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洗

35.洗

潮濕又泛着微弱白光的浴室頃刻間有成片的亮撒入,花灑還在噴薄,只留有悶熱水汽一秒間模糊視線。

江亦吟腳步被釘死在原地,怔怔看着眼前鮮活的赤身,竟忘了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她站在明暗交界,一動不動。

沈恪似也驚訝于她的突然出現,頭頂的水流直沖而下,淋在頭上、身子,把他的頭發往下沖得分散,一道水簾罩住他的視線,即便如此,還是能看得出他淩厲削瘦的五官,年紀優勢,皮膚淨透。

一路向下,起伏的月匈肌在淌水,光影之中,排布有致的肌肉壘塊下,兩條交錯的人魚線線條走勢性感,讓人移不開眼。

江亦吟感受到自己咽了咽口水,攀門的手一點點失力垂下來。

心髒有強烈的失重感拉扯,讓她屏聲凝氣。大腦在視線不受控下移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的時候開始發脹,随即臉頰爆熱。

沈恪不緊不慢從邊上扯了塊毯子,摁滅花灑,水流聲停止,整個浴室停掉了唯一的噪音,徹底安靜下來。

他沒管江亦吟有沒有繼續在看,也沒表現出忸怩的姿态,擡手往上撸開額頭濕透的發,低下頭去在腰上環紮了一圈。

這才掀眼,聲音不疾不徐,“還難受嗎?”

??

江亦吟思緒漸漸回籠,才意識到自己甚至都沒轉身回避,就這麽看完了全程。

沈恪的反應也出乎她意料,這是在關心她?

他被看了衤果/體,怎麽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什麽?”江亦吟下意識捂住了小腹。

沈恪走上前,舉起手搭着手背貼在她額頭,自顧自說了句,“沒發燒,胃難受嗎?”

江亦吟想說點什麽,喉嚨卻像卡了塊石頭似的,只扯下他的手,飛快搖頭,“我起夜而已。”

“噢,你去。”沈恪側身讓出個位置來,揚着下巴示意她進去。

江亦吟正糾結她要不要當作這是場無意識的夢游或者沒看見,沈恪的聲音又在身側響起,“等等。”

他要找茬?

沈恪又走進去,從角落裏拿起一個汲水拖把,開始清掃地上因為洗澡而淤積的水,期間擡眼看了看她的腳部,确認自己拖幹了,出門前才提醒一句,“小心滑。”

江亦吟恨不得掀她一巴掌,怎麽最近總這麽冒失,頓頓地回,“好。”

沈恪又好心地幫她拉上浴室玻璃門,聽見“咔噠”一聲合鎖響,江亦吟一顆吊起的心緩沉下來。

她又一次暗問,怎麽會有人被看了全身,還這麽淡定,知道沈恪性子挺寡淡,但在這方面,他也毫無波瀾嗎?

江亦吟這趟廁所上得心有波瀾,很不舒暢,就像沒撕幹淨的糖紙,扣不掉的廣告牆。

一推開門,同樣的場景以轉換了的視角出現在江亦吟面前,沈恪正靠在門邊看她,仍裸着上身,雙手環胸,悠悠盯着她,似刻意在這等待。

她強裝淡定,走到水池,開水洗手,抽空問,“怎麽了?”

沈恪視線垂落在她搓揉的雙手,又上掃,等待她目光轉過來,“你說呢?”

江亦吟輕笑,神情有所回轉,不再心感羞澀,仗着年齡這層優勢,強詞奪理道,“我睡覺的時候做夢抓你褲子了?一副等待找我要說法的樣子。”

沈恪朝下指了指,“你夢裏沒抓到,所以特地來看我洗澡?”

江亦吟這次仍沒回避,跟着他手勢向下看,“剛剛你怎麽不制止?”

“剛剛沒太好意思。”沈恪故意手指勾着浴巾往上提了提,蜷縮的浴巾就在他肌膚上蹭了蹭,“你可能不太知道,小輩,比較害羞。”

江亦吟朝他這看,他就順風而上,“你在裏面這一會,我做了很長的心理建設。”

“放心,你在我心裏就是一個毛沒長齊發育過半的小屁孩,我就當剛剛什麽都沒看見。”江亦吟甩了甩手上的水,作勢出門從他身邊經過時,擡指稍一輕彈,幾滴水花飛濺。

江亦吟逗完,擡腿就走。

手腕在回收的半空被擒,沈恪歪頭笑了聲,借着這力道把人往身邊拉,“那你知不知道,人在洗澡的時候很脆弱,洗到一半被人闖入,是流氓行為?”

