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游美術館
第8章:夜游美術館
陸星辰回到夏雨軒的作品中問:“你要怎麽去體現作品名字裏的‘曙光’?”
夏雨軒淡定地說道:“這個我研究過了!在西方占星術的傳統中,人體的各個部位是與星座相關的。人體就是一個小型的宇宙,那麽宇宙的星辰理所當然地被映射到了人的身體中去。”
“然後呢?”
“黃道12宮和《最後的晚餐裏》12門徒都出現了數字12。”夏雨軒直接點到重點。
陸星辰瞬間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圖:“所以那束光是打在第13個人身上,也就是中間那個人,‘杜尚’,用他來表明古典藝術的消亡,也預示着新藝術的到來……”
夏雨軒點點頭:“沒錯!”
世界上幾乎所有天體神話之間都具有明顯相似之處,每個星座的描述幾乎在每個文明中都有回響,早期文明對星星的解釋都會轉化成12種不同的原型,數字12在歷史和神話中會反複出現。
而12星座又對應人體的每個部位,每個人都是一個小型的宇宙,就像達·芬奇畫的《威特魯威人》,維特魯威是1500年前古羅馬帝國的建築師,他在《建築十書》中描述均衡比例存在于人體尺度中,維特魯威将這些尺度用于建築營造。
達·芬奇在文藝複興時期認為完美的人體是可以衡量天地的。這幅畫後來用在美劇《西部世界》裏。以幾何測量凡人之軀,以測上帝,凡人又以現世電路重鑄,幻化新神。
陸星辰聽完豎起了大拇指,摸了摸她頭發,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陸星辰自己也有很多文獻和書籍要看,連續伏案近30多個小時。
清晨夏雨軒醒來的時候,發現床邊沒人。她睡眼惺忪地走進書房,看到陸星辰趴在了書桌上。她彎腰輕拍着他的後頸,小聲說道:“你不要在這裏睡,去卧室!”
陸星辰聽到她的話語,擡頭看了一眼,然後雙手抱住她的腰,像只貓咪一樣晃了晃腦袋靠在她的懷裏:“好累啊!”
陸星辰很少說累,夏雨軒有點心疼,雙手拉着他往卧室走去:“課題的事情先放一放,先去補一覺。睡醒了,思路才會更清晰。”
夏雨軒說得很溫柔,陸星辰剛開始還想耍賴,扣着她的脖子不想站起來,但最終還是拗不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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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辰幾乎一貼到床上就睡着了,秒睡。夏雨軒看了一會兒熟睡中的他,然後悄悄關上卧室的房門。整理了下屋子,把書房重新打掃了一遍。他的電腦屏幕還亮着,網頁上開了一排文獻資料的窗口,旁邊的本上記錄着各種筆記信息,打開的那一頁還有拉丁文,中間夾着一支沒有蓋好筆帽的鋼筆。好幾本厚厚的大部頭書,如磚一般重,上面貼着不同顏色的标簽。
夏雨軒看着他桌上的擺放,深吸了一口氣,沒敢挪動桌上的一分一毫。
留學生活有無處安放的浪漫,也有日複一日的枯燥,畢業前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但精神豐滿的人總會去制造一些小小的驚喜。夏雨軒下樓在花店買了一些不同色系的鮮花和綠植,家裏的那些空花瓶已經好久沒有使用了。
她拿起剪刀把多餘的樹葉剪掉,再根據長短,斜着在尾部剪,最後一朵一朵剪去殘花,仿佛是在修剪自己後,得到更多的陽光照耀。
夏雨軒把修剪好的花插入不同顏色的玻璃瓶,再放置一些綠植,客廳、書房、露臺都留了一些,房屋一下子被點綴得很有生命力。
傍晚陸星辰醒來,看着屋裏的變化就像獲得了“新生”。
此刻的夏雨軒正在書房畫着草圖,還不知道陸星辰就站在她的身後:“夏雨軒!”陸星辰就像是學生時代的班主任,抓到了上課時正在傳紙條的學生,大聲叫道。
她怔住了,手一滑,鉛筆落在地上,陸星辰下意識地低頭去把筆撿了起來。
無論是在哪個領域裏,想要被人看到都是不易的,而大部分人還沒到拼天賦的時候,就已經自我放棄了。
夏雨軒的手,近期也是疲勞過度,大拇指那一塊變得很僵硬,最主要的是手腕酸痛,筆都拿不住了。
每天晚上陸星辰都會給她熱敷15分鐘,并控制她畫畫的時間,囑咐她少拿手機刷社交軟件。而夏雨軒在他睡着的幾個小時裏,又開始畫起來了。
“我說的話就是不聽是吧?”陸星辰問。
“我沒有,就是……怕來不及,作品裏是十幾個人的群像,我現在一半人物構圖還沒完成。”夏雨軒看了一眼陸星辰,嘿嘿一笑,然後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低下頭,唯唯諾諾地說道。
陸星辰說:“好吧,我的話你既然不聽,那你現在跟我走……”
夏雨軒問:“去哪兒?”
