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熱鬧的婚禮(大修)
最熱鬧的婚禮(大修)
雄雞高聲唱,沖鋒號兒響。
為了營造一種出嫁的氛圍,前一天晚上,胡雪健特地安排了秀蘭和大奎在別處住一宿。本來是安排在家屬隊招待所的。可袁奇偉聽說了,嚴肅“批評”了他,說胡雪健太拿他當外人了。怎麽着,他也是小兩口愛情的見證人,當初還給出了不少主意。于是便讓秀蘭兄妹頭天晚上住到了他的家。
袁奇偉的夫人和秀蘭一見如故,越聊越覺得這個姑娘心眼兒實在、還聰明乖巧,是個有主見又好學的姑娘,便認作了幹女兒。
秀蘭從她的口中得知她們這些家屬也是可以結婚後繼續學習的,有家屬能上的文化培訓班。蔣老師還繼續在裏面擔任老師,一些大院裏的子弟也都在裏頭上學。不過以她現在的文化水平,自然是不能再在這裏頭擔任老師。因為盡管她自己知道自己帶着前世的記憶,詩詞歌賦都懂,但那畢竟是舊文化了,認得的字也是繁體字,簡體字裏認得還很生疏。
她向往這種新文化,渴望融入到這種大集體生活中去,于是她決定等婚禮過後,就去子弟學校裏跟着他們一起上學。
一大早,秀蘭就起來了。蔣琬特地從文工團請來了平時給文藝兵演出化妝的師傅,來給秀蘭化。
秀蘭來了這麽久,還從來不知道化妝為何物。更沒見過這麽多化妝用的東西,也就知道個雪花膏,是用來抹臉的。前世那些閨房用的無非也就是些香粉、胭脂,可看着帶來的這些,簡直跟以前見過的昆曲演員一樣了,眼花缭亂。
蔣琬也忙道:“趙老師,這是結婚畫的,簡單點就行,咱不上臺唱歌跳舞哈!”
趙老師笑笑,“傻閨女,這結婚不就是一輩子一次最大的演出麽?當然是越俊越好!你們放心,就交給我了。小馬你閉上眼睛休息會兒,今天可累了呢!”
秀蘭乖乖地閉上了眼。只感覺那海綿和筆,在自己臉上刷刷刷的,擦完了臉,畫眉毛、畫了眉毛畫眼睛。她感覺自己這張臉此刻就像一張大白紙,趙師傅在盡情地揮灑着。
“好喽!”
“我看看我看看!”隐約聽到耳邊有來看熱鬧的小姑娘聲音。
秀蘭試探着睜開眼睛,望着鏡子中的自己:鵝蛋臉擦得細白,胭脂粉粉、嘴唇紅紅、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像剝了殼的荔枝,又像剛熟的蘋果,透着芬芳。
“呀,真好看!新娘子!”
趙師傅滿意又得意道:“怎麽樣?我化得沒有讓你們失望吧?”
蔣琬按了按秀蘭的肩膀,高興道:“哎呀看看,這誰家小媳婦兒,美死了!誰這麽有福氣呀?”
秀蘭羞得趕緊捂上臉。
趙師傅卻急了,“哎哎,你別捂啊,一碰妝就掉了。”
正說着,屋外傳來了一陣鑼鼓喧天的聲音。
蔣琬忙透過窗簾看去,“是胡團長他們來了。”
秀蘭也一激動,忙起身去窗口看。果然胡雪健穿着筆挺的軍裝,身後還跟着一群鼓號隊,吹長號的、吹圓號的、打鼓敲鑼的,還有人打拍子。在窗口圍觀的幾個女兵紛紛贊嘆,“胡團長真帥!”
“是啊,好精神!”
蔣琬卻眼疾手快帶頭關上了門,“不讓他們進來!快關門!”
