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中毒
中毒
“陳笑!”何潛行只聽到一聲沉重的聲響,回頭,陳笑就躺在血泊中。
地板上都是血,一朵豔紅色的花,趴在他的發間,似乎都揪起來了。
“林羽生!”何潛行面如鍋底,看着林羽生吼了出來,他打橫抱起陳笑,“去拿水。”
白含從小冰箱裏拿出一大瓶生理鹽水,擰開蓋子,遞給何潛行,何潛行給陳笑灌下去,直接扣他的喉嚨,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堆粉紅色的液體,看裏面好像還夾雜着一些肉塊,觸目驚心。
林羽生拿着一個棕色的小瓶子遞到他嘴邊:“喝下去。”他的臉色是難得的嚴肅,陳笑閉着嘴唇,不斷抗拒着他的遞送。
我才不要喝你給的藥。陳笑想,我就是死……嘴巴被何潛行捏開,林羽生的藥灌下去,陳笑的肚子像是被人用刺刀捅穿再攪碎,五髒六腑都揉到了一起,尖銳地疼。
還不如喝毒藥,至少不疼。暈倒之前,陳笑想。
————
眼前一片漆黑。但是這片漆黑還挺熟悉的。
他伸手,去摸床頭燈,臺燈在熟悉的位置,打開了開關,插座似乎沒插,屋子裏依舊漆黑一片。
他倒了下去,剛才這個小小的伸手的動作,卻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白折騰這一場,又回到了這個屋子。最近也太容易暈倒了。果然,遇到何潛行就沒什麽好事。我和他八字相克,陳笑無比确定了這一事實。
陳笑蓄力,準備起身去插插頭,剛撐了一半,又重重跌回床中。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他想曲起腿,卻完全感受不到腿的“存在”,完全失去了知覺。他掐着自己的大腿,希望能感受到一點疼痛,使出吃奶的力氣,捏的好似其他人的腿,他感受不到一點疼意。
一陣風吹過,陳笑感受到一陣涼意,有人三兩步走到自己身邊:“陳笑?乖乖躺下來。”何潛行把他按回床裏,啪嗒一聲,打開了燈。
“我是怎麽了?”陳笑問,聲音極度沙啞,好似雷公大笑,發出的聲音卻是小到幾乎聽不到。
“中毒了,林羽生給你解的毒。”何潛行給他蓋好被子,“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他的呼吸噴在陳笑臉上,兩個人的距離如此之近,陳笑卻看不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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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生解的毒?林羽生怎麽會幫我,陳笑不相信。“我現在哪裏都不舒服。”陳笑說着,順便堵他下面的話,“沒開玩笑,上身沒有力氣,腿沒有直覺,嗓子壞了,還有什麽我沒能感覺出來。”
“醫生馬上就來。”陳笑昏迷的時候,何潛行已經打電話給了研究所,“就知道林羽生那家夥不靠譜,一會兒給你做個詳盡的檢查。”
陳笑咧開嘴,嘿嘿笑了起來:“光來個醫生有什麽用,陸園又沒有……等等,陸園裏有檢查設備?”陸總的土豪程度,簡直超出了陳笑的想象。
何潛行摸了他的腦袋,沒發燒:“只有簡單的一些儀器,要是查不出來,還是要去研究所的。”
陳笑舔了舔嘴唇,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何潛行拿了一個杯子送到他唇邊:“喝點水,今天什麽都吐了,喉嚨恐怕也有灼傷,一會兒粥就做好了。”
“我今天是怎麽中毒的?”陳笑喝完水,嗓音恢複了一些。
“正在查。”何潛行的臉色格外差,他捏起了陳笑發間的紅色花朵。
玫紅色的花,不是自然界能發現的那種刺目的豔麗顏色,現在顏色越發豔麗起來,美麗得危險,何潛行對着陽光看了看,花瓣中無數的脈絡裏,流淌着紅色的汁液。
何潛行的眼睛暗了下來,朱斐然已經發出預警,可他們還是中招了。
紫藤花,傳說中可以解毒驅魔的花。現在,它變成了紅色,紅色的血液蒙蔽了雙眼,鋪天蓋地。
陳笑睡着的時候,何潛行已經調查過所有可接觸到的東西。
毒是在橙汁中。
何潛行腦海中浮現出陳笑一天的軌跡——女傭遞給陳笑一杯橙汁,自己喝了一口,再還給陳笑,陳笑喝了,捧在手心,去了射擊場,将杯子放下。
出事的只有陳笑,很難不讓人多想。以防萬一,陸巡強按着何潛行做了檢查,檢查接過,何潛行一切正常。
林羽生帶着一群人進來。
“橙汁?”以陳笑的聰明,他很快就猜出來了,同樣,“你不要緊吧?”
