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阿念!”

“阿念!”

尋蹤符一路向西,直進了山脈最深處,深林繁茂沒有人跡,不是尋常采挖之地。江月行于桑念生站在一處洞穴之前,那尋蹤符的最終落處看起來就在其中。

洞口狹窄,只能一人通過,內中漆黑一片,只有腳下深深淺淺的小水窪中有些許上方岩石滲出的水滴滴落之聲。

江月行走在前面,以靈力一探,洞中也沒有絲毫妖邪之氣,指尖微微凝起一點靈光,回頭道,“別怕。”

桑念生:“......"

前行許久,不過一兩只蝙蝠之類的東西受驚飛起,其餘便無光無聲,直至一處稍微開闊些的地方,江月行腳下踢到一些東西,一看之下果然。與峽官鎮相同的幹屍,橫七豎八堆成一堆。山中那吞吃生魂的東西就是它。

“很近了,那妖邪就在前面。”

江月行指尖亮光消失,傳音給桑念生,“稍後先別沖動,跟緊我走。”

黑暗之中,江月行側身拉住桑念生,以靈識辨位,慢慢向前,果然不久就聽到些許動靜,像是人在翻滾掙紮的聲音。

那人還活着!那還等什麽,便是被那妖邪聽見也得先救人再說,桑念生一把甩開江月行的手,向前數步,他刷一聲拔出橫刀,靈光閃動下洞中深處的情景盡數看清。

竟然是這樣!

方才被附身的人确實還活着,不過雙手似乎不能動了,正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邊痛呼掙紮想要起來,

而他後面,是個足有兩三人高的人形石像,面上沒有五官,渾身□□,筋骨肌肉與活人一模一樣,像是修道一般盤坐在地,自地脈深處湧出源源不斷的靈光,在它身上流轉不止,彙聚于它胸腔心髒位置。

甚至......桑念生略帶驚訝地發現,此精怪竟還是個偉岸雄壯的男子,赤身裸體之下,某些地方甚是紮眼......

這山中石頭也能成精?那還真是天象異變。

江月行阻擋不及,只能跟着上前一看,剛一靠近,那石人卻猛地朝着他的方向擡頭,兩人周身石壁猛然縮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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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人轟然站起,空白一片的臉準确無比地轉過來,它手指輕輕一動,洞中岩石碎裂,萬千飛石疾沖他們的方向砸來,江月行只得揮劍阻擋,“萬仞千峰!”,長劍靈光大盛,卻空有神念,無法聚氣成勢。此處地氣山勢竟不能為己所用!

石人對聲音亮光分明沒有反應,卻在他靠近一瞬馬上站起,江月行一瞬之間有了一些頭緒,撤回劍勢,拉着桑念生疾退數步。

果然在某一刻後,那石人像是突然看不到他們了,往前一步,那空白的臉孔四處張望。

桑念生也發覺蹊跷,将刀鞘脫手,旋轉着飛向那石人周圍,撞在洞中石壁上後收回手中,果然不見那石人又絲毫反應。

“它是個聾瞎的妖怪?”見他對近身的聲音物體都沒反應,桑念生也不再顧忌,開口道。

“可我剛才靠近,它分明能夠感知,而且準确無比。”

江月行持劍而立,略感奇怪,“看來他的感知界限,應當就在這附近。”

“我去引它,師弟救人為先。"江月行看到那人的狀況,似乎已經受傷,不能再拖。手中長劍一振,飛身刺出。

那石人果然靈敏無比,且似乎在剛在對陣中學也會了用劍,以山石在手中聚成一把石劍,舉劍擋住江月行,石劍與它本為一體,也有靈光彙聚,雙劍相撞,靈光轟然爆開。

桑念生趁機來到那受傷的鎮民身邊,扶起他道,“先跟我走。”哪知此人一往洞外走動,那石人馬上有所感知,桑念生周圍刷地立起四面石壁,竟将他們困在其中。

那我剛才下來你不管不攔???怎麽這人一動就知道???

桑念生心中忽然升起一個猜測,既聾且瞎,方才明明他先走進了感知範圍,卻是江月行來了以後它才察覺。

這石人,莫不是靠感知生魂來辨位,所以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這洞中它只能“看”到兩個生魂!