王鐵霞拍了拍胸脯,“俺在外頭鎮着,放心有俺在,一個個別想輕易進來。”
胡雪健心裏那個美呀,絲毫不知道這小樓已經設置了重重關卡。
第一道就是袁奇偉和他夫人,還有大奎,作為娘家人出面。
馬大奎今天也格外臉上有光,昂首挺胸的。這麽大的娶親場面,他還從來沒見識過,打算回去好好跟爹媽她們說說。
胡雪健一見是大舅子,心裏松了口氣。大舅子是個老實憨厚的人,肯定不會為難他。“大舅哥,感謝你從小到大對秀蘭的照顧、感謝爹媽給我省了這麽好一個媳婦兒,我以後一定……”
“打住,你先別謝了。”大奎制止了胡雪健,“在我們馬家溝,感情深不深,全靠一口悶!來,兄弟,酒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拿壇子還是拿碗,你自己挑吧。”
“哦!”身後跟着的人和屋裏的人全都起哄起來。
胡雪健沒想到一上來就是這麽大的難度,頓時面露難色,“大舅哥,實不相瞞,不是我不想喝,實在是你妹妹昨天跟我囑咐了,以後非特殊場合,不許我喝大酒。不然就不讓我進屋。”
大奎滿不在乎,“別聽她小丫頭片子的,我跟你說,喝了這碗酒,我們是把兄弟;不喝這碗酒……”
胡雪健忙道:“不喝這碗酒,你是我親哥!”
丁一帶頭起哄,“哎呦,胡雪健越來越會說話了!是不是媳婦兒教的啊?怕媳婦兒,是不是怕媳婦兒?”
胡雪健被起哄得臉紅,過了一會兒笑道:“不是怕,不是怕,是疼媳婦兒,她比我小,我得禮讓,必須讓着。”
袁奇偉的夫人走了過來,替胡雪健解圍,“這我可要誇小胡一句了。你們都得學學,人家是怎麽疼媳婦兒的?這家和萬事興,家裏安定了,才能好好忙工作,是不是這裏理啊?”
“是是!”袁奇偉夫人都發話了,有幾個好意思說不的?
胡雪健知道自己這關算是過去了。于是感激地沖袁奇偉和他夫人點點頭,但表示還得表示,“感謝大哥愛護,妹夫我這碗酒幹了!”
一碗酒抵一壇子,當然劃算啦!胡雪健一飲而盡。趁着大家鼓掌的間隙,和錢新建眼疾手快沖向了樓上。
到了二樓,這才徹底傻眼了。二樓是清一色娘子軍,正中搬了把椅子坐着的,正是錢新建的媳婦兒王鐵霞。
胡雪健趕忙湊近錢新建耳語道:“你媳婦兒怎麽也來湊熱鬧了?朝這兒一坐跟佘太君似的,一看就來者不善,我覺得我可能過不了她這一關。你得幫幫我啊老錢!”
錢新建也苦笑着耳語,“我也想幫你啊,可我一看見她兩腿就打戰,我今天幫了你,晚上回去就沒我好果子吃了。”
胡雪健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你不是說她敦厚老實、善良淳樸嗎?”
“嗯哼!你倆說什麽悄悄話兒呢?大點兒聲!”王鐵霞一聲喝,錢新建立馬稍息立正向前走,“對不住了兄弟,其實我是女方那頭的。”
胡雪健那個氣啊,“錢新建啊錢新建,沒想到你濃眉大眼的家夥你也叛|變啦?”
王鐵霞得意道:“我是秀蘭的幹姊妹。”
錢新建跟着說道:“我是姐夫。”
胡雪健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老錢,是誰昨天舔着臉跟我說要當伴郎來着?你現在成我姐夫了?”
錢新建啐道:“呸,誰是你伴郎?我都拜過天地結過婚了,當什麽伴郎?”
“你不說你童男子嗎?”
這話一說,在場所有男同志都笑上了,女同志紛紛臉紅,然後向胡雪健表達了強烈的譴責。
“對不住對不住,各位姐妹,我說禿嚕嘴了。”胡雪健連連道歉。“那你們要我怎樣才能進得去?”
為首的小姑娘笑盈盈道:“好辦,來唱首歌聽聽。”
胡雪健瞪大了眼睛,“啥玩意兒?唱歌?不唱不唱!我哪會哪個?”
