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衣錦還鄉(修文)

衣錦還鄉(修文)

蔣琬坐在床邊,“那你可得好好起,尤其是女孩兒,一定得起個好聽的名字。像什麽愛華啊,愛萍啊、什麽小鳳,千萬別起這個,滿大街都是。回頭一上學,班裏都是重名兒。女孩兒就應該叫靜、姝、雅、怡這些字。”

王鐵霞欲言又止,要是按照她平時的性子早就跟蔣琬吵上了,礙于在秀蘭這裏,秀蘭還剛生完孩子,于是便把話咽了下去。像蔣琬和馮玉芝這樣的,平時她一向不愛跟她們來往;當然了,她們也不愛跟她來往。

兩個人都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直到胡雪健來了,才紛紛起身走了。

胡雪健拎着保溫瓶,放到床頭櫃上,趕忙來看女兒。

“這小家夥長得……甜滋滋的,真俊!”

秀蘭笑道:“剛剛蔣琬和王大姐,都說這丫頭長得像你。怎麽就不像我呀?”

胡雪健抱了抱閨女,“像我好,像我以後巾帼不讓須眉。”

“怎麽着?是閨女你也還想讓她去當兵?”

“閨女當兵怎麽了?那我們師的女兵哪個不是飒爽英姿?我閨女往後要是也成了,那肯定是軍中一枝花啊!”

秀蘭被胡雪健描述的畫面逗笑了,不過想想那也真的不錯。“才小娃娃呢,你就想那麽遠了。哎我跟你說,幸虧你來了,剛剛王大姐跟蔣老師在我這兒,差點吵起來。”

“她倆有啥好吵的?”像胡雪健這種粗爺們兒是很難對這些碎叨事感興趣的,也猜不到背後原因。

不過秀蘭還是饒有興致地跟他說道:“王大姐問我閨女以後打算叫啥,她給提議了好幾個,說在農村叫賤名字好養活。”

“農村倒的确有這個說法,我以前不就叫胡二牛?她家老錢以前不也叫錢富貴嗎?”

秀蘭繼續說道:“後來她見我嫌棄不好聽,就提議叫愛華、愛萍什麽的。我覺得呢,這個倒也不錯,反正比較什麽鳳啊、花的好聽些。也是巧了,過了沒多久,蔣老師就來了。聊着聊着,她也問我閨女起什麽名字,你猜她說什麽?她就說‘千萬別叫什麽愛華啊、小萍啊之類的,滿大街都是’。你說這不正好打了王大姐的臉麽?我看哪,剛剛要再在我這裏待下去,蔣老師是什麽都不知道,但也能感覺到王大姐對她不客氣,莫名其妙的。那王大姐呢,已經生氣了。”

“這幾年叫愛華的女同志的确多,用萍字的也多,叫什麽花什麽鳳,城裏少農村多。也沒啥大事兒,名字就是個代號,那王大姐心胸寬着呢,不是小心眼那種人。再說了,蔣琬也不是故意這麽說的。”

“那你打算給閨女起名叫什麽?”秀蘭皺了皺眉,“本來吧也沒什麽,我們自己起就行了。現在萬一叫了土名兒,蔣老師不高興;起了文雅的名兒,王大姐不高興。到時候肯定都要來問我。”

胡雪健滿不在乎,“就說我起的,叫她們來找我!”

秀蘭眼前一亮,“不如請袁奇偉給閨女起個名字吧?你不是說當初你喜歡我,他給了你不少建議。那也算是我們倆之間的撮合人了。”

胡雪健抱着女兒轉了轉,“那也行,我去找他。對了保溫瓶裏有魚湯,特地給你炖的。”

“你哪裏來的魚湯?你炖的?”秀蘭驚訝,邊打開了保溫瓶的蓋子,濃香四溢,一聞就知道很新鮮。

“昂,在機關竈打的。你喝吧。”

從醫院裏回來,胡雪健就去找了袁奇偉。

到袁奇偉辦公室時,他正在看報紙呢。見到老胡站在門口,袁奇偉放下報紙,摘下眼鏡,“嘿嘿,小胡,你小子有日子沒來了。找我什麽事?聽說你媳婦兒生了。”

“剛生,是個丫頭。”說這話的時候,胡雪健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丫頭好,正好讓你小子這個大老粗好好學學什麽叫做細心。你養閨女可不能照着小子養啊!”袁奇偉對胡雪健提點道。

“這我當然知道了,所以不來找您了麽?我也沒啥文化,想讓您給起個名字。”胡雪健不好意思地道。

“讓我起?不對啊,你那媳婦兒不是識字麽?”

胡雪健立正,目光跟着袁奇偉動,“識字歸識字。可我媳婦兒說了,論思想高度還得向您看齊,您給起個名兒,孩子往後肯定好。”

袁奇偉笑着擺擺手,“你少拍我馬屁,一聽這話就不是你媳婦兒說的,是你小子說的。也行,我也算從頭到尾見證了你們兩口子相識到結婚生子,也是你們證婚人。閨女啊?”袁奇偉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着,想了片刻,拍板道:“就叫胡向男,誰說女子不如男?婦女能頂半邊天,将來你這閨女肯定巾帼不讓須眉。”

“胡向男?”秀蘭聽胡雪健回去彙報了這個,差點沒從床上直接下來。“這……怎麽像個男孩兒的名字?”

“男孩怎麽叫‘向男’?‘向男’就是像男孩子一樣,那不挺好麽!”

