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遺诏

遺诏

元和二十年冬，大雪紛紛。

謝景裹着狐裘盤腿癱在龍椅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半睜不睜，對着殿下噤若寒蟬跪着的大臣們輕飄飄道：“朕打算召時大将軍回京。”

他的聲音聽着很虛，沒有什麽氣力，雖說太醫一直對外稱陛下只是偶感風寒，但朝堂之上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位手段雷霆縱橫了二十年、大周歷史上功績最甚卻也最暴戾的皇帝恐怕是時日無多了。

但是就算病骨支離，謝景身上久居高位的威懾感也足以壓得所有人擡不起頭，不敢造次。許久之後，才有一個武将拱了拱手道：“......陛下三思，西蠻這麽多年對我大周虎視眈眈，貿然召時大将軍回京，西北邊境恐生戰事啊。”

謝景擡眸掃他一眼，勾唇笑了，“說的是，那就由你去秘密頂替時亦，即刻出發。”

那武将臉色一白，即刻跪下告罪。皇帝說得輕松，頂替時大将軍，他怎麽敢？時亦戍守邊疆多年未嘗一敗，漠北軍幾乎成為他的私兵，大周戰神之美名更是家喻戶曉。他領着皇帝這口谕過去，只怕人剛到就沒了。漠北軍不撕了他，邊城的百姓都要撕了他。

謝景似笑非笑，“朕沒有開玩笑。你以為朕還打算讓時亦回去嗎？”

此話一出，朝堂上的大臣都陡然色變！

皇帝這是什麽意思？是要奪了時亦的兵權，還是要殺了他？不論心中作何猜測，大臣們心中都萦繞着相同的想法，這是可以直接在朝堂上說的嗎？皇帝就不怕時亦直接起兵造反？

謝景看着底下大臣的神色變換，微微笑了笑，好像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一樣，懶聲道：“去辦吧。此事無需再議，散了。”

衆人訝然看着皇帝招來一個轎辇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議事殿，而那被“打”的出頭鳥武将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皇帝走得幹脆，其餘大臣們也只好三三兩兩散去，一路走一路分析，“你們說，在這個節骨眼上皇上召時将軍回京，方才還那般說，究竟是想幹什麽？”

“定是為太子考慮，太子還這麽年輕，而時将軍戍守邊疆多年，功高蓋主，皇上多年來又對其多有苛待，現如今皇上身體......是害怕他心懷不軌，借此契機收回兵權，殺之以絕後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猜測的并沒有錯。謝景倚在晃晃悠悠的步辇上，墨黑眼底情緒沉浮，想着他有多少年沒見那個人了？自他對十一心生厭棄，将人發配到西北去吃沙子，他們就再未見過。

世人皆道皇帝對時将軍最是不喜，任大将軍如何建功立業、開疆拓土，別說封賞加身了，他甚至都沒能獲準回京，得見天顏。而不喜的原因似乎也簡單得很，時亦武藝高強用兵如神，在民間聲譽甚至超過謝景，任何一個君王都不會愉快地接受這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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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也在很多年就為時亦定好了他的結局。他在元和六年便立了遺诏，就兩句話，言簡意赅。一是傳位于太子謝儀，二是讓大将軍時亦給他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