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通過直播鏡頭, 很多蟲族都觀看到了這一幕,盛大莊嚴的儀式、荒星系的貧瘠環境、包括蜜蜂成群結隊運輸蜂蜜,它們去往一座別墅區,這一行為引起了很大的熱議。
“那裏住着誰?”
“慕斯元帥家就在別墅區裏, 會是送給元帥的賀禮嗎?”
“那也過于奢華了吧?!”
“不過, 六殿下不是也在荒星系嗎?沒記錯的話, 他也是蜂族。”
“陰謀論一下,會不會是六殿下為了登基, 讨好元帥的手段之一?”
給元帥送禮物, 這種事倒是不稀奇, 一名籍籍無名的皇子,又是只雄蟲,想要巴結一位權勢滔天的元帥也是情有可原。
但也有蟲發表了不一樣的看法:
“或者說, 原因不在元帥身上?”
“樓上意思是, 小言谕的血液純淨度過高, 蜂群誤以為他是蜂巢的雌王?所以這是一場自發行為?”
“大膽一點猜, 小言谕就是新生的蟲母冕下, 野生低等級蟲的嗅覺一向很靈敏,它們憑借直覺的生物本能, 不依靠化驗報告。”
“你真敢猜,我突然開始期待!!”
“證據呢?”
“科普一下樓上, 也許幼崽他真的是蟲母冕下,但你現在是不可能有證據的,只能等。”
“未成年雌蟲不能确定是否分化為亞雌, 只有等到性.成熟之後, 确定亞雌身份,才能确定是不是有進化成蟲母的幾率。這是一個層層遞進的過程, 不僅漫長而且時間、金錢代價極大,必須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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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蟲母擁有卓越的精神力統治能力,祂的費洛蒙激素水平領先于亞雌,亞雌又領先于雌蟲,彼此之間單項數據之間的差異介于20%—80%之間。沒有數據支持,單憑低等級蟲的行為是無法準确判斷的,否則白塔保護區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我們所有的資源都優先向白塔傾斜,不就是希望第一時間發現蟲母冕下嗎?”
“那也是大家心甘情願的,亞雌比雌蟲還要易受傷,不能忽視亞雌的需求,雌性本就淩駕于雄性之上。”
“你們怎麽還吵起來了?”
“但是小言谕還是很可愛呀!!我吸吸小蟲崽!!哪怕只是雌蟲也沒關系啦~”
“這裏是話題讨論樓,我謝謝樓上一己之力扭成科研樓!我一個字都看不懂我只想吸崽!!”
“歪個樓,我有今天受封儀式的高清壁紙,大美人和小美人的雙人照,你們誰要?私我。”
猜測的聲音層出不窮,但是沒有蟲能夠真正觸碰到事件的真相,蟲族共有四十多億數量,個體之間差異極大,只有數據,才能準确無誤地确認蟲母冕下,才能傾盡全蟲族的資源供養珍貴的蟲母,以祂為王。
激動歸激動,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但凡事都有例外。
那就是言谕本身是感染了蟲母基因的人類,他的成長過程并不是蟲族理所應當想象的常規流程,對于他來說,他的生命綻開了一朵與衆不同的花。
他直接跨過了分化成亞雌的過程,在實驗室的時候就成為了蟲母。
但這件事只有當年那一批研究員才知道。
其實白塔保護區的蟲聯系過慕斯,想要把言谕接到白塔養護,被慕斯拒絕了。
他還是想讓言谕去幹他愛幹的事——去軍校摸爬滾打。
他承諾過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弟弟,白塔保護區表示會長期跟蹤言谕的健康情況,這才答應把言谕留在他身邊。
星網上對言谕的讨論各種各樣,已經成為了話題樓裏經久不衰的一座,毋庸置疑,言谕雖然沒有在網絡上發表過一句言論,但他已經是蟲族當之無愧的“頂流”。
與此同時,科裏沙陛下在聽過屬下彙報過之後,他的關注點只在言谕身上。
言谕真的蛻變成了一只雌蟲,他曾說過,如果言谕進化成一只雌蟲,他會親自去見他。
去,還是不去。
上次對于言谕的手下留情,科裏沙并沒有很想的明白,他一向不是手下留情的蟲,能夠坐在皇位之上,他知道自己足夠狠心。