此時江月行劍靈已到,為他劈開了周圍石壁,桑念生也不做多想,無論如何總要把人先帶出去,半跪在地背起那人。

江月行長劍一揮,“風刃破空!”空中飓風旋起,如同萬千刀刃般猛地撞上前方阻攔的石道,桑念生背着傷者疾步飛奔,向着洞外沖去。

那石人竟然也開始模仿江月行,以石劍引動四周地氣,江月行回劍直刺,劍鋒破開面前的重重石壁,将那石人逼退數步,轉頭一看,桑念生已經把人帶出了它能感知的範圍,風刃在前,應是可以安全将人帶出。

石人的怒氣也随之暴漲,整個洞穴開始劇烈震動,頭頂落石不斷,腳下也無處可落,江月行幾次嘗試,均是被突然升起的石壁攔在它周身,更兼四周尖銳碎石時時攻擊不斷,每每以劍靈攻擊,石人便引地脈靈氣抵擋,源源不斷宏大無比。

這怎麽殺,難道要炸了山洞把它埋進去,再用符印鎮壓?正思索間,忽然看見桑念生竟然又回來了。

“回來做什麽?!到處都是落石,你又沒靈力!”江月行邊打邊吼,這下好了,還得分神管他......

桑念生卻并不理會,抽刀在手,左右格擋,身法迅疾無比,在洞中幾番縱躍,直接欺身近了那石人身邊,

橫刀環身半圈,自上而下在那石人背後一砍,刀上靈氣雖弱,卻也在它身上劃出了一道刻痕,那石人只在被砍時做出類似吃痛躲避的動作,轉頭胡亂劈砍,根本不知桑念生已經繞至它身前,手臂掄圓當頭一刀劈下,石人又遭重創,憤然揮動手中石劍,地脈靈力亂湧,卻根本不知往哪裏打。

江月行:“......"

這石人怎麽像是全然不知桑念生的動作?

與他對戰毫無章法,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怎麽對桑念生就毫無感知。

“江月行,鑒靈尺下,不見魂光,他不能算活人”

“邪性沖天!合該誅殺!”

霎時間無數冰冷的聲音在他腦中回響。

如果他就是阿念,那這石人眼中,可能一開始就之只有兩個人.......萬千情緒湧上心頭,江月行一時之間竟晃了神,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至山洞劇烈震動再起,背後落石猛地砸在他身上,才忽然回神,再看向桑念生,眼中盡是悲傷。

石人幾番受創,忽然側頭不動,石劍一揮,周身地脈之氣卷起無數碎石作護,雖不知攻擊從何而來,眼前卻有一個明确的敵人,江月行。它不再毫無目标地四處尋找桑念生,只對準江月行的方向,萬鈞重石當頭砸下。

這石頭人竟如此聰明,江月行旋身直上避開落石,足踏一步聚靈前推,反将那巨石順勢朝石人砸去,沖擊之下它周身地脈之氣一瞬散開,同時一道靈力送到桑念生腳下,“阿念!”

桑念生借着刀靈振開碎石墜落,聽到江月行的聲音,來不及細想,随口應了一聲,便如同少年時那般,踏着那道靈力,揮開橫刀,騰空截斬,回勢之後左手按刀,再對準他右臂猛地一抹。

江月行心中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般死死盯着桑念生。

而橫刀過處,石人腰間頓時一道深深的刻痕,內中透出靈光,右臂竟被他一刀斬斷,痛苦仰頭發出無聲的嘶吼,山洞中震動更甚,頭頂巨石砸落,地下渾濁的水流噴湧而出,整個山洞幾乎要全部坍塌。

江月行恐怕它再這麽下去,真的振塌了山洞,非但他們兩人無法逃脫,甚至外界也會受到影響。長劍收回身前,淩空結了一道太極印,以靈力催化在洞中擴開,以陰陽平衡之力吸化洞中四處亂奔的地脈之氣,盡數收于中央盤旋的陰陽雙魚中,轉而撐住這四處崩塌的山洞,四周震動緩解不少。

桑念生看出他一時騰不出手,趁着四周尚穩定,一手吊在空中伸出的尖岩上,往前一蕩,悄無聲息地落在石人面前,矮身斜刺,刀尖靈光閃動,直入石人胸膛。

石人雖對他毫無感應,此時卻也順着刀刃明白他的大概位置,左手高舉向下猛砸而去,桑念生半跪在它身前,不閃不避,雙手狠推橫刀,石人胸口頓時以刀口為中心裂開無數縫隙,靈光四散,只要再進一寸!

然而石人左臂已經砸下,轟地一聲,預料中的劇痛并未出現,江月行太極印推至洞頂,靈元未複就急着替他擋了石人這憤怒一擊,反被強力震開,長劍幾乎脫手,桑念生也被餘力波及,強行穩住身形,雙手拼命推刀,只要再進半寸!

