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按摩

21.按摩

到橋芷苑時夜深人靜,只有江亦吟和沈恪兩人走在從車庫出來後的小道,沉默一路,江亦吟并沒打算現在就開口。

沈恪和她認識的那些小輩不同,他身上的确有随時等待外放的孤傲戾氣,也有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內斂。他大部分行事動機都是正面的,只是方式血氣方剛。

有沈家正派的根脈在,他本性不壞。這是江亦吟見到他的第一面就能肯定的一件事。

反觀沈恪,此刻斂着眉,嘴角繃着,和她并行,時不時偷偷看她一眼,又怕被發現似收回,長久的安靜中,江亦吟感受到了那灼熱的視線一直在試探地落在她身上。

她假裝視而不見。

“你——”沈恪拉住她衣角,輕輕往後拽了一下,制止她的腳步,“在生我氣嗎?”

江亦吟停下來,她臉上沒什麽表情,“氣你什麽?”

沈恪喉間咽了咽,好聽的音色讓人耳根發軟,“打游戲?不回家?還是沒報備?”

一口氣說出這麽多,江亦吟對他的變化吃驚,她搖搖頭,“你說的這些,我該生氣嗎?”

不等沈恪再回應,江亦吟打開門,回握住他手腕,扣着他往裏走,随後把門關上。入秋的前奏還燥熱難忍,沈恪早早換上了薄衛衣,手腕側是滾燙的。

江亦吟的指腹僅僅只是輕貼在上邊,就能感受到少年還在無限生長的蓬勃生命力,凸起在肌膚表面的血管和緊實的肌肉線條随着他緊張的呼吸繃硬。

沈恪的手虛握成拳。

他手心開始發汗了。

江亦吟的手松開,脫下外套挂在衣架,撐住鞋櫃側身提腳脫鞋,卷發一绺一绺地垂下,柔軟得像秋日成熟飄蕩的蘆葦,沈恪只怔怔看着,她像喝水吃飯一樣自然成習慣的動作,不自知的清麗妩媚勾得他眼角發酸。

穿好鞋,江亦吟才回頭瞥他一眼,“還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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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重複她的動作,只是更快。脖子上流的汗成珠滾落幾顆。

江亦吟撩開礙事的發絲,手往邊上輕巧一揮,“坐。”

沈恪坐到她旁邊,棱角分明的臉在那雙一直等候她發落的求情眼神下柔化。

“明天給你請了一天假,剛剛找了個師傅過來裝電腦,裝好了再睡。”江亦吟側頭扶了一下脖子,同時臉頰肉擰了一下,看起來像扭到了。

沈恪盯着她,一言不發。

“怎麽了?在家打,總比在人多眼雜又吵鬧的密閉空間裏舒服吧?”江亦吟沒繼續前面的話題。

裝電腦的師傅十分鐘後就敲響了江亦吟家的門,沈恪跟着江亦吟起身,被她一把摁着肩壓下去,語氣漠然,“你在這坐着。”

整個裝修過程,江亦吟都沒和沈恪有過正面眼神交流,指揮着線路的牽扯,提醒師傅不要碰髒了沈恪的床。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頭發紮成低馬尾,頭側靠,鬓角抵在門框,狐貍眼看着有些疲軟。擡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哈欠連天。

沈恪遙遙看着,上身前俯,雙臂撐在大腿,指節之間互相掰壓發出“咔咔”的骨頭脆響,神色不安,深深被一種陰郁的氣息籠罩。

江亦吟越是表現的平靜,沈恪越是害怕。

師傅從進門到安裝只花了二十分鐘左右,對方饒有興致地想要和江亦吟講解一下電腦性能和配置,她毫不留情地打發走,把門拉上,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沈恪面前。

朝他房間揚了揚下巴,“去看看?”

說完,江亦吟困頓地往樓梯走,沈恪起身,在幾近半個小時的煎熬下,他終于忍不住,“等等。”

江亦吟反身,“怎麽了?”