他的幾個雌子都在帝國各處擔任要職,除了伊黎塞納。盡管他的血液純淨度高達96%,在議會眼裏,他是最有可能性繼承皇位的蟲。
但他是一只雄蟲,科裏沙并不喜愛雄蟲。
這樣的心理很矛盾,最優秀的孩子,卻不是最心儀的孩子。
言谕也是一樣,最優秀的基因,卻不是他的孩子,又是一只雌蟲,這聽起來就很有威脅力。
想除掉言谕,又沒那麽簡單,科裏沙身為王儲,要考慮的更多。
今天的直播也看得出,慕斯把言谕當眼珠子看,連受封儀式都帶着他,現如今失去蟲母統治的帝國,軍權和政權是分離的,慕斯元帥的勢力盤踞一方,現在更是如日中天,動言谕等于動他的命,一整個邊境軍區反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可以說一整個軍政處都站在慕斯身後,這種勢力,何其龐大。
科裏沙完全被架在那裏,動彈不得,這種感覺非常難受,他手下的議會和政黨無法幹涉軍部的決定,蟲母冕下才是能讓政權和軍權統一的唯一領袖,作為科裏沙自己來說,他與慕斯等其他元帥上将,相互依賴,相互制衡,唇亡齒寒。
也就是說,王蟲依賴慕斯,就要接受言谕的存在。
再等等吧。科裏沙陛下覺得很憋屈,至少現在還沒有任何蟲能取代慕斯元帥的地位,并且慕斯連個老婆都沒有,沒有醜聞,黑市聽見他的名字如聞風喪膽。
他把一生都獻給了帝國,完全沒有任何把柄。
……
慕斯望着蜜罐子包圍的小言谕,心裏柔軟的同時,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很奇怪。
他能理解低等級蟲族對言谕的喜愛,言谕出衆的感知能力能夠與蟲類無聲交流,見過他的低等級蟲沒有不喜歡他的,甚至路過的小螞蟻都會爬上他的腳面蹭一蹭。
慕斯只是想不通,一號蜂巢的蜂為什麽要千裏迢迢送來雪蜜?
那些蜂很清楚蜜的價值,拒絕任何蟲觊觎他們的蜜,性情兇悍暴戾,善于厮殺,甚至自相殘殺。黑市雇傭兵也不願意接偷蜜這種單,除非傭金達到百萬以上歐加。
難道小言谕有分化成亞雌蟲母的潛力,所以蜂才願意大大方方貢獻出了雪蜜?
慕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他看向言谕,心裏一時變得很沸騰。
蟲母冕下是蟲族的信仰,是唯一的王,慕斯的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濕潤,心髒撲通撲通跳着。
他實在是太,太高興了。
但是,不管這個猜想是否是真的,也得要等到小言谕成年之後再去驗證。
一切沒有塵埃落定之前,慕斯不會将猜想提前說出去,給小言谕帶來困擾。
慕斯看着荒星系惡劣的環境,有些惆悵,随即他又想開了,小言谕是不是蟲母冕下都不要緊,他也不會感到失望。
畢竟,那只不過是被一部分蟲寵愛,和被一整個蟲族寵愛的區別。
言言還年幼,不用太着急。
言谕這一路都沒戴助聽器,他很享受只能聽見蜂群嗡鳴的聲音,它們一直在軟軟的叫他“王”,溫柔像是水一樣把他包裹。
言谕想,這些蜂的脾氣這麽好,會不會被其他硬甲殼的蟲族欺負呀?
頓時嗡鳴的聲音更大,言谕忍不住捂住耳朵,覺得蜂們好像非常亢奮,試圖證明什麽。
好像安眠曲,言谕打了個哈欠。
“哥哥,”言谕艱難的用手語說,“困,想睡覺。”
他的眼皮一直往下垂,他今天太疲憊了。
聽見他這句話,耳邊的蜂好似能聽懂,很快消失了聲音。
001推來他的治療輪椅,他很熟練地坐上去,按摩腳腕的智能機械臂開始工作,他每天都要按一會兒。
慕斯把他推回房間,抱着他上床,言谕望着哥哥,捧住慕斯的臉,輕輕親了一口他的側臉,小聲說:“今天好忙,我還沒有祝賀哥哥,現在祝賀,還來得及麽?”
慕斯彎起唇角,把他掖進被子裏,“來得及,謝謝,寶寶。”
他撩開幼崽額頭的碎發,落下一吻。
言谕乖乖地抓着他的手,閉上眼睛,慕斯低聲唱着蟲族的搖籃曲,哄幼崽睡。
一夜好夢。
可是第二天上學的時候,言谕萬萬沒想到,這學期的拉練賽居然是那麽變态!
“別怪老師無情,軍校實在是為你們考慮,”老師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實在是眼睛裏的快樂藏都藏不住,“所有同學去B校區,不限時間,要求獲取個人積分100分,和搭檔一起駕駛機甲逃出來。”
逃??
