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殺了林言夕
他殺了林言夕
林言夕面朝窗戶,一只手扒着防護欄向外張望,另一只手興奮的向後招:“阿骁,快來看,好漂亮的蝴蝶。”
陸骁雙手背後,一步一步靠近,聽見林言夕仍在說:“第一次看見這麽漂亮的蝴蝶,城裏的蝴蝶大多不是白就是黃,帶花色的也沒多好看,我還......“
林言夕的聲音戛然而止,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她詫異地低頭,看見腹部插着一把刀,刀身沒入腹腔,只剩刀柄在外,那只環在她腰上的手正握着,沾滿了鮮血,耳邊是親昵的話語:“寶貝兒,疼嗎?”
密密匝匝的吻落在她的耳邊,順着耳廓延伸,疼痛使得她不得不呼吸艱難地張着嘴,她被身後的人死死禁锢,絲毫不得動彈。
新鮮的血液順着刀眼不斷的流出,浸濕了褲腿,染紅了地面。
林言夕感覺喉頭湧上一陣血腥味,想嘔,不等她做出反應,刀身又一次沒入身體。
林言夕徹底被疼痛淹沒,她痛苦得五官錯位,不得不拱起身子,卻與身後的人更加密不透風。
“阿——骁。”林言夕用僅有的力氣呼喊。
她的手不受控的抖動,想抓住陸骁,可使不上力。
林言夕手腳發麻無力,只感覺寒意逼人,緊緊貼着身後的人取暖。
心跳越來越快,顧不上疼痛張着嘴急促的呼吸,腹部順着呼吸起伏,加快了血液流淌。
她覺得頭暈的擡不起來,視線越發模糊,身體滑落前只想問一句:“為什麽?”
陸骁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一鍬一鍬将土掀在林言夕漂亮的面容上。
汗珠一滴滴落在泥土裏,陸骁逐漸體力不支,手心被磨得鈍疼。
凹陷的土坑逐漸被填平,林言夕的屍體被完全掩蓋,蓋上最後一鍬土,陸骁滿意地踩平泥地,甚至還跳了兩跳才算滿意。
......
汗滴不斷從毛孔中滲出,浸濕了枕頭,陸骁心悸如鼓,他從掙紮中猛的坐起來,一束刺眼的陽光從窗簾縫中直射他的眼睛,他眯起眼轉過頭,擡手遮住了光線。
“是夢。”他呼了一口氣。
隐隐感覺手心刺痛,陸骁沒在意,順手抹去額頭的汗,觸及卻是一臉的黏膩,他的雙手定在眼前,驚恐得無法呼吸——手上盡是粘稠半幹的血跡。
瞬間,刺鼻的血腥味湧入鼻腔,他跳下床踉跄的奔進衛生間趴在洗漱池上嘔吐起來。
他打開水龍頭,沖掉一池的污穢,在手上倒了半瓶洗手液,不斷地搓拭,幾乎搓掉了一層皮。
慘白的頂燈愈發襯托出了他臉色蒼白,夢裏的場景不斷浮現,眼淚不受控地落下。
手機鬧鈴聲在卧室驟然炸起,他宛如驚弓之鳥蜷縮進牆角。
鬧鈴聲不屈不撓,許久他惶惶不安地走進卧室,拿起手機,鬧鈴的提醒上赫然寫着:該起床吃早飯了寶貝兒——林言夕。
“啊......”他驚聲尖叫着把手機扔回床上,手機陷阱柔軟的被褥,頓時被掩埋。
“言夕,言夕......”他嘴裏不住喃喃道,“你在哪裏,言夕,你在哪裏?”
他找遍了家裏,沒有林言夕的身影,甚至,沒有林言夕生活的跡象,衣物,鞋襪,洗漱用品,什麽都沒有。
唯有雙人床上并列擺放的枕頭昭示着似乎有這個人逗留過。
陸骁從被褥裏翻出手機,在通訊簿裏找到了名為寶貝的電話,迫不及待地撥了過去。
電話裏傳來的是冰冷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無法接通?為什麽無法接通?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只有不受控的雙手暴露了他此刻有多麽恐懼和無助。
“血跡,血跡,找到血跡。”他開始仔細搜尋房子裏的每一個角落,床下,沙發下、衣櫥,書櫃,浴缸,甚至打開了冰箱和洗衣機,一滴血跡也沒有找到,除了他的雙手。
他蜷縮進沙發,雙臂抱膝,頭深深的埋了進去。
到底為什麽......
往日的幸福一幕幕在腦海裏浮現,他們一起做飯,一起散步,在無人的樹下深情相擁,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中十指相扣。
他那麽愛她。
沒有父母的贊同,沒有親友的祝福,他渾然不在意,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受再多的苦,他也甘之如饴。
抱着她,夢裏的畫面再次浮現,他個子實在是高,比林言夕高出了一個頭。
陸骁最愛從後面環着她的腰把她完完全全的抱在懷裏。就是這個姿勢,他握着刺刀環過她的腰,刀身刺進了她的腹腔。
所以,只有手沾到了血......
