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逗

36.逗

南江一層游戲場,人群絡繹不絕,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彩燈裏,激烈的打鬥場面和炸耳的音樂在電子屏幕上反複放映。

兩個男生并坐,一人雙手比作喇叭沖另一人喊,試圖沖破雜音,“沈恪,我聽說你們這次比賽待遇不錯啊,能不能讓我住你那?”

電腦前的男生安靜地操作着手中的鼠标和鍵盤,冷淡地阖了阖眼,“去看奶奶了沒?”

唐舟猛拍了掌自己的腦袋,“你就說我對你好不好,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看你。”

唐舟進的複讀學校離成州附屬高中三十公裏的距離,來回并不算便利,碰上國慶假期,他火急火燎趕回來。

沈恪雖嗤了聲,唇角還是不免揚起。

“你不用擔心,奶奶我每天都通電話聯系着,自從把她送到我姨母那,她每天吃好喝好睡好,開心得不得了。”唐舟把吸管怼進杯口,“說件讓你開心的,她還惦記着你暑假給她送的湯。”

“比完賽我去看她。”沈恪做事時表情總是很專注,回應也不免讓人覺得這人不好接觸,但話一出來簡明扼要,房卡随之往唐舟那一遞,“你自己住。”

唐舟抻他一肘子,眯眯眼,“太夠意思了兄弟。”

“姐姐怎麽樣了?一個月不見,我都要想死她了。”他往房卡上虛飛了個吻,口無遮攔。

一記陰飕飕的目光掃過來,唐舟身形頓僵,卡着殼轉身,谄媚一笑,“開、開個玩笑。”

“你想她幹什麽?”沈恪扯下本就沒開音量的耳機,往桌上随手一抛,凳腳随之轉向唐舟,他雙腿岔開,雙手交叉随意搭在兩側,擺明了要和他弄個清楚。

唐舟覺得自己腦子這輩子沒轉這麽快過,“我就是想你想得要死間接想到她了,簡稱,想死她了。”

沈恪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你要對她有想法提前說一聲。”

唐舟擺手,“我能有什麽想法。”

沈恪回身,把游戲界面退了出去,熱身小菜而已,打兩把就點到為止,“你要是有,我先考慮考慮怎麽弄死你奶奶會不那麽傷心。”

“不是,你跟我開玩笑呢?”唐舟笑。

沈恪拎起包頭也不回往外走,包帶子單肩松垮挂着,他本就穿了身黑,瞧着淡漠寡冷,再加之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唐舟還以為他在吃醋,屁颠屁颠跟上,嘴裏滔滔不絕,“亦吟姐這樣的天姿絕色也輪不到咱們肖想。”

沈恪急停,唐舟不防撞上,“砰”的一下捂住口鼻,“哥,你玩呢?一陣一陣的。”

他頭傾側,視線順着廣場中心看,唐舟沿着目光,對面高奢品牌店的店內電梯,正緩緩往上升,透過四周的透明玻璃門,一眼就瞧見裏邊兩位麗人。

江亦吟穿着一身乳白修身魚尾套裙,站在周既川身側,兩人嘴角都挂着清淺笑意,聊得不亦樂乎。她日常偏向成熟幹練的風格在這套穿着下被襯得溫婉大氣。

“你說這也太巧了。”唐舟興奮地指了指,“原來姐姐還是有小女人的一面啊,男人配西裝,顏值蹭蹭漲。”

沈恪定定盯着上升的電梯,女人聊得正歡,絲毫沒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反而是她身邊得男人,眼神有一刻回轉,落下來,好似看見了沈恪一樣,溫潤的神情收起。

在仰視和俯視本就不占優勢的視覺差下,男人雙手插在口袋,自上而下望着他,帶着瞧不起的輕蔑,男生雙手插兜,昂着下巴,眼睛裏無形的争鋒一如竄高的火苗,在劈裏啪啦地敲打心裏的鼓。

“我記得這個電梯貌似要有高消才能坐,姐姐的消費能力,也只有周總能承擔了吧?”唐舟自顧自感嘆,“要是我是大老板,也願意把錢都給姐姐花。”

“沈恪,你說是不是?”

沈恪手裏不知從哪拿了根糖,垂下眼,漫不經心撕開糖紙,塞進嘴裏咀嚼,咔咔脆響聽着解壓,直至嘴裏的甜沖淡苦澀,他才回,“一半一半。”

“什麽?”

