年來時尚攝影中的翹楚,機構每次發布的新作品,都能沖上時尚話題榜的熱搜,而眼前的這位藺非,就是這家機構的首席攝影師和領頭人。
林辭遇由于職業的關系,也對這個攝影機構有所耳聞。
按理說,平常的拍攝藺非是不會親自出馬的,他這些年醉心自然景觀的拍攝,拍攝的足跡遠涉非洲大陸。
今天是機構內入職了幾個比較有靈氣的徒弟,藺非覺得有一些技巧想教給他們,所以就跟過來親自指導拍攝,沒想到在這裏看到林辭遇和江諾。
藺非身上沒有那種所謂藝術家故作姿态的氣息。
他相貌清俊,氣質也很平和。
給人感覺不驕不躁。
他委婉地向兩人表達了邀請拍攝的願望:“林先生,江小姐,我們最近參加了一項國際攝影賽事,一直苦于沒有合适的拍攝對象,今天見到您二位,覺得和該項賽事的主題非常契合,所以想冒昧地請二位了解一下。”
林辭遇看了一眼江諾。
江諾是有些遲疑,攝影師藺非善于察言觀色,他看出來面前的這兩個人,能做決定的是眼前的這個女孩。
于是他面向江諾,想聽聽她的想法。
江諾遲疑了一下,問:“不知道藺先生想拍攝的是哪種類型的作品,是否拍攝局限于拍攝婚紗類的?”在她心裏,林辭遇和她是朋友關系,如果拍攝婚紗主題,的确有點冒失。
“不,不,不。”聽了江諾的話。
藺非連忙搖頭,否認三連。
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他轉過身,沖着在那邊一位助理模樣的女孩招招手。
“小唐,把我的那個平板電腦拿過來。”那個叫小唐的女孩正在和新人交流,聽見藺非的呼喚就立刻跑了過來,她把一個平板電腦交給了藺非,然後用欽慕的目光看了江諾一眼,才轉身離開。
藺非打開了電腦中的一個文件夾:“這個文件夾裏是我的一些作品,是近些年來走遍世界各地拍攝的。”
林辭遇和江諾探過頭,一左一右地和藺非一起觀看。
他的作品風格各異,自然真摯,是人像攝影中是那種很難不讓人動容的作品。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江諾頃刻就被這些作品吸引,女孩子都希望能有著名攝影師為自己掌鏡,拍攝出值得銘記一生的作品。
她對此也不例外。
藺非沒有對自己的作品誇誇其談,只是一一介紹了照片拍攝的取景地。
“這個系列是在非洲拍攝的。”他指着幾張照片說。
聽他說起非洲,林辭遇很感興趣,和他聊了幾句,藺非說起去非洲拍攝的一點心得。
“如果您二位願意拍攝,我們可以不公開作品,只将作品贈與給您做私藏。”
藺非演示完作品,收起電腦,誠摯地說。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他對于拍攝還有一點點參加商業化競賽的的想法,但是和林辭遇江諾溝通了幾句之後,被兩個人的氣質感染。
現在的他就是由衷地想創作好的作品,如果把作品走商業化的途經,他還真的有些不願意。
林辭遇征詢了一下江諾的意見,江諾覺得用言語表達涉及林辭遇的身份。
于是就用手語問他:“我們一起拍攝,不影響你的工作嗎?”
言外之意是怕照片會被曝光,影響到他,聽到江諾如此說,心底有些被關懷的寬慰。林辭遇:“不會的,既然藺先生說我們可以把照片作為藏品,我們可以選擇不公開。”
看到兩個人用手語交流,藺非真的是磕糖磕到了。
他心想:現在的小情侶都這麽浪漫了麽,私密的心思會用手勢交流?
最終,林辭遇和江諾同意拍攝。
三人約好等到江諾手語翻譯師考試之後,去佳成寰宇攝影基地實地探訪一下,得到兩人的應允,藺非很開心:“郝先生,江小姐,我很期待這次拍攝。”
江諾對此也同樣期待。
林辭遇更是不用說,他也想和江諾一起出現在攝影師的鏡頭裏。
臨別的時候,出于職業習慣,藺非還是禮貌地稱贊了一句:“郝先生,你的女朋友真漂亮。”
聽到他這樣說。
林辭遇在口罩後面的嘴角向上彎起。
江諾急忙想擺手要解釋。
知道她要急着否認。
林辭遇忽然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個動作充滿着一絲暧昧不明的氣息。
伴着他帥氣到極致的眉眼。
讓江諾一時愣住了。
正在她以為這個話題會到此為止的時候。
誰知林辭遇态度悠悠然,聲音卻又無比清晰地說了句:“是的很漂亮,謝謝藺先生的贊揚。”
藺非:莫名又被撒了一把狗糧。
看林辭遇的表情似乎有種小惡作劇的得逞。
江諾感覺一股熱浪沖上臉頰。
耳朵尖都變紅了。
又不好怪罪他,只能當他是為了不讓人認出他的明星身份,而編出來的借口。
還好藺非的助理小唐在那邊喊他,他和兩人告別離開,這才讓江諾免除了尴尬的心情。
兩人轉身繼續往前走,走了好長一段路,江諾臉上的紅潮才褪去。
婚紗拍攝的交流聲又在身後響起,兩人繼續往前走,前面就是藍橋餐館,餐館的位置坐落在一條七拐八拐的巷子裏,是一座獨棟的別墅樓。