江亦吟的嘴角僵住,又聽他緩緩給出結果,“既然我在你心裏還是個小屁孩,小屁孩最容易産生心理陰影了。”

“怎麽”江亦吟想掙脫開他的手,又被攫緊。

沈恪反身,身上清爽的香還裹着一層水汽,江亦吟就不防背砸到門框。

江亦吟呼吸變得急促,死死盯着沈恪這雙漆黑幽深的瞳仁,感受到幾分他身上來自男性天生強壯的壓迫,清媚狐貍眼審視,“你想讓我以後幫你陪你洗澡,消除你這個陰影,還是——”

她趁着說話這個間隙反客為主,拉住沈恪身前浴巾的結,一把攥在手心,往自己身上拽,沈恪輕敵,被這力氣帶得往前趔趄一下,胸膛險些撞上她的臉。

江亦吟嘴角翹起,擡着下巴悠然揚眼,指背不經意蹭過沈恪的肌理溝壑,聲音像是魅惑人心的海妖,“想看回來?”

說着,不給沈恪反應的時間,感受到沈恪繃直的上身,她得逞,輕巧松開他,手已經搭在胸前,漸漸下移,低頭慢條斯理解身上的禮服,一根接一根的絲帶松落,如羽毛飄零在地。

沈恪的眼睛已經無法集中,他知道她真敢在他面前全脫。

江亦吟表情起伏不大,但天生一雙深情狐貍眼,哪怕是不做表情,都看得人口幹舌燥,“正好,我也要洗個澡。”

本就狹窄逼仄的空間,兩人無多的退路。

她身上的禮服又是抹胸款,她身材多好不容置疑,呼之欲出的已經不是肉眼可見的曲線,更是她舉手投足輕而易舉就能勾起他心頭火的動作。

絲帶解完,只剩側面的拉鏈,她稍一側頭,捏住鏈頭,擡眸瞧沈恪一眼,嘴角愈發彎起來,“咔咔咔”的摩擦聲在只聽得見水滴的浴室裏顯得格外突出。

拉至只剩一兩厘米,胸前的風景幾乎搖搖欲墜,沈恪僵硬的上身,背部灼熱的體溫已然在告訴他,身體有了他控制不住的生理反應。

沈恪上前制止她的手,厲聲道:“可以了。”

江亦吟勝券在握,知道他是這反應,也就不逗了,爽快地捏住拉鏈口,“和姐姐玩心機,你還嫩了點。”

沈恪聽了這話反而沒想松手,鼻頭還沾着一滴剔透的水珠,但沒有上唇的唇珠飽滿,“江亦吟,你能不能把我當個男人看?”

江亦吟愕然,沈恪這話,多少帶了幾分怨氣和祈求,但這莫名的脾氣到底是哪來的。

她語氣自如,坦白道:“我比你大了這麽多,本來就沒法把你當男人看嘛。”

沈恪身形一滞,又聽她道:“弟弟,你的把戲在我看來很小兒科。”

江亦吟心直口快,說完就後悔,略帶愧疚地看了眼沈恪,微微愠怒的眉心,繃成直線的嘴角。

小男生果然都藏不住情緒,還是得維護一下他的自尊。

她抽出一只手摸了摸沈恪的頭,安撫道:“好了,不開玩笑,很晚了,你明天還有課,下去睡覺吧。”

沈恪眼睫挂着水,眼眶一周看着泛紅,沉默着一動不動看着她。

江亦吟于心不忍,心想這次玩笑确實開大了。

沈恪突兀出聲,“你第一次遇到周既川,也是在高中吧?”

江亦吟不解他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是啊,高一。那會他高三。”

沈恪喃喃,“那和我一樣。”

江亦吟仍不知所以。

沈恪自嘲地笑了下,“所以就我不行,是嗎?”

“你瞎想什麽?”江亦吟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拉他,抓了個空,“你想學習的事就好了,周既川現在都畢業好多年,能比較嗎?”