所有同學被全部搭載到叢林深處,蒙着眼睛趕下來,然後星艦迅速開走了,同學們有些慌亂,摘掉眼罩,發現周圍都是星獸,還有機甲,大家快速找自己的機甲。
言谕被撞到伊黎塞納身上,伊黎塞納迅速抱住他的肩,他披散的雪白頭發不小心就沾到言谕的嘴唇上。
“言谕,沒事吧?”伊黎塞納垂眸,輕輕撥開言谕嘴唇上那一縷白發。
言谕擡頭,注意到他今天穿的也很好看,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沒事,謝謝。”
其實雄蟲同學們無時無刻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但伊黎塞納身上有種特別的感覺,很幹淨,很優雅,說話慢條斯理,溫文爾雅,就連手上戴的白手套也從來不髒。
伊黎塞納笑了笑,點頭,他們倆上了機甲,言谕在主駕駛,負責消滅星獸,伊黎塞納負責主控臺,操控路線,他們順着叢林走,除掉了幾只小的,很快出現了大星獸。
“伊黎,準備好。”
言谕發現自己和伊黎塞納很有默契,他的出招每一次都能被伊黎理解到,下一秒就準确攻擊在星獸身上,伊黎對機甲的操控堪稱完美,戰鬥素質很高,時刻保持冷靜——
直到他們的精神力阈值達到了頂峰,無法讓機甲擊敗高等級星獸。
言谕的嘴唇變得很白,他有些虛弱,他一個人的精神力已經無法維繼這臺機甲,對面的星獸猶如野豬,獠牙血跡斑斑,“伊黎,”言谕輕聲說,“幫我。”
伊黎塞納不用他催促,已經将機甲的精神力疏通脈絡插在自己的手指上,然而,五分鐘後,他和言谕兩只蟲的精神力加在一起都無法擊敗這只野豬。
伊黎塞納一言不發閉上眼睛,很快,言谕驚訝的發現機甲主控臺的精神力數值開始飙升,伊黎塞納在逼迫自己的精神力阈值,已經從83%上升到了92%!
“停下,伊黎,你可能會精神力崩潰的。”言谕拉住他,抿着嘴唇。可是伊黎為了殺死星獸接近于拼命了,言谕看見他側臉流下汗珠,睫毛都被汗水沾濕,下颌線繃的很緊,雪白的臉泛着紅暈,他還在堅持。
言谕突然被他這副樣子打動了,心頭說不出來的感覺,他馬上将副脈絡線夾在自己的手指上,心裏想着,快一點,再快一點!
不知道怎麽回事,機甲的阈值居然上升到了95%!野豬完全無法抵擋住發揮95%攻擊力的“葉落”,當即死亡。
伊黎塞納一下子摘掉手指夾子,低頭隐忍喘息着,言谕也摘下夾子,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倆都沒說話,直到言谕忍不住擡起頭,結果伊黎塞納正在盯着他看,一雙湛藍眼眸蕩起漣漪,像是深邃的銀河,要淹沒眼前的小小少年。
言谕小聲說,“我們成功了,對嗎?”
伊黎塞納眨眨眼睛,點頭,“嗯,成功了。”他的臉紅紅的,顯得俊秀,然後,他臉上出現了一點笑意。
言谕一下子開心的抱住他,聲音在氣喘的情況下顯得軟軟的,“我們倆都有了二十積分!再獵殺一些低等級星獸,我們就能拿到一百積分!”
