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往昔
18.往昔
聞言,陳悅齊的神色瞬間冷了下去,甩開徐北光的手,沉聲說:“孫祎說拿不出來,沒有找到他的金身,那個東西就沒法和他相融。”
“他的金身,不是我們這種凡人能找到的吧?”
陳悅齊用手指揉着發疼的太陽穴,“對,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你不是說你離開中國之後會去一趟馬六甲嗎?我給你一個坐标,你去哪裏幫我找一個東西。”
“什麽?”
“禹王鼎,”陳悅齊放下手,“孫祎說他沖破封印後這個東西應該是碎了,但事無絕對,找到那個東西,哪怕是碎片,對我們也有莫大的助益。”
徐北光點點頭。
陳悅齊扶着樓梯一步一步走上樓,徐北光把燈打開,拿藥箱給她包紮被玻璃碴子劃傷的腿,“你睡了一下午,現在覺得怎麽樣?好點了嗎?”
她擡頭望着窗外的月亮,“睡得頭都疼了,幹點兒正事吧。顏妍怎麽樣了?”
“在樓下,我把她叫上來。”
顏妍被保镖帶着上了樓,見陳悅齊身影單薄地坐在床邊,望着腿上包裹的傷痕,眼中晦暗不明。
“你來了?”陳悅齊勉強扯出一抹笑。
顏妍愧疚地說:“抱歉,是我傷到了你。”
陳悅齊無奈地擺了擺手:“沒事,那也不是你的本心。”
她都知道了?
顏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聽大仙說起我弟弟想出賣你,你非但沒有對他動手,反而還留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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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妍,你去五合村找顏凱吧,以後在那裏好好生活,要是你願意的話,可以在那裏做個老師,有我們的人在,你會很安全。”陳悅齊攤開手掌,凝神回憶着葉雲霄送給她的合歡花,只消片刻,掌心浮出一朵小小的合歡花。
“你是修仙了還是學了魔術啊?”徐北光在一旁吐槽道。
“這是離開時葉雲霄送的,等我給他通個氣,把顏妍送過去後托他照顧着,如此這般,她也不會出什麽事。”陳悅齊擡手叫跪着的顏妍站了起來。
顏妍感激地看着陳悅齊,徐北光卻忽然想到了什麽,淩厲地望向顏妍,“顏凱出賣阿齊這件事你真的完全不知情?”
顏妍一滞,緩緩回憶起:“以前我只是聽他說起過四川的好友,具體事情從未問過。”
“那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徐北光繼續追問。
顏妍思索半晌開口說:“想起來了,之前顏凱求吳烨幫他辦件事,在深圳和其他人聯手把一家房地産公司弄破産了,我依稀記得那家房地産公司是魔都楊家的産業,後來我問起這件事,顏凱只說,這是他幫四川好友辦的事。”
“打住打住,怎麽又和魔都那邊扯上關系了啊?”陳悅齊覺得頭大,一味想逃避。
徐北光無奈地撇了她一眼:“既如此,就可以去查一查楊家在四川的死對頭,只要阿齊一天在國內,恐怕他們就一天不會罷手。”
他既然要查,就讓他去查吧,說到底也是為了她好。
陳悅齊指尖輕輕揉着太陽穴,“吳家的繼承人現在只剩吳烨的哥哥吳建一個人了,我已經叫鐘寧去保釋他了。”
“吳建在一年前已經被吳父的好友保釋出獄了,只是沒有回深圳。”顏妍在一旁說道。
顏妍緩緩回憶起兩年前——
那時吳建已經被送進了監獄,陳悅齊也回了江城,而她終于又回到了愛人身邊,想着和吳烨一起相守,白頭偕老。
可是想象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兩兄弟的父親見自己兒子們手足相殘,氣得腦溢血住院,沒有熬過那年冬天就撒手人寰。
吳烨痛心之際,翻看父親的遺物,發現有一封寫給好友的信,信上的內容是:
他對大兒子投注了畢生心血,而小兒子不過是一時歡愉,被人算計的産物,對吳烨母親的恨意讓他由此及彼代入到了吳烨身上,他給予了小兒子充足的物質生活,卻不肯給予他應有的父愛。