錢新建忙道:“我證明,胡雪健真的不會唱歌,他唱歌很難聽了,五音不全、容易把狼招來。”
“我們就要聽!不然就別想進去了!”女兵們很顯然都不滿意這個答複。
王鐵霞則一拉錢新建的袖子,瞪眼道:“你到底是哪頭的?”
錢新建讨好地笑道:“當然是你這頭的。”
“唱一個《柳堡的故事》插曲,《九九豔陽天》。九九那個豔陽……預備唱!”
胡雪健只得老老實實地清了清嗓子,“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呦!下一句什麽?”
文藝兵沒好氣地道:“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小河邊。”
“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小河邊。然後呢?”
“東風呀吹着呀……嘿,是我唱還是你唱?胡雪健态度不端正,不讓進!”姑娘反應過來,柳眉倒豎。
“對不讓進!”娘子軍們跟着道。
胡雪健哭喪着臉,“好好,我唱還不行麽?我真是怕了你們了。我唱個別的,好呀麽一朵,美呀麗的茉莉花~”
在場的女兵紛紛捂上了耳朵,一臉嫌棄地望着胡雪健。
等他這一通折磨下來,各人都覺得耳朵終于清靜了。攔門的是平時演出的女獨唱,本來平時覺得胡雪健是所有營長以上軍官裏長得最一表人才、各方面都很招人喜歡的。沒想到今天一嗓子吼出來,直接破滅了她的看法。哪裏叫五音不全?這叫沒有一個音在調上!
“行了行了,真是太難聽了。聽完我更不想讓你進去了,你說往後你要是時不時地唱歌,我們馬秀蘭同志豈不是要耳朵受折磨了?”
胡雪健一笑,露出兩個酒窩,“我說我唱得難聽,你們還不信。這下信了吧?”
“唱的不行,來背首詩。”女獨唱昂着頭,一副仍不罷休的模樣。
“還要背詩?我的天哪!”胡雪健一拍腦門,“這……你們這分明就是為難人。”
女兵們笑道:“就是為難人!”
胡雪健深吸一口氣,“行啊,豁出去了。我給你們背一首大文豪李白的詩:窗前明月光,玻璃好上霜。若不及時擦,整個都弄髒。”
在場稍微懂點文化的人差點笑岔了氣。“這什麽詩?你自己編的吧?罰他罰他!”
胡雪健忙道:“還有還有!這個是真的,不是我編的。啊,輕輕的,我走了!輕輕的,我來了!啊,你呀也走了,我也走了,你帶走一朵雲,所以我帶不走。”
林楓已經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胡大哥,我求求你,把我帶走吧!”
胡雪健白他一眼,“我帶你走幹什麽?你長得美呀?”
林楓被一堵,一時語塞,反應過來後,“嘿,我本來還想幫幫你,看來你小子是嚣張了啊!”
胡雪健這才想到,在場最有才華的不就是林楓這個筆杆子麽?“林大秀才,幫幫哥哥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這還差不多。”林楓湊過去,“背《海燕》。”
胡雪健恍然大悟,對啊,當初在雲山學校,秀蘭教了他們一個月的不就是課文高爾基的《海燕》?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積着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這首《海燕》是無産jie級偉大的贊歌,當胡雪健聲情并茂地背誦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女獨唱終于對胡雪健道:“好了,這一關你過了。開不開門,要看新娘子喽。胡團長,祝你好運!”
現在,胡雪健知道,自己和秀蘭之間就隔了一扇門。他的新娘此時此刻,也許早就擦脂抹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在等着他的到來。但這小小的考驗,是對交付終身的最後一次考量。
“嗯哼!”裏面傳來了一聲女子咳嗽聲。
林楓忙悄悄對胡雪健道:“我老婆,蔣琬蔣琬。”
待出聲了,果然是蔣琬。
“胡團長,秀蘭問你,你們倆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你在幹什麽?”
“我在?”胡雪健的思緒再次回到了初次見面的那個早晨,晨輝撒入教室,他作為培訓班頭號搗蛋分子,前一天剛被胡紅纓叮囑過。在這之前,他已經氣走來了六七個老師了。直到她的到來。
“我在擦講臺,因為我堂姐告訴我,那天将會來一個小姑娘。”
蔣琬笑道:“那個小姑娘穿了一件什麽衣裳?”
