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開眼
開眼
陳笑沒有一點失明的自覺。明明可以看到,只是視覺有點“偏差”而已。
我還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陳笑翻着白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比如,上面的這個攝像頭,也太明晃晃了。
“現在研究所也太不注重病人隐私了吧。”聽着盧卿的發問,陳笑吐槽,指了指上面,“我上次來好歹不會在病房裝攝像頭。”
何潛行順着他的手指往上看了一眼,那兒什麽都沒有,他按響了床頭鈴:“麻煩來個人。”
不一會兒,外面就來了兩個小護士,帶着一個人字梯,看到屋裏的幾個人,雖然緊張,還是按照他們的要求,一個人假裝在人字梯上站了一會兒,然後就下來了,上下這麽折騰了一頓,又是遞扳手又是拿起子,忙碌之後:“拆下來了,保證下次再也沒有攝像頭。”
“你們是不是以為我看不到,就可以敷衍我?”陳笑有點兒生氣,“你們明明什麽都沒幹!”
小護士不知所措,天花板上确實什麽都沒有,還要怎麽辦?
何潛行和林羽生對視了一眼,林羽生讓倆姑娘出去,自己登上了人字梯,他的手一寸寸,在天花板上尋找着,上面一塊塊方形吊頂,拼接的并不嚴實,林羽生輕輕一托,就拆下來一塊天花板。
黑洞洞的頂上,赫然是一枚攝像頭,從吊頂的縫隙中,對着陳笑的病床拍攝着。
林羽生對他哥哥點點頭。何潛行立刻對盧卿要名單,VIP病房,幾乎沒有人會來居住,進出的員工也很有限,想要找到是誰裝的攝像頭,應該不太難。
他遞了個醫用手套給林羽生,随即林羽生将攝像頭拆下來,上面積的灰塵不算太多,和那塊吊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來是最近才裝上去的。
“檢查指紋,看看有沒有什麽生物識別特征。”何潛行說着,指揮林羽生将這東西裝袋收好。研究所裏這些東西都有,直接收拾收拾就好了。
“大明星也會修這些東西。”陳笑撅着嘴說,“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我聽着這話裏面全是酸味。”林羽生故意晃動着手中的袋子,發出嘩嘩的聲響,眼裏卻盯着陳笑的反應。
陳笑被子下的手死死握成拳頭,表面還嘴硬:“只是對你的價值做出嶄新的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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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點去檢查吧。”何潛行把林羽生推出去,就不能讓林羽生待在這裏,他在的地方,陳笑的眼神一定都盯着他看,趕緊走。
陳笑眨眨眼,看着何潛行把人推了出去:“放心,我不會把大明星看少塊肉的。”
“他少不少塊肉,不關你的事。”何潛行說着,将陳笑推倒在床上,“躺好了,省的一會兒該頭暈了。”
陳笑乖巧地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好累,太累了,右胳膊搭在臉上,感受着額頭的溫度。
裝作自己能看見,真的太難了。陳笑能看到的,不過是一閃而過的片段,就像是一片黑暗中,不斷有人用手電筒随機按動一下,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東西是有意義還是無意義的。
如果每天就是在這樣的片段中度過,陳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只是,他不能示弱,特別是在何潛行面前。他必須永遠保持完美的形象。這場糾纏不清的游戲,他已經不知道究竟是期待永遠,還是全部的割裂。
身邊沒有任何響動,只有儀器發出規律的聲音,他張開眼,只看到一片茫然的虛空,四周是那麽孤寂,就像被所有人抛棄一樣。陳笑喃喃地說:“何潛行,我能好的,對不對?”我還有自己的孩子,即使是為了孩子,我也必須好起來。
我還記得,你說過,沒有“母親”照顧的孩子,會有多慘。
“我一定會帶走尋尋的。”陳笑說。
何潛行坐在他身邊,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他不明白,為什麽到了現在這種境地,陳笑還是想着要帶走孩子。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我知道你一直在僞裝,但我還不死心,希望你能僞裝的更加長久一點,說不定,你會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現在看來,這種奢望,似乎永遠不能實現。
“陳笑!”門口一聲焦急地聲音,打破了這尴尬的靜谧。陳書言一眼看到何潛行,想說什麽,就看到何潛行在唇上比了一個噓。他轉頭:“你還好吧。”
陳笑轉頭,只看到陳書言站在門口:“這點事就驚動了大哥,真是我的罪過。”
陳書言沖到床邊,仔仔細細打量着他:“我會給你複仇的。”