沈恪輕哼,“你喜歡成績好的啊?”

江亦吟沒否認,“誰不喜歡成績好的呀。”

難怪。

沈恪垂着腦袋,把浴巾的結打死。

他沒再回答,也沒再提問。留給江亦吟一頭空,轉身下了樓梯。住進江亦吟家之前,他本就來去無定所,自然步履輕輕,這一次,走得這麽安靜,江亦吟竟然有點不習慣。

壞了的門鎖空着一塊洞,就像是某人心間缺的一塊口子。

一樓燈滅,江亦吟卻産生了些惶恐不安。

-

電競比賽下午六點開始,南江廣場雖提前兩天就布置好場地,但這天早上仍派了一大波人進行檢查。

江亦吟的招人辦法起了效果,來面試的人數甚至超過了她預期要收的人數。

為此,她連着加了兩天的班。

特地留宋濂在身側提意見,頭一天他還堆着笑好聲好氣,見江亦吟就只是讓他過來幹看着,看似采納,實則不聽,臉上逐漸挂不住好表情。

“小江啊,你們年輕人辦事,就是風風火火,效率快。你看我這個通知發出去,壓根沒有人理睬的。”宋濂手裏握着個茶壺,直接往口中灌。

江亦吟淺笑,“這還是從宋部長您這偷師的。”

宋濂臉色的笑停了。

“我對招收這一塊,本就一竅不通,就讓悠悠來您這找了些往屆的人事資料和面試表,發現宋部長您收的人都是親自過目的津市本地的高材生,而且個個肯幹耐勞。我就想,是不是要多給本地大學的學生也多一些機會,沒想到小有成效。”江亦吟見他不說話,更加順暢地娓娓道來,“所以您啊,平時就不要吝啬自己的工作經驗是不是?我們這些晚輩,都想排着隊從您這學習呢。”

宋濂扯出一絲苦笑應和,“是,我也是看這些學生都年輕,又埋頭苦幹沒有怨言,就積極地為公司收納進來了。”

江亦吟笑的眼睛彎彎,“我看宋部長更喜歡女孩子一些,大部分招進來的都是文文靜靜的女生呢。”

宋濂背後起了身冷汗,結巴解釋道:“這、這也是為了響應社會的號召嘛,男女平等,而且女孩子幹活确實比男生細致,為公司也能多樹立一份良好的形象。兩不誤。就像小江你這樣的,海外留學歸來的高材生,做事狠準快又長得漂亮,我們都是很欣賞的。”

江亦吟回捧,“謬贊了宋部長,您這麽一說倒是提醒我了,也要适時招收一些男生,做好平衡。等電競比賽結束,就進行裁員,到時候還需要宋部長您來親自指導。”

“其實也不用裁——”宋濂急切開口,江亦吟一個無比真摯又疑惑的眼神掃過來,他又把話吞回去,“那當然還是你說了算。”

江亦吟聳肩俏皮地笑了笑,“有您這樣寬厚大量的長輩在公司,真是公司的福氣。”

玻璃門拉合,宋濂追出辦公室喊了句慢走,江亦吟一背身,臉耷拉下來。

借着男女平等的幌子招人,剛畢業的學生們滿心期待地進來,卻沒想到伸向她們的是魔爪吧?借着女孩們本分寧靜的性格特征鑽空子,真是不改骨子裏的劣性。

她忍住反胃,長嘆了口氣,要趁快把宋濂給踢出去了。

公司是環形設計,周既川站在對面四樓的長廊,遠遠看着江亦吟走出來,反身等在電梯口。

秦悠把和南江簽訂的合同遞給江亦吟,她細細翻看幾頁,電梯門叮咚打開,她低着頭邊走邊看,冷不防撞上一堵肉牆。

“江總!”秦悠自知自己喊慢了,側頭閉上了眼。

江亦吟捂住額頭,頭頂溫聲問:“還好嗎?”

聽出來人,江亦吟怒火中燒,“不好!知道我快撞上了你也不攔着。”

周既川笑着摸上她額頂,輕柔地揉摁了兩下,“好,是我的錯。”

這一句主動認錯,江亦吟立馬就明白他是在借此道歉,心裏還是燒着把火,不想說話。

周既川睨秦悠一眼,她立即會意,喊了句周總好,借口要去整理文件,逃離了現場。

江亦吟也有要走的架勢,周既川把人攔住,朗潤的面容顯現出無奈,“吟吟,對不起,睨還在生我氣嗎?”