知子莫若父,他素來知曉吳烨的為人,那副謙卑的表面之下藏着一顆無法遏制的野心,他怕有一天兄弟相殘。
特告知好友,如果真到了那天,請好友幫大兒子吳建一把,體諒自己的憐子之心。
“他好歹是個做父親的,不至于這般無情吧?”徐北光吐槽道。
陳悅齊眸子一沉,在深圳時她曾聽陸朝衡說過,吳父對小兒子不好的原因在于吳烨的母親。
吳烨的媽媽是一位游走于上流人士之間的□□,膩掉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日子,想找一個長期的飯票,于是酒後亂性和吳父纏綿一場,如願懷上了吳烨。
或許是破壞別人家庭遭了報應,吳烨的媽媽怕吳父的老婆報複她,一直在外輾轉逃跑,在一家小醫院生下吳烨,結果生産時大出血,紅顏早逝。
吳父一方面不認同一個□□肚中的孩子是自己的骨肉,一方面又怕外界說他是一個不管親生兒子的父親,不得已才把吳烨帶回家。
“唉,算盤打得再好也沒命消受。”徐北光撐着下巴聽完後在一旁做着總結。
“他也是,既然得到繼承權就拿出點本事讓衆人心服口服就好了,非要走歪門邪道,”陳悅齊惋惜地說,“我聽顏凱說是他拜神拜出來的,你可知道拜的是那方神明?”
顏妍抹了下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自從他看見那封信後,我和他的關系就不那麽恩愛了,他在家裏擺了很多彩繪蛇像,上面雕刻着黑紋,還在地下室養了許多怪蛇。”
“我想既然我們之間沒了感情,那我就主動離開,那天晚上我回去拿東西,開門後聽見地下室傳來凄厲的求饒聲,我就好奇地下樓趴在門縫裏看了一眼,看見從他的身體裏鑽出一條蛇,和他一起吃人……”顏妍說到此處激動了起來,渾身顫抖不止。
徐北光連忙別過頭捂住嘴,他之前還叫人把吳烨的屍體帶了回來擺在自家地下室裏,現在想來,真晦氣。
“那些蛇雕長什麽樣啊?”陳悅齊對顏妍描述的場景已經無感了,她在五合村見過更惡心的呢!
“三個頭,啊不,更多!”顏妍連忙說。
“難道是八岐大蛇?”徐北光在一旁揶揄道。
“八岐大蛇的原型我看就是九頭蟲!說到底還不是咱們中國的!”陳悅齊又問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為什麽還要留在他身邊?難道愛情真的能跨越生死?”
顏妍擡頭說:“不是,剛剛說的那些事,是我在吳烨死了之後想起來的。那天我看見他變成妖怪準備逃跑的時候,回頭撞上了一個女人,那女人穿着紅色裙子,頭發眼睛全是紅色的,她将我丢進地下室,讓吳烨洗去我的記憶,直到你回深圳前,我收到一封密函讓我救你,才緩緩想起這一切,但我卻受制于人,不敢輕舉妄動。”
“哦?”一說起這個,陳悅齊頓時來了興致:“是誰寫的?”
顏妍回憶道:“我忘記了交給我密函的人的樣子,只記得那密函的落款寫了一個極其娟秀的梁字。”
梁……原來是梁先生。
徐北光和陳悅齊心裏已經有了底,梁先生對他們有恩,在江城的這兩年也是他在暗中幫襯。
“我對你動手不是我的本心,”顏妍歉疚地說,“那天把你送出醫院後,我就被吳烨抓了回去。”
陳悅齊說:“你置身于危難中都是因為救了我,沒什麽好怪你的,大家都不容易,至于你說的那個紅豔豔的女人,你可知道她是誰?”
“我依稀記得吳烨對她很尊敬,似乎是下屬關系,那個女人左不過也是妖怪之類的。”
三人交談完畢,徐北光叫人先帶顏妍去酒店住一夜。
等她離開後,徐北光對一語不發的陳悅齊說:“你對她還挺好,所以她在傷了你之後你也不願意讓我開槍。”
陳悅齊擡眸,平靜地說:“咱們總不能當着警察的面動手殺人吧。”
“你是說……”徐北光細想了一下,心裏頓時有些慌,倒不是他們怕鐘寧查他們,而是孫祎的突然出現,恐怕會發現一些髒東西。
如果說鐘寧是可以自由站在陽光下的人,那他們就是活在暗處永不見天日的人,手上怎麽可能沒有人命。
依照神仙那種有過必罰的性子,查出來之後他們可能會落得個形神俱滅的結果,徐北光連忙說:“可是他離開的時候說有些東西他不想管……”
“什麽?他走了?”還沒等他說完,陳悅齊打斷他,“去哪兒了?”