伊黎塞納的手很久很久之後才抱住他的腰,拍拍他的後背,輕輕嗯了一聲。
接下來沒有再遇見大星獸,他們卻迷路了,天黑了下來,叢林裏更加危險,他們找了個地方休息,啓動機甲的一級防護,從機甲的內部通訊頻道得知,其他同學也随便找了個地方過夜。
他們剛開始還在說話,但是夜裏太涼,言谕打了個噴嚏,然後渾身開始發熱。
他的眼皮很燙,有點睜不開,臉龐潮紅的厲害,帶着點鼻音叫他的名字,“伊黎,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伊黎塞納馬上探過身,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很燙,言谕發燒了。
伊黎塞納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但他沒有一絲遲疑,快速解開言谕的安全固,讓他能感覺舒服一點,然後啓動了機甲的三級防護,現在,機甲只留下了一個通風口。
言谕揉了揉鼻子,柔軟的黑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雪白的小臉浮現出柔軟的情緒,他迷迷糊糊地說,“別這樣,你會被我傳染上的……”
“沒事的。”伊黎塞納顧不了那麽多了,空氣很快變得悶,他摘掉手套,用冰冷的手去給言谕降溫。
言谕蜷縮着身體,意識模糊的發出咕嚕的呢喃聲,他窩在主駕駛裏,一會兒叫哥哥,一會兒叫伊黎塞納的名字。
伊黎塞納臉都白了,他也沒有照顧病蟲的經驗,言谕太病弱了,他有一種錯覺,小蟲崽馬上就要碎掉了。
伊黎塞納直接脫下自己的衣服包在言谕身上,但是沒用,言谕還是很燙,卷翹的纖長睫毛濡濕了一片,看上去脆弱極了,像可憐的小動物,病氣更深重。
他應該是剛才出了很多汗,外部溫度太低,言谕受了寒才感冒了。
伊黎塞納的心撲通撲通跳,他牙關緊咬,心裏驚慌,他怕言谕昏迷,試圖去叫醒言谕,但是言谕緊閉着眼睛,甚至越來越燙,已經開始嗚咽起來。
伊黎塞納的手在他身上,甚至都在發抖,言谕下意識抓着他的手,眼睛緊閉着,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抓着什麽。
但是伊黎冰冷的手給他帶來一絲清涼。
伊黎塞納被逼的眼眶都紅了,但是很快,他的臉上出現遠超出年齡的沉穩,他輕輕把言谕的手藏進衣服裏,自己從機甲上翻下去,拿着一把刀,撥開了一只星獸的皮,在附近的小河流裏洗幹淨了,拿回來蓋在言谕身體自己的校服上。
他這一刻才意識到言谕到底有多麽柔軟,當他小聲的軟乎乎地叫他“伊黎”的時候,他的心髒很酸很疼,他感覺到自己舍不得看見言谕這樣子病弱,那讓他幾乎呼吸不上來。
于是,他俯身擁抱着言谕,把他圈在自己的懷裏。
淩晨五點多。
天邊還沒有完全亮,言谕醒來了,他一動頭上就開始冒虛汗,他還沒有完全退燒,腦子燒的很難受。
但這一夜他出了很多汗,一定比昨夜溫度下降了一些。
他很困難地睜開眼,看見一頭雪白的頭發,然後對上一雙藍眼睛,機甲副駕駛上,伊黎塞納抱着他一夜沒睡,眼眶都熬紅了。
這一夜言谕在出汗,伊黎塞納卻快要凍成冰棍了。
“言谕?”伊黎塞納叫他,聲音很急,“你感覺好一點了嗎?”
言谕因為生病,腦子轉得有點慢,他第一時間沒意識到伊黎塞納為什麽在這裏,後來才想起來,自己是生病了。
“嗯……”
他慢吞吞地看着伊黎塞納,伊黎塞納不信,言谕看起來像顆紅透的軟果子,他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抿了抿唇,分明就一點兒也沒好。
現在他必須一只蟲帶着言谕離開考場,但他一只蟲很難駕馭這臺S級機甲,沒有言谕的幫助,他就像失去了一只手。
他打開機甲艙門,展開蜂翼,準備帶着言谕離開賽場,哪怕這次比賽他們倆都不及格,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他要言谕好好的,不可以生病。
言谕卻拍拍他的肩,抿着嘴唇的時候臉上出現了淺淺的梨渦,他帶着鼻音軟軟的說,“不能放棄,伊黎,要把機甲駕駛出去。”
“可是你很難受。”伊黎塞納很難下定這個決心,但是言谕很倔強,他重新将脈絡線夾在自己手指上,黃金色的精神力從脈絡裏流淌出去,機甲再次啓動,“伊黎,不能放棄。”
這一句話讓伊黎塞納深深呼吸。這次伊黎塞納幾乎是拼了命才補充了言谕精神力的空缺,三個小時之後,他快把自己的一半性命都丢出去了,終于把言谕帶了出去。
一出了賽場,言谕就堅持不住了,他倒在主駕駛上,抱着自己瑟瑟發抖,但他很安靜地抿着嘴唇笑,“伊黎,成功啦……”
老師們沒有守在那裏,只有一艘等待的星艦,坐着已經結束比賽的同學,零星幾個,伊黎塞納不确定什麽時候星艦才會開,但他一分鐘都等不了了。
伊黎塞納接住言谕歪斜的小身體,抱着他,把他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展開蜂翼,朝着自己的家飛過去。
“伊黎……”言谕摟着他的脖子,迷茫的但是聲音糯糯地說,“你要帶我去哪裏?”
伊黎塞納咬咬牙,幾乎是手足無措的,但是很溫柔的哄着他,“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