在靖州城,這家菜館有響當當的名頭,到這一輩,已經是第六代。
與其他菜品琳琅滿目的菜品不同,藍橋餐館的招牌菜只有八樣,多一個都沒有,所以老靖州的人給這個菜館取了個綽號:“老八館”
雖然只有八樣菜。
但是這絲毫不影響餐館的人氣。
應了“酒好不怕巷子深”的俗語,有人甚至專程從海外慕名而來,在靖州城長住上個把月,就為了把老八館的菜多嘗個幾遍。
早在很多年以前,林辭遇就聽人說過這家私房菜。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來。
他和江諾來到藍橋內部,餐館裏,座無虛席,門口還坐着一長排等位的客人。
還好江諾是這家店的VIP。
她早早就定下了二樓的一個雅間。
餐館的雅間有兩個,位于入門之後的左手邊,一層有一間,二層有一間。
進了門之後,江諾去前臺辦了登記,林辭遇站在她身邊,打量着這座有百年歷史的房屋。
雖然改建成了餐館,但是主人并沒有破壞掉原有的建築風格,建築內的梁,柱,檐,楣上都能看到中式雕繪的花卉禽鳥。
大概是出于保護建築的本意,建築裏面并沒有廚房。
廚房是設在緊鄰的一座普通民宅內,左手邊有一個側門,做好的菜品會從側門進入。
林辭遇知道這是江諾小時候就常來的地方,他想仔細看看,于是向前走了幾步,在前面等着江諾。
江諾很快登記完。
回頭看見林辭遇已經等在樓梯口那裏。
從前江諾會緊張林辭遇的明星身份。
但是林辭遇對此很坦然。
于是她也漸漸放松。
林辭遇出門戴着口罩,他又是惜時如金,來去匆匆的生活節奏,這種節奏是他多年的習慣,并不是為了逃避媒體的追逐。
他走路像陣風一樣,路過人們身邊,還沒等到別人反應過來,身影就已經走出很遠。
今天他的節奏卻完全舒緩下來。
江諾走到了跟前,林辭遇側開身,讓她走在前面。
兩人緩步上樓,到了二樓雅間。
這是一個六角形的房間。
裏面是古樸的中式風格,沒有太多雕琢的氣息。
所有的氣韻是這座百年建築自有的。
雅間裏面桌子應江諾的要求被拼成了長條形,本來能容下六七個人圍坐在一起就餐,現在桌子拼起來,方便兩個人面對面坐着。
落座之後,一位服務員送來菜單,江諾對服務員說:“你好,我們點好了餐會叫你。”
服務員對江諾很熟悉,于是轉身出去了。
江諾把菜單遞給林辭遇,兩個人一起研究。
藍橋餐館的菜碼不小,兩個菜足矣,江諾點了一道春筍豌豆雞,林辭遇點了一道烏參蝦,又加了一道湯,兩人點的都是這裏的招牌菜。
服務員進來取了菜單,并送來一個等候時間的沙漏,離開時他還打開了門邊的音樂播放器,他離開之後,音樂聲傾瀉而出。
江諾:“我們去窗子前看看吧,這裏能看見整個靖州城的夜色。”林辭遇聞言點頭。
她先一步來到窗前,因為地勢比較高,從窗口處可以看見靖州城的萬家燈火,長長的車河婉若游龍般,延伸向遠方。
林辭遇也起身站到她身邊,“你小時候就來過這家餐館?”看了一會景色,江諾聽見他問。
“是的,打從記事的時候就來,你是怎麽知道的?”江諾偏過頭看向他。
林辭遇用清冷的淡聲回答:“猜的。”
江諾一噎,這也能猜到?
的确自打江諾記事起,就常來這裏,那時候她的家,還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後來只剩下簡明芳一個人帶着她,每天靠經營小餐車過活。
就是在那樣經濟條件窘迫的情況下,簡明芳還是會省吃儉用攢下一些錢,每次江諾期中期末考試之後,帶着她來藍橋餐館下館子。
簡明芳文化水平不高,只讀了小學二年級,她聽江諾的班主任陸金平說,江諾的成績是“一騎絕塵。”
她左思右想,不理解這個“一騎絕塵”是個什麽意思,于是就向自己一起做餐車生意的一位大姐打聽。
那位大姐告訴她:“‘一騎’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在戰争中把“塵”給絕掉了。”
“哦,是這樣。”說是這樣說,但簡明芳還是沒太明白,這是怎樣一個過程。
她索性不想了,女兒肯定知道這個“一騎絕塵”的含義。
她只要做到用辛苦賺來的錢慰勞女兒。
就心滿意足了。
後來家裏的經濟條件日趨變好,江諾考上大學,簡明芳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母女倆有各自的小世界,所以江諾這幾年都是和米球她們一起來藍橋吃飯,已經很少想起往事。
今天不知道為了什麽。
莫名的竟然會把那些已經塵封了的故事想起來。
她把這些故事的苦澀的成分略去,只把快樂的那一部分講給了他聽。
林辭遇靜靜地聽她說。
橙色的燈光下,桌子上那個燈籠形狀的沙漏裏,細薄的沙被籠在罩子中,如瀑布般不斷落下。
其實江諾這一部分的生活,他在很久以前,就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