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裝着一副愛孩子的模樣。”何潛行說,“自私地帶他走。他在何家,永遠是錦衣玉食的小少爺,跟着你,什麽都沒有。你配嗎?”
“如果我再也不碰他,你能好好對他嗎?”陳笑不想聽他的指責,毫無新意,純屬找茬。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什麽也做不了。
何潛行錯愕,他要的,不是陳笑如此決絕的誓言:“怎麽可能?”
“如果我能,你能發誓,把他當作你的繼承人嗎?”陳笑認真地問,好像他下一秒,就會離何潛行而去。
“所圖不小。我差點忘了。”何潛行斜倚着門,看着一臉錯愕的陳笑,“你慣會演戲。怎麽,終于暴露你本來的目的了?”
陳笑收住了眼淚,生理反應還是讓他不斷哽咽。何總心冷如鐵,捂不熱的,這樣滿臉淚水,反而會惹得他嘲笑。他上挑着眼睛,就像無數次在何總面前挑釁一樣:“對,一切都是我在演戲,何總敢接嗎?”
“有什麽不敢。”何潛行說着,見到女傭回來,“他怎麽了?”
“小少爺餓了,喂了一些果泥,還喝了牛奶,換了尿布。”女傭說。
“行了,你走吧。”何潛行自覺接過孩子,陳笑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他極度享受這種感覺,抱着孩子就往樓上走。
陳笑很誠實地跟在他身後。
何潛行揚起勝利的微笑,看吧,什麽連孩子都不要了,果然是他又在演戲:“反正你也不要,那我就交給別人撫養。”
“交給你愛的人嗎?”陳笑兩眼失神,喃喃地說,“似乎也不錯,你喜歡他的‘養母’,至少愛屋及烏,他也能被你喜歡。”
何潛行皺起眉頭,看着懷裏的孩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看,你的陳笑爸爸其實并沒有多麽愛你,那麽輕易就能放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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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于清晨特有的香氣,彌漫在餐廳裏,谷物和乳制品混合,還有水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成為難得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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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總又不高興了,陳笑想,也不知道自己有哪句話不對。也許是“養母”這樣的言論,沒人喜歡養情敵的孩子,雖然我連情敵也算不上。
今天的劇本是什麽樣的?陳笑還沒想好,他只有自己一個“演員”,能做的實在有限,還需要再找一個幫手才好。
“怎麽,不合胃口?”何潛行抱着孩子,剛從油畫裏走出來,又坐在餐桌前,擡眼見着陳笑神魂出鞘的樣子,不滿地問。
陳笑還在神游天外,本來也沒指望何總“有情”,只是這樣未免有點不體面。陳家沒落之前,我大小也算個纨绔子弟,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
何潛行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尋尋也學他的樣子,敲了敲桌子,一大一小神同步,終于把陳笑叫了回來。
陳笑看着被他折騰醒的尋尋,吐着小泡泡,旋即,矽膠勺子帶着果泥塞進他的嘴裏。
“很容易嗆到。”陳笑忍不住提醒。
何潛行把孩子往他面前推:“你來。”
陳笑躲閃,剛才還死活不讓他碰孩子,現在又要把孩子往他手裏塞,何總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想到那個“再也不碰”孩子的誓言,陳笑撇過頭,兩手垂在身側:“我說過,我不會再碰孩子一下,我說到做到。”
“我可什麽都沒答應你。”何潛行說。
“我本來也沒什麽資本和你談條件。”陳笑擺着一張漠然的臉,“你想要反悔,我本就沒什麽辦法。”
“那我就不太明白,你一再挑釁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何潛行将嬰兒的碗勺重重地磕在桌子上,“如果是想引起我的注意,陳笑,你什麽都不做,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陳笑托着腮,上挑起眼睛:“我脾氣一直不太好,現在突然發現,總是忍着,容易把自己逼瘋。”
“你要是瘋了,我就把你鎖到閣樓上去,免得你出來禍害人。”何潛行随口說。
陳笑下意識忽略這句話:“你已經得到了孩子,什麽時候讓我走?”
“你在做什麽夢?”何潛行冷笑,“我說過,我不在意這個孩子是誰的,但你的下個孩子,下下個孩子必須是我的。”
“你才是在做夢呢。”陳笑瘋狂大笑起來,連眼淚都止不住往下流,“我只是想拿回屬于我自己的人生……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放過我。”我是一個已經失去了一切的賭徒,也許四年前的那場賭注就不該開始。我居然會妄想,能夠利用你奪回陳氏?小狐貍憑什麽認為自己能鬥得過大灰狼?
尋尋吓得和他一起哭了起來,一時間雞飛狗跳。
“讓我離開,我什麽都沒有了。”陳笑說,“放我走,讓我做什麽都行。”我的人生,被你帶進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現在我只想重新開始。
“我讓你做什麽都行?”何潛行冷笑,“那我讓你給我生一個孩子呢?”
“為什麽一定要是我?”陳笑陷入了一個死循環,就算是報複,何總也該夠了,“你有愛的人,你可以和他之間有無數可愛的孩子。以何總的能力,随便一句話,無數人願意上趕着給你生孩子。為什麽就一定要是我?你放過我好不好?”