又是持續幾秒的安靜,他牙口輕磨,“對不起。”

江亦吟并沒有回應他的道歉,或許是困了,說話語氣比平時要柔和好幾倍,“我一直覺得,既然你進了這個門,我們就是一家人。所以我關心你的學習,下意識希望你能做到外人眼中規矩的樣子,給你制訂一定要考到什麽範圍的成績才有獎勵。現在想來,應該是我該說對不起,我總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看你卻沒有想過你到底需不需要,這樣的相處模式,會壓抑你的天性。”

她深吸了口氣,從包裏把沈恪的卡遞給他,“以後我不會再要求你,你的卡我已經處理好,裏面有老沈叔留給你的部分遺産。你可以自行使用。”

沈恪眼眶逐漸發紅,直直站在那,沒有伸手接卡。

江亦吟幹脆向前,拿起他的手想要塞給他,卻發現怎麽也掰不開他握成拳的手。

她無奈擡眼,“這是你住進來之前,我就答應過你的。”

沈恪松動了點,把卡推了回去,“我不用。”

江亦吟沒再固執地堅持,她像是發配後話,“我向你承諾,只要你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江家永遠會保你、給你留個位置。”

沈恪喉間發澀,眼角潤潤的,輕聲問了句,“你不要我了?”

窗外飄起雨絲,有涼風灌進來。

江亦吟打了個哆嗦,“你這是什麽話?”

她哭笑不得,第一次見到沈恪這麽委屈的樣子,不習慣的直觀感受激起她一身雞皮疙瘩,“我是看你喜歡打游戲,決定不再限制你的愛好而已。”

她上前,仰頭捏了把沈恪的臉,手感還不錯,她笑得臉頰肉堆成可愛的峰狀,“怎麽了,你不會以為我要把你掃地出門吧?”

“既然想玩,那就一次玩個夠吧,不然省得你一整天都在想着。明天你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揮霍。”

沈恪縱容着她捏他的臉,嘴角一直抿着的線化開,看着她欣悅的笑顏,心尖好似有絨毛在悄悄撫摸。

像是為了不讓她裝電腦的錢白費,他特地強調了句:“我這次月考考得還行,應該能達到你的要求。”

江亦吟沒放在心上,成州附屬的年級前兩百,哪有那麽好考。占便宜地多了捏了幾下,借此觀察沈恪的臉。處于青春期的學生臉上總是容易長痘,但沈恪的臉光滑得過分,毛孔細膩,燈光下能看見白色小絨毛。五官不必說,都是挑着父母的優點長。

她莫名輕嘆,“如果你爸媽還在,看見你長成這樣應該會很高興。”

沈恪回神,“為什麽?”

江亦吟笑,眼裏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因為你哪都長得很好。”

沈恪驟然感覺渾身的血液在秒速沸騰,叫嚣着蹿跳出皮膚,他擡手扯開江亦吟的手,“可以了,你又沒見過其他地方。”

江亦吟意味深長看他一眼,“我也沒誇你其他地方。”

“……”

女流氓。

-

江亦吟洗漱完徑直去了沈恪卧室,第二天公司的事情不算多,上午可以不去。

門拉開,沈恪已經換上了秋冬的長睡衣,裹得比她還嚴實,江亦吟往裏瞄了一眼,電腦屏幕還是和剛裝上時一樣,他沒動。

江亦吟下巴朝電腦一擡,眼神回給他,“要不要來一把?”

沈恪撩眼,神情疑惑,“你會玩?”

“廢話,我又不是不食五谷的神仙,煙酒游戲總得沾一點。”江亦吟把筆記本電腦提過來,話裏愉悅。

江亦吟大學那會很少待宿舍,一直在圖書館難免精神不集中,休息時就會蹲在後門樓梯後的角落打幾把游戲。她技術一般,但脾氣好,聲音甜,又拉得下面子道歉,随機匹配的人基本都願意帶她玩。

久而久之,也養成了個低調的老師傅性格。

她很久沒碰過了,和沈恪切磋,以試探他水平為主要任務。

“幹嘛,你不會不敢和我打吧?”江亦吟揚唇,“最近這麽努力,是為了練技術耍帥還是為了參加比賽?”