“我生氣也沒那麽快好吧。”她口不饒人。

“你剛剛對宋濂還笑臉相迎,怎麽對我就——”周既川話裏委屈,“在你心裏,我連宋濂那條走狗也不如?”

聽見走狗二字在他嘴巴裏說出來,江亦吟立刻就沒了怒意,但仍固執憋住笑,“你要是死性不改,确實和他沒什麽兩樣。”

周既川卻樹立起嚴肅的神情,“我來到你身邊,就是要改正錯誤的。”

江亦吟尤為不習慣他這樣,“你少學點網上的油腔滑調,總裁都是很高冷的。”

周既川重重地點了點頭,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在嘴上假裝縫合了條線,用喉音含糊道:“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他向來規矩板正,這樣扮醜滑稽哄她開心,還是第一次,江亦吟瞬間沒脾氣地笑了出來。

兩人破冰,江亦吟也就不再計較,“一起去吃飯吧,我記得還欠你一頓飯。”

周既川應,“多虧你還記得,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你才會同意。”

“我那是有事絆住,特殊情況。”放他鴿子,江亦吟不太好意思。

“我明白,沒有怪你。”周既川撫開她眼前的碎發,半傾柔情,“我是開心。”

隴江周邊開了幾家味道不錯的意餐,在員工裏口碑還不錯,江亦吟本想去嘗嘗,但周既川一貫吃不慣這個,她糾結着,帶他去了南江萬麗廣場。

正巧六點開賽,可以提前許久入場。

晚上結束再請他看部電影,她總不虧欠他什麽了。

等餐間隙,周既川環視了圈周圍,“吟吟,你去英國之後,口味似乎也變了很多。你高中時最愛吃學校附近的小攤小販,總要我先回家,有次還被媽媽抓住,被她批評後,偷偷在房間裏掉眼淚。現在也願意吃這些總被你批評為一兩撥千金的餐廳了。”

江亦吟“啊”了聲,也跟着看了一圈,并無特別之處,只是裝修橫溢豪華,價格昂貴。畢竟是她請他,總不能也帶他吃那些油水過足的膨化食品。

“我看這家店好評很多,評分也高。太久沒回國,對點餐還有點不适應,你如果不喜歡,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叫服務員重新點。”

“無妨。”

雖然是業餘電競賽,有不少外地參賽選手,為了展現津市的熱情好客,和對本地選手的公平,南江給每一位選手都安排了房間和餐飲。

陸陸續續走進一些穿着隊服的選手,說話的嘈雜聲吸引了江亦吟的注意。

“聽說這次來了不少國家隊的主教練,如果成績不錯,有概率被挖去。”

“你想得美,不然人家叫國家隊呢?你見過國家隊來這種小地方撿人?就算真撿進去了,你實力跟不上,不等人家踢你,你自己就灰溜溜跑出來了。”

“是啊,咱目标就放在獎金上,能拿到這筆獎金,咱再考慮其他也不遲。”

江亦吟掃了眼,都是些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說話直接不帶掩飾,情緒都是外露的,不知為什麽,竟然從他們身上看到了幾分沈恪的影子。

周既川眼神落在她身上,輕聲問:“在看什麽?”

江亦吟搖搖頭,“我覺得他們好有活力,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你說,沈恪打游戲這麽厲害,怎麽沒想過要參賽呢,這段時間忙糊塗了,都忘了和他提。”

周既川臉色漸沉,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看着她用手背抵住的側臉,帶着期冀的笑容,心覺不爽,他該不該把名單上那個名字告訴她。

你心心念念信任的好弟弟,早就背着你參賽了。

江亦吟沒注意到周既川的表情變化,聽他沉穩的嗓音和她分析,“我探了錢坤的口風,如果這次舉辦有成效,他會考慮每年一次,明年他高考畢業,你可以讓他參加。”

“是個好主意。”江亦吟認可地回身,拍掌叫好。

周既川揚唇,劃開屏幕發給秘書發了條消息。

好主意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随之摁滅屏幕,随之跳出一條回複消息,閃爍着暗沉的光芒。

秘書:【好的周總,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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