“噓,這怎麽記得?”其他跟着看熱鬧的議論紛紛。
“穿了件碎花襯衫,淡青色的。手裏拿着一本書,紮着兩個麻花辮。”
“第二天,你往講臺擺了一盆花,那花是什麽顏色的?”
“橘紅色!”
蔣琬回頭朝秀蘭看看,見秀蘭點點頭,她也笑笑,小聲道:“胡雪健還真不賴唉!都記得清清楚楚。”
胡雪健在門外冷不丁道:“蔣老師,你別問了,你問我什麽我都能給你答出來。因為在雲山,遇見馬秀蘭同志的每一天我都記的清清楚楚。打我第一眼瞧她起,我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周圍的女兵和看熱鬧的戰友們紛紛自發地鼓起了掌,為這位鐵血柔情的軍官、也為這段燃起青春火焰的愛情。
門終于開了。
胡雪健看到馬秀蘭,長長的辮子已經盤起,用紅綢繩系着,這意味着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那個老馬家的小閨女,而即将成為胡雪健的妻子。
林楓一推,“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抱起來?”
這下輪到兩位新人不好意思了。
從袁奇偉家到胡雪健家并不遠,也就前後排的距離。于是這一路,胡雪健就抱着秀蘭走。
太陽照着,秀蘭的臉愈發紅了。身後跟着鼓號隊奏樂,還有浩浩蕩蕩的戰友們恭喜聲響徹。幸福,她感到一種幸福,就像豔陽天下的紅楓葉;春風裏的太陽花。
推開門,秀蘭更加驚訝了。
經過昨天晚上的布置,家裏挂滿了彩帶和拉花,還有氣球。
胡雪健将秀蘭放下,其他人也跟着進了屋。
“胡團長?”林楓神秘兮兮地拿過來一樣東西,“來看看這是啥!”
待他慢慢展開,胡雪健和秀蘭皆驚訝,這竟然是一幅油畫,畫上是她和胡雪健,嘴角噙笑、栩栩如生,不知道的還以為就是相片。
“這是我和蔣琬,送給你們倆的新婚禮物。祝你們百年好合!”
胡雪健和秀蘭感動道:“這太珍貴了,謝謝!”
“畫得太好了!”
林楓得意道:“是吧?我琴棋書畫樣樣行!精通六國外語!”
秀蘭噗嗤一笑,“就是把我畫的有點像蔣老師。”
蔣琬一愣,“啊?”旋即趕忙一看,還真有點。
“可見林幹事連畫畫的時候心裏也都是你!”秀蘭笑道。
蔣琬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那還了得?那就畫不出好畫了。”
大家都笑了。宣傳隊負責平時采訪拍照的幹事扛着相機,“來的,大家來個合影!”
衆人紛紛擠到了新郎新娘的身後。
“靠近一些!好嘞,都笑一點啊!”
之後免不得也是一通鬧。錢新建鬧得最兇,最後被王鐵霞揪着耳朵回去了。到了晚上八點,袁奇偉帶頭說話,“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不要影響新人休息嘛!都是為了祖國建設添磚加瓦!”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終于也紛紛起身,對秀蘭和胡雪健道喜恭賀,說了吉利話,便陸續散去。
胡雪健終于如願“登堂入室”。
紅色燈罩襯得屋裏燈光暖黃暖黃的,還帶着喜慶的紅光。兩個人同坐在被窩裏,相互依偎,望着對面牆上那幅相框裏的結婚照。那是上次在天津市區的照相館照的,是兩人有史以來第一次照相。
照相上的秀蘭神情有些緊張,胡雪健則連鏡頭都沒有望對。就這樣被記錄了下來。
秀蘭覺得差強人意,“真沒想到,頭一次照相就照成這樣了。那照相師傅也不好好叮囑我們幾句。”
胡雪健卻笑了,“那不是挺好?記錄了我們倆當時的狀态。等到多年以後再看,多有紀念意義!”