沈恪一怔,側身看她,江亦吟說得随意,不像是知道他要比賽的樣子。

他笑,“激我可沒用,和你打就是了。不會讓你。”

江亦吟對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回怼,“誰讓誰還不知道呢。”

游戲一開,兩個人都挺投入,雖然是對立的對手,剛開始時還是保留了點情面,都欠欠地說讓對方一馬,越到中後期,來感覺了,江亦吟手感不錯,不斷連殺,主意就打到沈恪身上。

在游戲氛圍的烘托下,興奮和一兩句适宜的尖叫,不知不覺中并在一塊。幾下肩肘相擦,江亦吟都沒知覺,反而是沈恪垂眼,看見了她左手多了串手鏈。

停留一秒,沈恪目光回到屏幕,随口問:“你喜歡戴手鏈嗎?”

江亦吟沒察覺,“喜歡啊。”

沈恪手沒停,“你手上這串,還不錯。”

江亦吟順着他話低頭看了眼,“嗯,周既川眼光挺好的。”

沈恪失神,向來不看鍵盤都可以盲打操作的手,第一次摁錯了鍵,江亦吟沖到他面前,和隊友一起解決了他,沒發現自己撿漏。

江亦吟歡呼一聲,“贏了。”

沒想到幾年沒打,她手不但沒生,反而有自我悄悄成長的意識。

沈恪退出游戲界面,沉嗓問:“你和他關系很好嗎?”

江亦吟沒否認,“高中在他家寄住過三年,以前我都是叫他哥的。”

一陣沉默,江亦吟語氣帶安撫,“就像現在,你住我這,我是你姐一樣。”

沈恪自嘲笑一聲,自說自話,“要真一樣,就好了。”

江亦吟沒聽清,“什麽?”

“你脖子,要我給你按按麽?”沈恪看見她又神情勞累地扭着脖子。

江亦吟長期低頭伏案,經常脖子酸脹,一直沒來得及去醫院。為公司和沈恪的事奔走一天,她确實累了。

“好。”

沈恪起身,把床上的被子掀開,“你躺這。”

江亦吟趴下,把臉埋進枕頭。床上四件套是她選的,放衣櫃裏薰過香才換上。按理來說睡一段時間香味就會變淡,但她一躺下,膨軟的沉香就直擊她腦門。

比她的香料還好聞。

身旁凹陷下去,有手輕撩開她身後的頭發,緊接着緊實有力的手掐上了她的兩肩,他的手在她斜方肌兩側揉摁時,江亦吟才意識到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

沈恪看着清健高瘦,雙手卻能攏住她肩膀,指尖力道不緊不慢地推移,骨頭和肌肉似乎都在跟着他的節奏走,渾身開始松軟,從沒掌控的痛感到逐漸适應,從忍不住發出嘶嘶顫音到完全沉浸。

江亦吟原本僵硬的肩膀在他手下,恢複成活絡的自由狀态。

沈恪感受到她的放松,知道是自己張弛有度讓她舒服了,摁壓部位慢慢上移至她的脖子。

他一只手就能扣住她那截脖頸,掌心帶過她的血管,其下有泵進的血液在流動,他的指腹在摩擦下發熱發燙,但他卻不想挪開。

人很容易在按摩的時候生出困意,江亦吟的肩頸交付出去,沒一點防備。

窗外小雨轉大雨,清新的冷香飄進來,她腰間打顫,腦袋一側,從沈恪的枕頭裏出來,眼睛緊閉,在入睡邊緣徘徊。

睫毛濃密,随呼吸在輕輕撲閃,側顏看着,嘴唇和鼻尖都是翹的,美好精致得像芭比娃娃。

沈恪手停頓,呼吸緊湊,力道一停,身下的人馬上就發出鼻哼催促。他失神地按壓,把一側被角拉過來蓋在她身上,自說自話似問:“你喜歡他送的手鏈——”

一道雷轟,江亦吟半夢半醒間呓語。

沈恪在她肩上輕拍了兩下,嗓子幹澀,每一個字都問得艱難,“喜歡他嗎?”

過了兩秒,江亦吟才有動靜,像是配合他思考過他的問題似的,伴着雨聲,回答了他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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