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分
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這件事情還沒有完喲，每個人看到的都只是自己這一分天地
江月行處。
鬼煞成煙，唐無缺不見蹤影，群屍圍攻。
劍勢落空一瞬，江月行左手太極劍印已然形成，忽若春劃過掌心，脫手而出飛速旋轉着垂立于劍印中心，劍尖血滴落下，劍印光芒大盛，太極雙魚化虛為實，萬千劍光從其中源源不絕攻向群屍，同時他右手點在靈臺，以神化劍，向再次凝為實體的鬼煞劈砍而下。
太極輪中劍光不斷沖入屍群，屍體雖能運靈阻擋，然而終究只知漫無目胡亂攻擊，外圍屍體不到片刻已在劍光下身形潰散，大片倒地，後面群屍被阻，開始推推搡搡，相互掣肘，反被密不透風的劍光砍瓜切菜一般削去腦袋四肢，黑色屍煙滾滾而起。
江月行指凝光劍立身于前，背後太極印中萬千飛劍斬屍殺鬼，林靜風則埋頭忙于在院中加固結界符咒，忽地一眼瞥見，不由叫了聲好，
想起自己這邊也是要死，又忙不疊轉頭道，“快快快！符咒都拿去，加固在薄弱之處，主修音律攻擊的先過來，剛才用弓那位師妹，上去上去，給她雷火符，往屍群裏射。”
“諸位，有什麽靈器不要藏着，都先拿出來，按我口訣運靈，三三排布，九小陣結一大陣，三大陣成一殺陣，所有劍修的靈劍都拿出來，壓到殺陣陣眼去。”
“今日如果守不住，大家可就要變成外邊那些醜東西了。”
陣勢排布妥當，林靜風嚴肅道，“開陣，攻！”
桑念生處。
唐無缺被鬼煞提在手中，在數輪空間中不斷逃竄，太息刀步步緊貼鬼煞窮追不舍，一刀到底，對着她的手腕斜削而去。
刀落，一縷白煙升起，唐無缺摔落在地，被桑念生一手接過，護在身後。
鬼煞第一次現出驚恐之色，數次化身均被桑念生看穿，還有他手裏那把刀，刀鋒快如閃電，攔腰橫斬如疾風狂掃，那鋒刃之上碧色靈光更是詭異，便是輕輕觸碰也如同雷火炙烤一般，無論虛實之體都不能躲。
鬼煞驚慌之下再顧不得唐無缺，匆忙疾退到群屍之後，桑念生眼中碧光躍動，長刀環身一掄，以劈山之勢狠狠砸向群屍，只一刀，群屍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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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如此，桑念生手下動作仍絲毫未受阻滞，雙臂握刀順勢翻轉刀刃，由下而上發力一撩，刀氣裂空撕面，鬼煞大驚失色連連後退，身影化煙再度消失。
瞬息之後，她出現于另一個“丹陽城”中，驚懼不已，手一揮，群屍全部抽劍圍在她身邊。
然而刀鋒劈空而來，如影随形，桑念生左手凝起靈光，碧色光芒如光焰曜目，右手則持刀直刺！光焰所到之處，群屍畏懼不已，不再服從她的命令，只痛苦嚎叫着四散奔逃。
刀氣欺身而來，鬼煞腰腹處被劃開一道傷口，煙氣散出，驚恐又痛苦的鬼嘶聲從她喉間擠出，“你.......你是什麽？！”
桑念生并不回應，只冷冷看着那鬼煞，分明是年輕溫和的眉眼，她一雙鬼眼中看到的，卻是滔滔不絕的殺意。
比這滿城屍鬼怨氣更加濃重的怨憤！鬼煞莫名生出一股陌生的戰栗之感。
逃，繼續逃，鬼煞不再敢與太息正面相抗，無窮空間本是她的天下，數十年來困在其中的大修不知有多少，然而眼前這人，卻好像渾然不受影響，另一個不過利用神識與劍魄相連，一瞬觸碰到她其中一個所在，這也就罷了，可這個呢？
刀出毫不留情，半點天地靈氣的模樣不見，反而如同索命鬼怪窮追不舍，鬼怪......鬼煞心中浮起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好笑的念頭，
可自己就是這城中惡鬼，那他又是什麽。
逃無可逃，退無可退，鬼煞真身猝然回到江月行那一重空間。
院落中，崔琅将身上所有符咒盡數交出，竟還有數百張......