“為什麽是你呢?”何潛行玩味着說,好像在說給自己聽,“誰叫你最好玩呢。”
“好玩?”陳笑說,“就因為好玩,你可以肆無忌憚毀掉一個人的一切?”
“我想毀掉的,只有你一個。”何潛行用培根逗着尋尋,在尋尋啊啊的叫聲中,把培根送到自己的口中,“拔去你的魚鱗,你就永遠游不走了——陳笑,我們都知道,放虎歸山的後果是什麽。”
“能被何總當作對手,也算是我的榮幸。”陳笑看着他捉弄尋尋,真想把他的叉子打飛出去,“我什麽都沒有,對何總能有什麽威脅?”
何潛行嘆了一口氣:“陳氏的小少爺,你既然能賣自己一次,當然能賣自己第二次——誰知道你會不會借着他人之手,再奪回這個孩子?”
陳笑啞口無言,眼淚都忘記了。何潛行說的沒錯,他就是打算先脫身,再想辦法奪回孩子。
“還有,陳笑,你這次哭得毫無邏輯,演的很假。”何潛行說,“小白花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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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鳥在叫,車道上有好幾輛車子進來,轉了個彎,又到了其他樓裏,陸園總是那麽熱鬧。維護這麽一個大宅子需要很多人,宅子的主人也很愛熱鬧,經常會有客人。套間的門鎖上了,陳笑出不去,只能通過窗子往下看。
瘋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陳笑無比确認,何潛行瘋了,他才叫毫無邏輯。正常的何潛行,早就該把自己沉海了,他說不定還能假死一次偷跑掉。
那天早餐之後,他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兒子。也不知道尋尋怎麽樣了。
他本來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也更容易生病。陳笑第一次帶孩子,沒想到直接抽到了最難的關卡。小地方根本籌不到足夠的工資,醫療條件也不夠,他不得不來到大城市,被高中同學杜悅收留。
昨晚做了一個夢,尋尋似乎有點發燒,整個人一直在小聲哼哼,讓人不忍心。
陳笑醒來時,滿屋子找尋尋,不知怎麽,打開了屋子的門,他赤腳跑在走廊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跑到樓下的嬰兒房,床上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室寂寞。何潛行就像一個鬼,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
“你在找什麽?”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陳笑轉過頭,見是何潛行,拍了拍胸口。
何潛行把他扛起來,帶回樓上,鎖上了門。陳笑掙紮着,周圍經過幾個女傭,卻又熟視無睹。陳笑拍打着何潛行的後背,不斷掙紮着:“尋尋呢?”
“我可不放心,把他放在一個你知道的地方。”何潛行很輕易就制止了他的動作,抱住了陳笑的腰,這個手感,太細了,他的眼睛又暗了下來,把陳笑推到床上,“我又不是什麽暴君,還算好說話。等我高興了,你就能見到他。”
“你對自己的認知是不是有什麽偏差?”陳笑扭過頭,寬大的衣領裏露出纖細的鎖骨,擡起眼睛。
“只要我心情還可以,我一向很好說話——只不過陳笑,你最近的表現,很影響我心情。”何潛行說。
一切都是借口,他心情好不好,不都是他一張嘴的事。陳笑想,從前兩個人關系還不錯的時候,何潛行為了玩出花樣,什麽鬼話都說的出來。
陳笑躺倒床上,擺出一個“大”字。
“小魚,別忤逆我。”何潛行輕輕地湊到他頸邊。
陳笑閉上眼,好像自己在水中。何潛行說他像一尾魚,從此叫他小魚,這是他們兩個人的愛稱,別人都不知道。陳笑不知道,為什麽要叫他小魚,他和魚這種生物,沒有半分關聯——難道真的如吃瓜群衆所言,何總真的有一個白月光?自己演的太像了,所以成為了那個白月光的代替品?
他本來只想做個一錘子買賣,沒想到,卻變成了長期關系,最後還搭上了自己的孩子,虧本虧大了。
“我不喜歡做別人的替身。”陳笑看着天花板,那裏漂浮着過去那個單純的自己,“你要是再叫我小魚,別怪我翻臉。”
何潛行看着他,拍拍他的臉:“你從來都不是別人的替身,誰能和你一樣狡猾啊。”
陳笑有點不習慣,何總什麽時候,怎麽好說話?他看着穿衣服的何總,決定再得寸進尺一步:“總住在人家家裏,似乎不太好,我想回家了。”
“我以為你喜歡這兒。”何潛行挑眉,之前提到陸園,陳笑總帶着好奇,何總一直想帶他過來,一直沒有機會,拖到了今天,“家?哪兒是你家?”
“你在天臣的公寓。”陳笑下意識說完,咬住了下唇,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只是寄居在此的一個過客。
“能把天臣當你家,我很高興。”何潛行點頭:“家裏的安保系統還沒安裝好,麻煩陳小少爺再這裏待一段時間。我怕你一個人住不安全。”
“安全?”陳笑心說,你就直接說是怕我跑了,“你可以像從前一樣,把我鎖在屋子裏。我沒關系的。你都在我身體裏埋定位器了,還怕我跑了不成?”
“陳笑,我從不小瞧你。”何潛行撐起來說,“只要我眼見錯開一瞬,你恐怕就自己動刀,把定位器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