何潛行咽了咽口水,只有陳笑中毒——
“你不用愧疚。”陳笑伸着手,示意何潛行将他扶起來,“我反倒覺得慶幸。”
何潛行幫陳笑坐起來,将床桌放好。有林羽生的解毒劑,本以為陳笑睡一覺就會沒事,現在他坐起來都費勁,這已經不是警告,是徹徹底底的謀殺。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何潛行接了起來:“陳笑還需要進一步檢查,估計要送到研究所,你去通知一下。”
“我的意思是,酒會繼續。”何潛行死死盯着窗外的某一處,陳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兒什麽都沒有,他只是看着虛空中,那個不存在的敵人,“我們不能讓人找到任何突破口。”
“林羽生,今天你們帶來的人……”他繼續說,只聽到那邊難得認真:“我正在查,都是自己的親族,家族最痛恨背叛。”
“嗯,那就交給你了,注意有沒有催眠痕跡。”何潛行說着,有人敲響了房門,“我挂了。”
女傭送來了餐點,一個托盤,上面一碗面條并一雙筷子。
“我自己來。”陳笑在何潛行開口之前,對女傭說。只見女傭看向何潛行,何總點頭後,将托盤放到床桌上。陳笑拿起筷子:“又是皮蛋粥啊。怎麽準備的是筷子?”
何潛行悄無聲息地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動作之慢,沒有任何氣流産生。陳笑依舊對着何潛行的方向問:“你怎麽不吃?”
他看不見。何潛行無比确認這一點。所有的畫面都是他自己腦補出來的,一旦事物超出陳笑的想象,他就什麽也“看不到”了。他看不到,碗裏的不是粥,也看不到,只有“一個碗”。
何潛行的手死死攥成了拳,不動聲色地用筷架子磕在托盤上,卻不留意磕重了:“我正在吃,吃完之後,我們再去仔細檢查一邊。”
陳笑挑起面條的一瞬間,立刻僵住了,終于下定決心,将筷子伸到嘴裏,慢慢地感受着嘴裏食物的形狀、味道。
何潛行轉過頭,褲子已經被揪成一團。
陳笑放下筷子,想将它們并攏,卻碰掉了一支,在床上摸了半天,才将一雙筷子都放到托盤上,并得整整齊齊。他用盡全力端坐着,顫抖的聲音毫無起伏:“我是不是看不到了?”平靜得就像暴風雨的前夜。
何潛行手指不斷顫抖着,他清了清嗓子,依舊幹澀:“一會兒我們出去做檢查。”
陳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捂着嘴,笑出的括弧還是露了出來:“看你吓得,我只是開個玩笑。你看我的演技,是不是又提高了?”
何潛行牽了牽嘴角,好不容易露出一點白牙,又抿住嘴,半晌才說:“你以後敢再開這種玩笑,我就打斷你的腿。”
“好怕好怕。”陳笑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是病號,撒嬌的權力還是有的吧。”
“怎麽還能笑得出來。”何潛行接過碗,一口口喂他,“你也就仗着我寵你。”
“有寵愛當然要揮霍。”陳笑嘴巴塞得滿滿的,也阻止不了他說話,他手半捂着嘴,“現在不用什麽時候用——你說,有沒有喂過別人吃面條?”
“你都有理。”何潛行面部線條緊繃,他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一點,僵硬的肌肉讓他的語氣變得怪異無比,“陳笑,也只有你能有這個待遇了。”他手下動作飛快,等不到陳笑咽下去,又一圈卷着送到了嘴邊。
“我跟你說,我吃不下了——你是不是故意借機報複?”陳笑別過臉,躲開面前的筷子。
何潛行放下碗,動了動嘴,最終沒說什麽。不一會兒,女傭就推着輪椅進來,把碗筷都收走了。
陳笑掙紮了半天,到底沒站起來,何潛行把陳笑抱到輪椅上,推着他向外走,他的動作特別穩,陳笑幾乎感受不到颠簸,他将陳笑推到電梯前面,住了這麽久,陳笑都不知道這有個老式菱形折疊手動拉門電梯。
倒退着推了進去,何潛行拉了繩子,電梯開始下行,嘎吱嘎吱聲中,電梯停到一樓,從另一個方向開門,何潛行又倒退着出去,一個斜坡,直接推到了車邊。
幾個人合力,連輪椅帶人,把陳笑擡了上去。
“何潛行,其實我都能看到。”陳笑靠在輪椅上,仰着頭看着何潛行那張毫無表情的臉,重複着說,“我真的能看到。”
何潛行沒有絲毫放松,緊跟着坐到了車子上:“對,你能看到。”
看上去壓根不信,陳笑有點遺憾,不過這已經和他無關了——“我還是先跟你打招呼,免得你倒時候說我騙你。”陳笑伸出一根手指,準确地抵上何潛行的唇,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我記得,你們家容不下謊言,我主動‘交代’,可不能算我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