秀蘭回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一個風雨飄搖中的亂世格格,抱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思,最終落得那麽個下場;又回想起這一世在馬家溝的日子,漫山遍野的槐花香、溪水鳥鳴、老馬家的歡聲笑語。這兩種生活,都在離自己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起床號聲、軍綠色的枕頭被子、機關竈香噴噴的飯,還有身邊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
越想越覺得有意思,秀蘭喃喃道:“你說你咋就看上我了?”
“這話說的,我不相中你相中誰呀?”
秀蘭将頭從胡雪健的肩膀上挪開,凝視着他的眼睛,嬌嗔道:“那……雲山黨校那麽多漂亮有文化的女老師呢,還有聯誼會上,我聽說還有不少當地衛校的護士。都比我好,你咋沒瞧上?”
胡雪健凝望秀蘭眼神中的柔波此時簡直能化出水來,“小丫頭啊,我打第一眼瞧見你,就相中你了。我爹媽去得早,那年我才八歲,就給雇到地主家放牛。那地主家的鞭子是怎麽對牛馬的,就是怎麽落在我身上;我帶着三弟要過飯、被狗攆;後來參了軍,十幾年戎馬,在敵人鋪天蓋地的炮火中穿梭。我還以為日子就這樣了。你握着我的手教我寫字,從來沒有人這麽柔聲地對我說話。我一看,在這小丫頭長得标致啊,眼睛笑得像個月牙兒,我一定要娶她回家,天天看她對我笑。你說,我都把你看進眼裏去了,還能看進去別人不?”
秀蘭紅着臉,抿嘴笑。誰說軍人都是鋼鐵一般的漢子?便是鐵血男兒,也有柔情。
第二天一早,伴着起床號的聲音,秀蘭從睡夢中醒來。
胡雪健已經起床了,大奎在院子裏瞎轉悠。
“哥,你在這兒轉悠啥呢?”
大奎見是妹妹,笑了笑,“嗨,這幾天在這兒把我給憋壞了。雖說城裏好,可我還是住不慣呀!不像在農村,每天都有那麽多鄉親們可以一起說說話,家裏人丁也旺。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回來随便哈拉幾句,一天就過去了。在這兒我一人不認識,你又是個女娃,我悶得慌呀!”
秀蘭一聽樂了,“原來哥你是憋悶了呀!這好辦,你再在我這兒多住兩天,我和雪健帶你去天津的各個景點逛逛。聽說有公園、博物館什麽的,再不就爬爬山。其實我也想去。”
“那敢情好啊!”大奎從臺階上驚喜地站起來。可巧胡雪健帶着從機關竈打來的飯從院子裏進來,見兄妹倆說得正歡不由問道,“聊啥呢這麽開心?”
“你去哪兒了?”
“這不打飯去了麽?”
“以後早飯我來做!”
“怕累着你。”
秀蘭一挽袖子,得意道:“真以為我十指不沾陽春水啊?我告訴你,我可是我們馬家全家做飯最好吃的!”
大奎連連點頭,“對,我們家做飯,除了我媽就是秀蘭做飯最好吃了。啊呀,那個香啊!”
胡雪健一笑,“哦?那我表示很期待。”
吃完飯,秀蘭跟胡雪健商量道:“大哥在這裏住不慣,過兩天就要做了。我們帶他到天津轉轉吧。”
胡雪健二話不說拍板道:“好啊!沒問題啊!其實我來天津之後也一直沒怎麽出去,正好剛結婚這幾天可以休息休息,我帶上你和大奎哥,一道去轉轉吧!額,咱們去海河、盤山、解放橋,再去那些熱鬧的街市上走走。”
大奎在妹妹、妹夫的帶領下,頭一次坐上了電車。看到這鐵皮房子一樣的東西頭上兩根電線時,大奎直愣愣地看了半天。
他見到了不止一輛自行車,前面帶大杠,坐着個小孩,後面坐着個女同志;還見到了解放牌汽車;見到了不止三層的樓房。公園的湖泊上,小朋友劃着船,城市裏的娃娃們穿着統一的校服,臉上洋溢着無憂無慮的笑容。
秀蘭帶大奎逛了供銷社,給他買了衣服和鞋子。還給外甥小寶買了虎頭鞋;嫂子和大姐、三姐一人一盒雪花膏,還有做衣裳的布;給馬慶先和張桂香的禮物是單獨的。
從供銷社出來,三個人滿載而歸。大奎從來沒買過這麽多東西,臉都高興紅了。
“哎呀,等我回去,非得跟棗花那婆娘好好吹一吹,讓她長長見識!”