沈恪踏上商場裏的普通電梯,閉了閉眼,像是在自我承諾,低聲,“是我,也願意。”

-

比賽開場前,進場的人有序在外排隊,等待放行的過程,不少熱愛電競的女孩們手機拿着應援棒揮了揮,孜孜不倦地讨論。江亦吟跟進隊伍裏,想聽聽觀衆的意見。

“我聽說這次雖是業餘賽但找了不少職業選手來撐場子?”

“官方沒公布,但我聽小道消息,上邊是想通過這次比賽給預備隊員選替補。”

“你這消息也太野了,這樣的機會哪輪得到普通人。”

“萬一呢?我就要做那個挖掘出潛力股的星探。”

“說到潛力股,我在海報名單上看到了沈恪!就成州附屬高三137班的大帥哥,我上次去找姿寧,見了一回,果然,真人比現實還要帥!帥哥都愛打游戲嗎?他能來參加比賽我是沒想到的。”

……

沈恪?

江亦吟在聽到姿寧後确認自己沒聽錯,身子往前微探,“你們說是沈恪嗎?三水沈?樹心旁的恪?”

幾個面容稚嫩的女孩笑着熱情回道:“是啊,姐姐你也認識他嗎?”

江亦吟笑着搖搖頭,心裏盤算着,“不太了解。”

衆人聽她這麽說,也就無趣地又湊到自己的小團體,“不怪姿寧喜歡他,這皮相,放哪都吃香。”

“但是姿寧這段時間很少提起他。”

“他倆吵架了?”

“估計是,沈恪這人看着對人不冷不熱的,又被動,你說一句,他答一句,絕對不會主動,就算有一顆火熱的心,也融化不了。”

“這樣的人咱看看就好了,帥哥嘛,保不齊都心高氣傲,因為追他們的人不少。”

……

江亦吟劃開手機屏幕,看着聊天框空空如也的消息,的确贊同幾個女孩們的話。她作為一個天天和他住在一起的人,尚且沒見到過幾次他主動,更何況他的同學們呢。

明明一起打過游戲,參加了電競比賽,也不願意和她分享麽?

想到這,她不由得擔心沈恪的朋友圈子。

獨行或許更能找到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自己,但與人來往,是打開自己內心容納世界的第一步。

她要把他的心打開,才能讓陽光照進來。

讓他明白,喜歡和愛,并不是一言不發,悶聲啞語,也不是別扭擰巴,收之于腹。

周既川提着袋子跟上來,進場後并在她身側,朝她溫柔笑道:“怎麽沒走vip通道?”

江亦吟接過他遞的溫咖啡,“vip通道都是些老滑頭,上來不免要搭話,我今天是想來觀賽的,就懶得應付了。”

“也好,這一點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害怕陌生長輩。”周既川話裏揶揄。

江亦吟哼笑一聲,“哪次不是你幫我擋的?我又不擅長哄長輩開心。”

周既川撐起手肘,示意她搭上來,江亦吟勾住他臂彎,有意無意提了嘴,“這次參賽名單你過目了嗎?”

身側的人有一剎停頓,但很快恢複原狀,江亦吟聽他緩沉嗓音簡略道:“看了。”

周既川微側低頭,貼近她鬓角的發絲,溫熱氣息撓癢似在她太陽穴周圍打磨,“這次比賽有你認識的人?”

江亦吟裝作不經意搖搖頭,“沒。”

“我也沒見到。”見她這麽回,周既川重新站直了身子,把領結拉正。

江亦吟餘光睨他,并未察覺出他的異樣。

看來是她想多了,傳言有時候,也不那麽可信。

比賽開幕式後,主持人cue了波金主爸爸,大屏幕的投屏掃至觀衆席的江亦吟和周既川,就像一對佳侶。

來自自媒體人對熱點的敏感,後臺一直将畫面停留在兩人之間,室內空調失溫,江亦吟正對鼓風,涼飕飕地浸着腿,她微小的瑟縮動作被周既川捕捉。

在鏡頭的停留下,他神情自然地把外套脫下披在江亦吟腿上,遮住她小腿,這一舉動輕車熟路,江亦吟眼露詫異,但更多的是接受的感激。觀衆席在俊男美女充滿飽和粉色泡泡的氛圍下叫嚣。

江亦吟尴尬地垂下眼,用手肘抻了抻周既川。

主持人沒及時控場,就着發酵片段,直播人數也瞬間飙升。

後臺正在安排參賽選手,進行人員盤點時,唐舟好奇地往前探腦袋,“我看人家都提前領了隊服,怎麽你沒有?”