然而咔嚓一聲,那刀竟然在這時候承受不住兩方強壓,折了。

桑念生收力不及,順勢側身滾到一邊,石人憤怒至極,左手握着斷刀從自己胸腔中抽出,向着他原先的位置紮去,人卻已經不在,手下落空,石人暴怒無比,洞中地脈之氣瘋狂湧動,亂石不分方向地四處攻擊,太極印也被催得飛速旋轉。

江月行劍光飛來,意欲補位再攻,然而石人對江月行的感應敏銳無比,引動地脈之氣轟然向他攻去,同時數道岩壁在他身前拔地而起,瞬間鎖緊。

又是這樣!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江月行略一頓,猛地将忽若春朝桑念行抛去,“阿念,接着!”,

自己則以靈力強抗石壁重壓,旋身而上,翻掌下推,那石人也有樣學樣,左臂揚起,将地脈靈氣推出了巨浪之勢,與他相抗。

桑念生握劍向前,反手斜挑,忽若春中靈氣源自江月行,此時劍中靈力灌滿,那石人自腹至肩被劃出一道長長傷痕,周身爆出一陣巨大的靈光,直撲桑念生而去,

然而忽若春靈光大盛,強悍無比,硬是抗住了石人身上爆發的靈氣,桑念生順勢持劍飛身直刺,再次從它胸前那刀口刺了進去,裂縫咔咔擴大,忽若春比起那橫刀強橫了不知多少倍,石人胸口幾乎被劍刺穿,渾身抽搐不止,江月行旋身落在桑念生身邊,握住他的手,另一手往劍上一抹,低低道,

“真火焚天!”

劍引烈焰之勢,靈光瞬間轉為幽藍,江月行壓住劍柄往前再進一步,劍靈聚氣成勢,虛空中漫天靈火翻卷,将石人困在其中不得動彈,

片刻後石人爆出刺目靈光,轟然炸開,成了滿地碎石塵土,劍尖只挑着一枚碧瑩剔透,外泛五彩光華的石心。

石人消失,山洞也不再震動,有太極印頂着,一時半會兒也塌不了,桑念生與江月行退出洞外,之前那鎮民也許是受了驚吓,傷并不重,卻一直昏迷着,江月行便以劍影載着三人,回到了鎮中。

“這是什麽?”桑念生莫名地拿着這東西,一捏,完全不像石頭,甚至有些柔軟。

“原來如此。”葉鴻一見此物,卻恍然大悟,“三清鈴不響,因為這個東西,原就不是什麽妖邪。這應是南明山脈中的地脈玉精。”

“地脈玉精?”桑念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奇怪道,“玉精不也是精怪嗎?還生吞人魂,怎麽就不是妖邪了?”

葉鴻無奈地搖搖頭,“何師弟,相地之術中有一種說法叫做龍脈,你可聽說過?”

這倒是聽過,不過......“不都是拿來騙人的嗎?龍是天道所生的靈獸,跟地脈有什麽關系?”

“只是一種說法,地脈靈氣遍布山川大地,如龍游四海,在某些風水極佳處彙聚起來,便成為大小不一的地脈靈元大盛之地,這麽稱呼,乃是指這樣的地方地脈強盛,與天生靈龍相似。”

葉鴻輕輕一碰那東西,繼續道,“如果龍脈再得天時,就有可能會生出地脈玉精,這是地脈靈晶中最上品的靈物。”

“那它怎麽......到處吃人?”桑念生聽着這玉精非但不是邪物,反而像個祥瑞,然而祥瑞卻成了精,還生吃人魂,實在匪夷所思。

“其中的緣故,我現在也看不甚清楚,不過這玉精現世之事,江兄......”葉鴻本想說江兄絕不可對人說起,免得懷璧其罪,轉頭一看江月行,卻發現他自從進了門,便一言不發地立在遠處,面色沉郁。

“江兄?”葉鴻奇怪道。

江月行聞言,緩緩走到他們面前,伸手将那玉精從桑念生手中取過收好,看了一眼葉鴻,“葉兄,我向鎮中官差所說,是山中精怪食人,已被誅殺,玉精之事應當只有我們三人知曉,對千機門中如何說,葉兄自行斟酌。我與師弟還有些重要之事,就此別過。”

說着竟是馬上要走,葉鴻不知發生何事,卻也點點頭,“千機門中本就不想多管此事,如今有個交待也就算了。”

桑念生看江月行面色不善,渾然不知發生何事,“師兄?莫非這東西有什麽內情?”

江月行一語不發,看了他許久,開口道,“先回雷州去。方才洞中太亂,難免有傷,我給你看看。”

這可不行.......桑念生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看見自己身上那道劍傷。

“不不不,不用了,師兄,我......”

“沒有受傷?那你手上額頭怎麽回事,師兄看看也好放心。”

“其實我不慣......”

“不慣與人裸程相對?此前我看師弟與好友在冷泉嬉鬧,應無這種顧慮才是。”

這又是怎麽了,我一直用的是刀法,從未在武學上露出端倪,剛消停幾天怎麽又開始了,桑念生反複回想,忽然猛地一驚,想起在山洞中,江月行仿佛叫了幾聲“阿念”。

...........

自己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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