林靜風一時也是無語與衆人揀選其中加固結界可用的符咒之後，将剩餘的分為攻擊、附靈、固元和其它幾類，各自分開放置，所有人身上靈器，無論品階全都用來起陣，再加上大大小形狀各異的靈劍，七湊八湊之下，殺陣也算勉強成形。
劍氣于結界外萦繞不絕，但凡靠近的屍體皆被瞬間爆體，幾名琴修坐于衆人之前，在結界之內以音律攻向龐大屍群，那手持靈弓的女修立于屋檐最高處，以靈凝箭，挾帶雷火之勢射殺靈力光芒最強的屍體。
總算是攻守兼備，危機暫解。
林靜風跑了一圈又一圈，累得半死，他雖并未持劍，也不見有何強大靈力，一開始還有人不大信服他的調度，然而那“小陣成大陣，大陣列殺陣”的靈訣一出，卻是極為震撼衆人。
法陣一脈向來以靈器之威為陣法力量來源，或單人成陣，或數件靈器結陣，從未聽過還有以陣成陣的，現下真的成了，效力幾乎成倍增加，在場諸人無不心生敬服。
一名在法陣修行上頗有心得的人見暫無危險，忍不住問道，“這位......浩然宗的師兄，此絕殺陣的排布靈訣，你是從何習得？浩然宗陣法上的教習竟也如此了得？”
林靜風轉頭，楞了一下，謙虛道，“我入浩然宗不久，別的都沒幹，全去修讀典籍了，許是哪本古籍上看的吧。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四個字刺傷了所有法陣修習者的內心，紛紛閉口不再與他說話，心想不願說就不願說，你浩然宗以劍證道，你法陣學得再好有什麽用！
此時，碎鏡之中傳來鬼煞尖利的嘯叫，衆人紛紛扭頭去看。
先前消失的江月行與桑念生，甚至鬼煞，都出現了。
唐無缺孤零零出現在角落幾片碎鏡的影像中，身邊空無一人，此時正撐着半邊身體坐起，面上血痕雖在，卻看得出沒有性命之憂，反而是占據了大半碎鏡的其他兩個人，
林靜風睜大眼睛，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看向那些碎鏡中。
江月行以血入劍，方才正以靈識所化的光劍代替本命靈劍與鬼煞相鬥，然而鬼煞卻忽然發出驚恐尖叫，對江月行那光劍不閃不避，反而轉頭将背後空門亮出，急速閃身，拼着光劍直入右肩，撞開江月行向後奔逃。
而追着她而來的，正是手持太息，面無表情的桑念生。
太息刀淩厲無比，碧色靈光淬煉下異光如焰，桑念生緊随鬼煞的後撤俯身揮刀橫斬，鬼煞急退之下右肩被江月行一劍貫穿，現在腰腹處又被桑念生一刀斬破，若不是拼着後退及時，恐怕就要被桑念生攔腰斬成兩截。
“阿念！！”一見桑念生，江月行突然焦急慌亂起來，全不見方才一人對戰群屍鬼煞的沉穩冷靜，他看着桑念生，急切地一聲大喊，也不管那負傷逃走的鬼煞，一把握住他持刀的手腕，另一手反以光劍一擋，阻住太息刀兇猛的攻勢。
桑念生轉頭看了看他，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回應。
手腕一翻，一刀猛劈向那劍印後的群屍，屍群發出凄厲嚎叫，無數頭顱盡數在刀光之下四散滾落。
！？林靜風睜大雙眼，這小師弟刀法何時如此淩厲了？還有他刀上那詭異的碧色靈光又是什麽？？
“呵呵.......”
那鬼煞腰腹與右肩受創，往前奔逃數步後捂着腹部跪倒在地，見江月行反去牽制桑念生，便笑着嘲諷道，“如今的仙道，竟堕落至此了嗎？呵呵呵呵。”
“竟混入了比我還邪的敗類。你！！”她揚手一指，沖着桑念生道，“你才是修羅惡鬼！！”
“原以為，你們只是道貌岸然，卑鄙怯懦而已，原來，竟是高看了你們，哈哈哈哈哈。”
人群之中一陣騷動，一個聲音小聲道，“我......我剛才看見了，他的眼睛，他的刀上，那不是靈氣。”
林靜風轉頭，目光銳利地看了他一眼，那人馬上識相閉嘴。
江月行右手于虛空中一握，忽若春重回他手中，劍鋒一指，靈光如山崩海嘯一般撞向鬼煞，鬼煞受他當胸一劍，發出凄厲鬼嘶，翻滾數圈撲倒在地。
桑念生見那鬼煞已無力反抗，低下頭避開江月行的目光，身影倏然消失，片刻後，扶着唐無缺出現，将他小心地放在一旁，輕聲喚他，“無缺？”
唐無缺呼吸沉重，意識仍然清醒，點了點頭回應他，桑念生嗯了一聲，低聲道，“沒事了，無缺，沒事了。”
“師兄，你帶無缺回去吧，我......”，
江月行提着劍，一語不發地面對他們站着，桑念生雖是叫着師兄，卻是背對江月行，聲音越來越小。