“說是去天庭求點東西,走之前還給你留了個镯子呢。”他指了指陳悅齊手腕上的金镯子。
她低頭一看,手腕上果然有一只纖細且小巧的絞絲金镯,不知是不是接觸了她的體溫,金镯異常溫暖,好似孫祎一直在她身邊一樣。
陳悅齊把袖子撩開,看了看之前被顏妍咬傷的地方,已經完好如初了。
她好奇地向徐北光問了她昏迷之後的事,聽他講完,陳悅齊心裏已經有了個大概。
“阿齊,你說你會不會就是小說裏的某某神仙轉世啊?”徐北光打趣道。
陳悅齊沖他翻了個白眼:“可拉倒吧,我才不願意做別人的轉世,不然這一世所有的美好都是撿別人剩下的,我才不是乞丐。”
“我看啊,八九不離十,你還是守心為上,要是真的有一天報應來臨,就算拼盡全力,我們也要與上天一搏。只是,你遇到神仙這件事要不要和鐘寧說一聲啊?我看她早晚都會知道。”
一說起她,陳悅齊瞬間頭大,她不耐煩地捂住臉:“先不說了吧,黃三那邊一定要處理好,不用對他下死手,也不用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給他留點正常人的思維,面對鐘寧的審問時,也許能把我們洗幹淨。”
“嗯,我們的人會慢慢撤回澳洲,撤得太多會引人矚目。”
“你還要記得給我留幾個人,不然我一個人在江城出事怎麽辦。”陳悅齊委屈地說。
“我會把徐向傑留下來,你記着,不許天天跟他一塊稀裏糊塗的鬼混私玩,聽見沒。”徐北光吐槽道。
“知道了知道了,”陳悅齊叫苦連天,“那個符不錯,咱們明天去你說的那個道觀再多求幾道吧。”
二人商量确定,徐北光離開後,陳悅齊坐在床邊默默看着天邊的皎月,忽地想起在大難不死醒來時的明月。
從前皆苦難,往後餘生自由相伴。
疏影橫斜的小路上,月光照耀進荷花籠罩下的湖面,紅鯉邀約荷花,同游于月光之下。
不知天上此時是否可以共享明月。
無論群星如何繁華,都比不上獨一無二的月亮。
孫祎會不會看見呢?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镯子,心中劃過一絲暖流,甚至将剛醒來時悲戚的心态全部抛之腦後。
就在徐北光沖進浮翠園之前,陳悅齊在黑暗中醒來,感到萬分孤寂。
本來就做了一個困擾了她十幾年的噩夢,醒來後孤獨又驅使她回憶起了往昔。
和陸朝衡的往昔。
她見陸朝衡跪在地上,渾身是血,無數的鞭子打在身上,那麽痛苦,他卻依舊跪的筆挺,連腰都不曾彎下,那雙曾經教陳悅齊彈鋼琴的手已布滿血痕,顫抖到無法緊握。
他這般堅定,只是為了那句:他沒有愛過陳悅齊,和她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得到太初元神,還有救黎傾,那個他愛的女人。
兩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都快将他忘記了,但她唯一記得當初面對這些血淋淋的真相後的自己。
悲痛欲絕,窒息的無力感扼住心髒,痛苦到大腦一片空白。
想到當時的自己,陳悅齊失落地在房間裏踱步,悲傷在黑暗中達到臨界點。
不知是怎麽下的樓,也不知怎麽走到鋼琴邊,指尖摁下一個高音鍵,壓抑許久的悲戚在那一瞬間随着指尖的音樂釋放至房間的各個角落。
指尖回憶着月光奏鳴曲,驚動了荷花池的紅鯉,撐着朦胧的淚眼,她沒有彈錯一個音階。
音樂有終,思念與愛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