沈恪的眼神裏果不其然寫着,這些是本來就有的嗎?

唐舟憤懑,“這當然啊,屬于你的東西,怎麽能一個都沒有呢?”

“一件衣服而已。”沈恪抱手環胸。

“今天他們敢少你一件衣服,明天就敢奪你比賽資格。”唐舟擋住他話,走上前拉住工作人員,“你好,我們是這次的參賽選手,為什麽我們沒有領到比賽相關的隊服和周邊?”

工作人員驚異地瞪大眼,兩個人面面相觑,“我們只是按表格發放材料,并不知道。”

“這事誰負責?帶我去找他。”唐舟沒打算就此作罷。

打工人最怕的就是源源不斷地牽連,只能直搖頭,“這個我們真的不清楚。”

唐舟“欸”了一聲,正要發作,沈恪出手掰住他肩膀,把人帶回來,“算了,別給人添麻煩,一個小比賽而已,參加完,我就再也不碰了。”

唐舟不解,“你什麽時候這麽能忍氣吞聲了?起碼也是津市前首富的孫子,就算落魄了也不至于被欺負成這樣。”

沈恪不聲不響垂頭慢條斯理地扣手腕上的參賽帶子,“這個比賽,江亦吟公司參與了合作。”

唐舟原本喋喋不休的嘴巴立即閉上。

這就意味着他跟人工作人員往上鬧,最後還可能鬧到江亦吟面前變成家醜?

“不對啊!”唐舟撐住沈恪肩頭,“這不就更相當于,你家長給你辦了場比賽,你加進來玩還被外人欺負了嗎?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沈恪瞥他一眼,表情無語。

“所以你是怕給姐姐添麻煩?”唐舟看了眼時間,自問自答,“這有什麽,我現在就去找她說。”

話音剛落,唐舟後腦勺就猛遭一暴扣,“少做無用功。”

“你最近脾氣真爆。”唐舟癟嘴摸了摸後腦勺,氣憤道。

原本發布的比賽通知裏,沈恪的位置靠後,時間一點點推移,前臺的熱鬧浪潮一波接一波推升,聽得後臺等待的人由跟着興奮叫嚣到最後焦躁不安,唐舟站起來,“你怎麽就不急呢?”

沈恪沒玩手機也不開電腦,只是窩在沙發邊,眼球定在正前方油畫的視覺中心,那是一張海報裏的小圖,簡略概括了不少游戲公司和背後投資公司的領導,表面反着白色油光,一看就是新粘貼上去的。

唐舟歪着脖子審視,漸漸掃到下方的小字。

“江亦吟?”

沈恪仍就沒出聲。

“姐姐的照片沒她本人好看啊?都把她原生态的完美臉蛋p成蛇精臉了。”唐舟吐槽道。

“我們去前面看姐姐吧?”

“還不是時候。”

“啥才是時候?”

唐舟顯然有點生氣了,“你說你怎麽就這麽扭捏呢?這種業餘比賽,水分最多,萬一有什麽黑幕,把你這最沉得住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給中途踢出去了,你怎麽哭的都不知道。”

沈恪斂眉瞧了眼時間,原本輪到他的場次已經過了,中場休息,理應過來叫人,室外卻一直安安靜靜。

她一直都不喜歡他打游戲,所以是她叫人劃掉了他的名字?

還是在怪他沒告訴她?

但她一直是個直白且不拐彎抹角的人。

不是她,那就是他。

沈恪猛地起身,沖了出去,唐舟看着那如扇葉瘋狂扇合的門和劇烈響聲,一時傻眼,“沈恪?你——”

場上已經進行到焦灼的高潮時段,沈恪靠近上臺的入口,有幾個工作人員上來擋人。

他此刻額角已然有青筋爆出,棱鋒有致的側臉弧線看得出他正處于極致的隐忍,少年盡力保持好态度,“要麽按原計劃讓我上場,要麽把周既川叫過來跟我面談,別玩這種卑劣的手段。”

一名身強力壯的男子鞠躬好言,“實在不好意思,現在正在直播,如果貿然上前打斷,出了什麽事是我們普通員工負責,我們也是按上頭的指示辦事,希望您理解一下。”

沈恪神情有一絲動容,在他郁結之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讓他上場。”

人員有序地退開,男人亦步亦趨從黑暗裏走到有微弱光亮清照的臺側,手從後搭上沈恪的肩頭,如惡魔低語一般,傾身靠近他,提醒着他現在的情景如何,遠沒了人前的朗潤,“這麽稍微逗逗你,就着急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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