短暫的沉默中，唐無缺似乎窺到一絲尴尬的味道，茫然地看了看這兩個英勇無比前來救他的師兄，不知發生何事。
鬼煞卻于此時在他們背後悄無聲息地立起，周身騰起一股淡淡的青色煙霧。她還是那少女的模樣，身形卻在煙霧中逐漸潰爛，模糊，變成一具血糊滿身的恐怖屍體，皮膚一片一片挂在她胸腹的骨架上，那空蕩蕩的骨架裏，啪塔啪塔掉落數個黑色的東西，院落中有人從碎鏡中看清了那是什麽，心中頓時生出一陣惡寒。
那是人的心，肝，脾，肺，腎，一個一個掉在她腳下，向四周滾落開來，黑紅的血從她胸腹中流出，從那些內髒中流出，在她腳下聚成一灘，黑色鬼氣從她身上漫無邊際地彌漫流淌。
唐無缺看見了！這便是惡鬼的真容，
“師兄！小心！”他猛地将桑念生一推，卻是朝着江月行喊。
刀劍齊出，江月行持劍橫擋，架住鬼煞尖利的指抓，桑念生被唐無缺推到一邊，立即反身斜進一步跨出，手中長刀飛旋而去，破開濃霧一般的鬼氣，铛一聲直插在江月行身前。
唐無缺默默地往旁邊縮了縮，心想林靜風說得有道理，自己還是躲在後面好了。
鬼煞張口厲聲嚎叫，整個“丹陽城”劇烈震動起來，黑色濃霧中萬千長滿利刺的粗壯藤蔓破土而出，狠狠甩向江月行三人，數層枝條卷上太息刀拔地而起緊緊捆縛，更多的藤蔓則是朝着江月行與桑念生卷去。
利刃破空之聲響起，江月行長劍之上青色烈焰之勢爆起，一劍揮去斬斷無數藤條，揚手将原先的太極劍印朝着唐無缺的方向猛推，“自己壓陣！”
唐無缺哦哦兩聲，劍指一揮，一柄小小光劍在太極印中勉強成形，劍印雖無法再凝光劍攻擊，卻也牢牢罩住他周身三尺，阻擋住蔓延而來的鬼氣腐蝕與藤蔓攻擊。
桑念生向前一躍，輕踏上空中那些四處亂砸的藤蔓，喝道“太息！”，那被藤蔓淹沒的太息刀應他所呼，碧色靈光從層層藤條間暴出，刀身一轉，回到他手中。借着一踏之力，持刀旋身直向鬼煞刺去。
與此同時，江月行左手壓在劍柄處向前一劃，騰身而起，長劍于身側挽了一個劍花，劍尖自上而下朝着滿地的藤蔓一點，低聲道，“太陰，真火。”
劍尖處淡淡白色寒光隐現，不見一絲灼熱之氣，反而陰冷至極，飛速順着藤蔓攀向四周，所到之處躁動的藤蔓被壓得動彈不得。
“焚！”江月行輕聲喝道，陰冷的白色火焰無聲無息燃起，燎原之勢下，藤蔓盡化灰燼。
鬼氣沾皮腐骨，無孔不入，桑念生卻絲毫不受影響，太息劈斬之下，刀氣靈光鋪天蓋地，周身鬼氣仿佛被灼燒殆盡，絲毫不能近身，那鬼煞見敗局已成，嘴角輕蔑一笑，不再退逃。
一刀一劍，來勢洶洶，封住她的去路，一如曾經那些人。
那時候，她整夜整日在等，等着一口答應會來斬除妖邪的那個人，此刻，她卻已經知道，沒有人會來，前方，又是死路。
一刀，直入左肩，筋骨切斷。
她聽道人群有人戰戰兢兢喊道，活該，神龍懲罰她，是我們抓住這個罪人，不要降罪我們啊。
再一刀，自肩頭斜劃至腹側，黑氣噴湧。
人群中有人痛哭出聲，我的女兒，我的孩子啊，她為了大家把自己奉獻給龍神！你！就你貪生怕死！你污蔑神明！你滿口謊言！
一劍，她擡手相抗，被斬斷右臂，倒地不起。
利爪撕開胸腹，鈎出了什麽，痛極之下，知覺幾失，耳旁蛇斯之聲，看見沒有，亵渎神明者，就是這樣的下場！
烈日高懸，晃的人睜不開眼，她被自己口鼻中的血沫嗆得不能呼吸，人群裏有人轉過臉去，有人低下頭去，有更多人的，眼中生出恐懼與懷疑，戰戰兢兢地看着她被蛇妖殺死。
她閉上眼，不想去看這些熟悉的面孔，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被這些與她一樣的凡人送給了妖。可他們自己也供上了兒女，奉上了香火。
仙妖相争，他們都只是無能為力，掙紮求生的凡人罷了，恨他們做什麽。
怪只怪，那個仙門的人，竟也如此貪生怕死，背信棄義！
他明明有殺妖之力，明明一口答應，卻怎麽還不來，還不來，還不來！
終于，碧色靈光劃過，枭首斷頸，來了！來了！
天際劍光耀眼，那年輕劍仙踏雲而來，長劍自九霄直降！貫穿那妖魔身軀，綁縛在柱上的楊甜兒熬着最後一口氣，看着眼前一抹霜鋒，淚水瘋狂湧出，
丹陽城中的鬼煞，捂着斷頸處不斷溢出的血樣黑氣，眼中卻流不出淚了，她們于時空兩端一起擡頭，看着眼前面目不清的人，微微張了張早已幹裂的唇，喜極而泣，“謝………謝謝，仙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