“哥,回去以後跟嫂子好好相處。她人潑辣,你就多牽制着些,該管的時候管管,別躲着,不然遭殃的還是爹媽他們;她鬧完了,你該哄還得哄,以後還得一起過日子呢。這雪花膏你就說是你做主買給她的,她指定高興。”
“哎!都聽你的!”自從這次跟着上了一趟天津,大奎對這個妹妹徹底刮目相看起來。不由感慨道:“像我們山裏人,有多少像我這樣有機會能出來一趟。很多都像爹這一輩似的,一輩子都沒出過大山。我們還好,能從生産隊的畫報上知道外頭的世界。”
秀蘭也深有感觸,卻樂觀地安慰大奎,“會好起來的。你看,我不就走出來了嗎?我們這輩或許不容易,可小寶這輩孩子一定會走出去的。你看我們的交通越來越發達了,等到城裏的路修到農村,農村也能四通八達,通上汽車,農村就和城裏一樣了!”
大奎十分相信地點了點頭。
一星期以後,秀蘭和胡雪健親自給大奎買了票,送他去了火車站。
月臺上,大奎捏着這幾天在天津各個景點游玩,妹妹妹夫陪着,給拍的照留念。心裏依依不舍,“天津真好!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種機會了。”
“看您說的,大哥,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常來玩!帶大外甥來!”
大奎笑了,“哎!”
二人并肩站着,對大奎揮揮手,“大哥,一路順風啊!問爹媽好!”
大奎從車窗上探出半個腦袋來,也高興地揮了揮,“一定!妹子,跟妹夫好好過日子!”
夕陽的金輝斜射過嗚嗚開走的綠皮火車,照耀在這對小夫妻的臉龐。秀蘭瞥了胡雪健一眼,“咱倆能這樣走一輩子麽?”
“能啊。”
“那你怎麽不拉我手?”秀蘭看了眼背着手走的胡雪健。
胡雪健一愣,擺擺手笑道:“你瞅瞅這一路,誰拉着手?不都各走各的?”
秀蘭撇撇嘴,心裏不大高興,小聲道:“胡說,人家林幹事和蔣老師就是走路手拉手的。”
“林幹事那是臭思想。我……我是正派人。”
秀蘭停在原地不走了。胡雪健無奈,走過去拉起秀蘭的手,自己在前面走着,秀蘭笑笑,露出頰邊一對梨渦。
胡雪健自言自語道:“哎呀,不是我不拉你,你說我本來就比你大十歲,還比你高那麽多。這麽一拉,旁人會以為我是你爹。”
秀蘭忍俊不禁,“盡瞎想!有這麽英俊的爹嗎?”
胡雪健搖了下頭,“那不好說,你說我長得這麽英俊神武,你也長得這好看,別人一看,‘呦,這閨女長得肯定随爹’!”
秀蘭實在掌不住了,笑出了聲,“去你的,不要以為我大哥回老家了,你就可以胡說八道。胡雪健同志,我批評你,當心告訴我幹娘去。”
“那你搞錯了,結婚前老袁是假假向着你,結婚後那是真真向着我,意思就是袁奇偉一直向着的就是我!”胡雪健機靈地一撒手,果然秀蘭小跑着追了起來,直捶胡雪健。
夕陽無限好,雲霞照映在兩個人的臉上。
秀蘭相信,屬于她的甜蜜日子,就像蜂蜜裏拌了糖似的,就要這麽開始了。
不少讀者說,之前的婚禮太倉促了,我重新寫,補給馬秀蘭和胡雪健一個熱鬧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