“跟我走就是了。問那麽多幹嘛?能把你賣了不成。”陸星辰對夏雨軒寵溺慣了,很難對着她真的發脾氣。
夏雨軒以為就是樓下公園散步,或者是周圍的酒吧餐館之類的地方,直到被拉着走到地鐵站口,才意識到他們去的地方不在近處。
夜色中,夏雨軒和陸星辰沿着Po河走了10分鐘,到了烏菲茲美術館。
“最近有夜游烏菲茲的活動。”陸星辰淡淡地說了一句。
在歐盟只要是美院的學生,出示學生的注冊證明就可以免費進入美術館。兩人一起逛過不下十遍,還不包括教授帶領和其他同學一起參觀,但即便如此,面對幾十萬件藏品,龐大浩雜,也依然是逛不完看不夠的。
這裏曾經是佛羅倫薩的政務廳,歷史總是對高處着迷,美第奇家族将他們的收藏都放置于此。直到1737年美第奇家族絕嗣,最後一位直系後裔在18世紀與洛林家族簽訂了遺産移交協議,唯一的條件是:“任何一樣東西都不能離開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族的全部遺産都要永遠留在這裏,供全世界人欣賞。”
如此具有前瞻性的條款使藝術品在幾個世紀以來都能保存得如此完整。這個家族似乎在告誡着我們後人,這些藝術品不屬于統治者的財富,而是屬于國家。
夜游烏菲茲倆人倒是第一次,陸星辰牽着夏雨軒的手,十指緊扣,行走在波提切利的大廳裏。平時這裏都是人潮湧動,很多旅行團和世界各地的游客,都會集中在這裏看世界名作:《春》和《維納斯的誕生》。
晚上的烏菲茲,少了些人流和嘈雜的聲音,走廊裏還有一群拉大提琴的音樂在伴奏,面對空蕩蕩的大廳,可以靜靜地觀賞着曾經的文明,也讓來觀賞的人們能有更多的時間駐足在自己喜歡的藝術品前,細細地思考。
烏菲茲美術館的作品展陳是按時間線設計的,他們慢慢地走過不同時間的文明,感受時光的流逝。夜晚的博物館,多了份肅穆,多了份浪漫。
“在15世紀的歐洲,第二個腳趾長于大腳趾,才算是真正的美,這是當時的一種審美。而波提切利的所有畫裏,能出現腳趾的,他都是這麽畫的。”
“啊?”夏雨軒顯然不知道這一點,不可置信的發出了質疑。
“不信的話,你可以在這個廳裏仔細去看,他們的腳趾是不是都這樣?反正這個廳就是波提切利廳,全是他的作品,你可以直接去驗證。”
夏雨軒松開了他的手,然後快速跑到一張張名作前浏覽,當然主要針對腳趾:“好像真的是這樣。這也太有趣了。”她一邊看着波提切利的其他作品,一邊說道:“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
他們繼續在其他廳裏逛着,夏雨軒看着其中一幅群像,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這群男人的腿上:“那你說,為什麽當時這些男人的連褲襪都是五彩缤紛的,還有各種圖案?這不會也是當時的審美吧?”
“差不多。”
“啊?”
“你就理解為這是……在孔雀開屏吧。”
“……”
在美術館大量看不同時期不同風格的作品,對藝術生來說是解壓的最好方式,也是最容易在不經意間找到靈感的地方。
當他們走到卡拉瓦喬的美杜莎附近,看到有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一手拿拐杖,一手牽着對方,他們正在盯着那幅弧形盾牌,用意大利語交流着。
陸星辰和夏雨軒就站在他們的身後,兩只手也握得緊緊的。在漫長的人生歲月裏,這裏的藝術品就像見證了他們的成長和愛情。
“我們老了也會這樣嗎?”夏雨軒盯着前方詢問道。
“當然。”陸星辰點點頭,說得很篤定。
夏雨軒也點頭肯定道,然後看着陸星辰說:“真希望老了也可以和你一起逛博物館,仍然有說不完的話題。”
兩人對視了一眼,陸星辰松開她的手,然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很有力量感地将夏雨軒攬進了自己的懷裏:“我們畢業後一起回國,然後老了在自己國家的美術館、博物館裏欣賞藝術品。你看不清的展簽,我會一句一句讀給你聽,你走不動路了,我就會背着你……”陸星辰說話時聲音很溫和,沉穩的讓人無比安心。
夏雨軒被逗樂了:“你确定我的眼睛會比你先花嗎?”
陸星辰撇了撇嘴不接話。
夏雨軒繼續說:“你看啊,雖然我畫畫的時間很久,但我的眼睛是對着畫布。而你看文獻全是對着電腦。所以……昂?”
陸星辰說:“這個‘昂’是什麽意思啊?等我們老了,估計我們也不會閑着,那就退休再就業,可以去博物館給學生做免費導覽……你覺得怎麽樣?”
夏雨軒說:“退休再就業?你倒是想得挺遠的……”
陸星辰:“那必須的,也不看看是誰家的?”
夏雨軒擺了擺手:“誰家的呀?我不知道。”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大笑起來。
他們回家的時候,店面全都打烊了,稀疏的人群,配上翡冷翠半圓的月亮,有些蕭瑟。
滿城有一半的人已經睡了,還有一半醒着。夏雨軒和陸星辰是醒着的那一半人,清醒着聊着自己和未來。
去了趟美術館回來,倆人都開心放松了很多。
到家換上脫拖鞋後,夏雨軒盯着陸星辰的腳看了一會兒,然後在憋笑,陸星辰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壞笑的原因:“我的腳就算是放在15世紀,那也是絕對完美的。”
夏雨軒哈哈大笑:“是是是,是會被記入史冊的,這是一雙完美的大腳。我覺得你還差一條孔雀開屏的連褲襪……”
陸星辰被怼得一時語塞,反應了一會兒說:“emm……可是我都有女朋友了,我還開屏給誰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