陸骁從臂彎中擡起頭望向落地窗外,太陽已然下山,夜幕籠罩。
落地窗,那個位置,他曾經與她在此情不自禁。
他們的家在江邊,樓層高,在這兒,他們可以在極致中将江上的美景盡收眼底。
林言夕還喜歡在看見窗外的樂趣時,抓着防護欄招呼他去同看。
陸骁習慣性地轉動無名指上的對戒。
戒指是他和陸言夕定制的,一人一個,刻着對方的名字,至死不渝。
他癱坐在客廳的地上茫然的再次望向窗外,猛然發現哪裏不對勁。
他們家的窗戶,沒有防護欄。
不,林言夕從不愛趴在窗邊往外看,她懼高。
電光火石之間陸骁想起林言夕老家的宅子。
那時,林言夕對他說老家有棟空置的宅子,從來沒回去過,要他陪着一起回去看看。
那是一棟小二樓,在村子的盡頭,周圍沒有人家,孤零零的一棟,他們倆愛及了,卯着勁兒一趟一趟地拉磚拖水泥,把小樓從裏到外收拾了一番,商量着每年夏天回來度假。
二樓的窗戶上,有防護欄。
陸骁頭皮發麻,急不可待地抓起車鑰匙,跌跌撞撞破門而出。
他期盼這只是林言夕開的玩笑,也許引他去老宅,只為了給他一個驚喜。
汽車的轟鳴聲擾斷了村民的清夢,引來了雞鳴狗吠,還有打開門窗的罵罵咧咧聲。
天擦亮的時候他看見了老宅的影子。
一路的渾渾噩噩,終于在他站在老宅門前時恢複了神志。
陸骁在門外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幾個深呼吸後,掏出鑰匙顫抖着手打開了大門。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沖得他往後一個踉跄,他的心仿佛跌進了看不見的深淵般萬念俱灰。
他強忍着作嘔的沖動順着血腥味的來源找到二樓。
他看見了那扇裝着防護欄的窗戶,與夢中的窗戶毫無二致,翠綠的木質窗框嵌着六塊玻璃,鐵質的欄杆上赫然可見暗紅幹涸的血漬。
陸骁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借着窗戶上射入的光線他看見了地磚上一片血跡,他腿軟的站不住,不得不扶着欄杆蹲下。
他又不知所措地去轉動戒指,血跡無不在向他昭示那并不是個夢,他親手刺死了自己的愛人——林言夕。
可是,沒有屍體,陸骁站起來,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臉色蒼白,額頭大顆大顆的冷汗滴落,手腳輕輕顫抖,低血糖的症狀迫使他不得不再次蹲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巧克力含着。
這是他長期的習慣,林言夕愛巧克力,這是為她備着的。
緩解後他打開翠綠的窗戶,天已經大亮,窗外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沖淡了屋內的血氣,他貪婪的深吸了幾口,思緒逐漸清朗——處理血跡,找到林言夕,無論是死是活。
他想順着夢境尋找答案,沮喪地發現随着時間的推移,夢裏的情景變得模糊不堪。
躊躇片刻陸骁果斷地轉身從浴室裏接了一盆水開始擦拭地面。
血漬很快染紅了清水,他換了一盆繼續擦拭。
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他的體力很快耗盡,虛弱地靠在牆邊看着半幹的地面,僅僅擦拭幹淨無濟于事,發光氨仍然能清晰地顯示出血跡曾經存在過,并且不會破壞血跡中的DNA,必須找一瓶含有次氯酸的漂白劑破壞現場。
又迷瞪了一刻鐘,陸骁在廚房旁邊的儲藏櫃中找到一瓶漂白劑,一股腦全部倒進臉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屏保是他和林言夕的合照,兩人笑容滿面的看着對方,似乎眼裏只有對方。
他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他的眼裏确實只有林言夕,可是林言夕呢?
梅雨天,周圍多是泥地,潮濕的空氣附着在每一處,處理完小樓裏的一切陸骁覺得饑腸辘辘,又餓又累,随意煮了碗面吃完便睡下了。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陸骁累得睜不開眼。
“咔噠”一聲,是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一道陰影投射在陸骁頭頂,有人在輕聲呼喚:“阿骁,我回來了,你不看看我嗎?”
陸骁覺得冷,他蜷縮身體仍然抵擋不住寒意逼人,他心裏覺得不對,現在是6月,怎麽會這麽冷。
頭頂上的聲音又響起:“阿骁,你再不看我,我就和他走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這個聲音死死地卡在他的胸口,迫使他強迫自己睜開雙眼。
房間被黑暗驅使,可他能清楚地看見林言夕,鐵青色的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肢體僵硬的擺動,腹部上幾個清晰可見的刀眼,血跡已經幹涸。
林言夕死死的盯着陸骁,好像在對他說:“你為什麽不來陪我,你不愛我了嗎?”
陸骁猛地驚醒。
天黑了,外面又開始下雨,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吹進屋裏,吹散了他滿身的黏膩激起一陣寒氣,翠綠的窗戶被吹的“吱嘎”作響。
又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