陳笑:如果你的表情和你的語氣一樣焦急,說不定我還能相信。他想到之前何潛行曾說過,陳書言的話只能信三分,陳笑心說,你也只是這樣一說,我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不用了,能在陸園動手的人,恐怕大哥也不是對手。”
兩個人這麽說話,就像何潛行不存在似的。何潛行悄悄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手,陳笑毫無反應。
他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看不到那些他不希望看到的東西。
何潛行想,原來他不想看到自己。他從兜裏掏了掏,半盒煙,朝着陳書言禮節性笑笑,就出了門。再在這個病房待下去,他要窒息了。
陳笑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轉頭看向了陳書言。
“你現在和何總怎麽樣?”陳書言目送何總離開,毫無負擔地坐到了他剛才坐過的位置上,“現在的情況很不妙啊……”
“不是不妙,而是很糟糕。”陳笑說着,看了看外面,很好,何總一直在外面,沒有要回來的跡象,“何總的心思一直在別人身上,目前只想要回孩子,他打算等我自動離開,又不想留下薄情的名聲……”
“你怎麽打算的?”陳書言極力掩藏下眼中流露出的興味,像一個真正的好哥哥,“我們當年的計劃,不就是拿到錢然後全身而退嗎?”名聲?何總什麽時候在乎過名聲?陳笑啊陳笑,你不覺得你自己說的話,特別矛盾嗎?不過沒關系,矛盾才好,矛盾才能有空子可鑽。
“我很清楚。”陳笑坐在床上,背弓起來,整個人像是一只小蝦米,“我突然中途改變計劃,讓你很為難。可是我就是想留在他身邊。可是,他不允許啊。”
陳書言找了一個握力器,放進他的手心裏,讓他握住,免得傷到自己:“陳笑,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會以為你想的,是更大的利益。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說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心裏一直有一個人,林羽生,朱斐然,還是別的什麽人。”陳笑捂住自己的臉,狠狠搓了兩把,“我總是忍不住去猜,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是怎麽走進何總的心裏,他們之間有過什麽樣的過去,那些我沒有機會參與的,我不知道他們有多美好,有多讓人難忘……”
隔着一道門,何潛行聽的清清楚楚。他的雙手緊緊貼在身側,眼前這扇薄薄的木門好似千鈞重,他再也推不開。原來,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錯的,我用錯了方法,自然沒辦法得到正确的結果。如果我們就像普通人一樣正常開始,或許,就不會走到如此地步。
他開始後悔,後悔将那份“攻略”交給陳書言,畫蛇添足為自己填上一個“白月光”。
“你開始喜歡上他了。”陳書言平靜地說,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旁觀者,“我告誡過你,你玩不過他的,先動心的那個人,是輸家。”
陳笑呵呵笑起來,這笑聲,像是夜鷹在哭:“先動心?這場游戲裏,動心的只有我一個人吧,他的身邊,永遠有數不完的人,他那麽完美的人,身邊有無數的……”陳笑徹底說不下去了,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從他的眼眶中滴落。
“陳笑,你想不想贏他一次?”陳書言為他遞上了紙巾,今天的陳書言,實在太像一個好哥哥,從每個角度安慰着陳笑。
“你有什麽辦法?”陳笑嘴角的弧度很勉強,贏?現在只能“贏”嗎?我們兩個人原來到了這種不死不休的地步,所有的一切都能用輸贏兩個字來總結。
“讓他愛上你。”陳書言說着,捏捏他的鼻子,“我的陳笑是最漂亮的,他愛上你,再正常不過。”
陳笑搖搖頭:“不會的,我已經裝成他最喜歡的樣子,可是,他已經不會像對待林羽生、朱斐然那樣對我。”
“你為什麽不想,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堂堂正正讓他愛上你?”陳書言搖着頭,自己這個弟弟還是太年輕,要是他能長到自己這個年紀,看的問題将會更加透徹,“他愛上僞裝的你,算什麽贏,他愛上真實的你,才是你贏了,你才能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陳笑想,什麽為所欲為?那個人是何潛行,他不會讓任何人“為所欲為”。陳笑只能無力地搖搖頭,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想要講的實在太多,一時間竟然無從談起。
哪怕那個人是林羽生,哪怕那個人是朱斐然。
“朱斐然和林羽生确實很厲害。”陳書言滿含深意地說,“那是外人的評價,你要獲得的,是何潛行心裏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