秀蘭深吸了一口氣,看旁邊小床上的女兒正熟睡着,怕吵到她,于是盡量壓低了聲音跟胡雪健說道:“那也很難聽啊!我懷孕的時候你不是說了,是閨女就養得跟朵花兒一樣;是兒子就讓他當頂天立地男子漢?這叫向男了,還怎麽像朵花?誰家小花跟男孩似的?我看是大樹還差不多!”

胡雪健勸道:“我按你的意思去找了袁奇偉,人家一片好意取了,我們總不能不用。再說了,我覺得向南挺好的,不像小花像參天大樹有什麽不好?說明咱閨女能茁壯成長哩!”

秀蘭又好氣又好笑,擺擺手,“得了,你說啥就是啥吧。向男就向男,我看幹脆改一個字兒吧,改用楠木的楠,楠木是好木,還有香氣,這樣也像個女孩名了。”

“好!”胡雪健點頭同意,抱着女兒晃了晃,雖然小若男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母親跟着笑,她也跟着張張嘴,仿佛笑得模樣。

“等你出了月子,再過兩個月,等天氣稍微暖和些,我請探親假,帶你回雲山看看爹媽。”

秀蘭驚喜,“那還好了!去年我就想接爹媽過來,結果二奎媳婦兒剛生,那邊我大嫂棗花又懷上一個。媽都快忙壞了,也就沒來成。咱們一塊兒過去!正好帶上楠楠。”說着,對懷中的女兒親了親,“楠楠,去見姥姥、姥爺了,高不高興?”

轉眼到了五月,胡雪健的探親假也批了下來。

火車嗚嗚地開着,兩個人坐在火車上,胡雪健閉目養神,秀蘭望着車窗外出神。

忽然,秀蘭拍打了下胡雪健的胳膊,“老胡,老胡!”

“咋了?”

“你快看!”

胡雪健順着秀蘭所說看向車窗外,只見一片片幹涸的農田,大地像冬天受了寒的手皲裂出了口子。

“咋這麽旱?”

秀蘭小聲問道:“你聽說了?”

胡雪健也心裏琢磨着,輕聲道:“聽到了一點點,不過沒親眼見到。糧食儲備應該是夠的,咱們餓不着。你也別多想,內陸地區本來就幹旱少雨。”

秀蘭也不多言語了,心裏卻在想:她是自然餓不着的,每天吃的夠,還有廠裏發的糧。可鬧旱災地區的就可憐了。不過剛剛老胡說的也對,其他地區可以調糧過去,應該餓不着的。

将近一天一夜,終于到了雲山。

事先秀蘭給家裏寫了信,告知了大概哪天到達,卻也沒讓家裏人來接,雲山沒有電車,卻通客運中巴了。不過往馬家溝去,還是得雇個驢車。

兩個人晃晃悠悠坐在驢車上,秀蘭心裏非常興奮激動。“我猜我想起啥了?當初我從馬家溝出來,奔天津,就是跟我大奎哥坐的驢車。哎呦那個驢蹄子嘎達嘎達的,我就眼淚下來了。我還想起我們倆結業那天,你騎馬追出來,就奔在這條道上,兩邊的麥浪。”

胡雪健本來笑眯眯、心裏暖融融地聽着回憶過去,二人說到“兩邊的麥浪”,趕驢車的大爺忍不住說話了,“您勒看看,這哪兒還有麥浪?”

二人一愣,朝兩旁看去。雖說兩旁不像在火車上一路看過來的情形,可也好不到哪裏去,跟去年的時候差遠了。馬上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雲山這邊收麥子的季節了,就這樣還放什麽麥假?

秀蘭和胡雪健相視一眼,不做聲了。

離家一年多,回家的路還是記得清清楚楚。一路上,見到不少熟悉的鄉親。

大家紛紛用好奇極了的眼光打量着秀蘭兩口子。

“誰家娃?城裏來的吧?”

“是不是城裏來的記者?”

“柳大娘!”秀蘭迎了上去。

“誰呀?”

“是我,馬慶先家四丫頭秀蘭啊!您不認得我啦?”

“馬家四丫頭?哎呀,咋變成這樣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變得跟城裏人似的!”

“哎,馬慶先家四丫頭回村喽!”一個少年站在小土坡上吆喝道,接着跳下去,幾個半大孩子一哄而散,都回家報信去了。

秀蘭走了一段路,終于看到了熟悉的大榕樹、籬笆牆,大黃大老遠就沖着她汪汪了兩聲,飛奔了過來,蹭着她的褲腳。

“汪汪!”

“大黃!還記得我呀?”

馬家的人聽到狗叫,出來看看怎麽回事。張桂香看到了來人後,眼淚就下來了,“蘭子回來了?咋這麽快就來了?不是還有幾天嗎?”

“媽!”秀蘭也飛奔過去,抱住了張桂香。

“傻孩子,哭啥呢?”張桂香自己這麽說,卻哭得比秀蘭還兇,嘴角卻一直笑着。

二奎也聽見聲音了,忙高興地沖屋裏嚷嚷,“四姐、姐夫回來了!”

今天是馬家熱鬧歡喜的一天。所有人都坐在了堂屋裏。

這回有備而來,秀蘭和胡雪健給每個人都帶了禮物。

要是以前,楊棗花還會往上湊湊。可不知怎麽的,一年功夫不見,小姑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氣質都變了。她反倒不好像以前那樣瞧不上她了。

一家人寒暄了一陣,秀蘭嚴肅地問道:“媽,這一路上我都看見了,今年雲山也旱嗎?”

“別提了,從三月到現在,一滴雨都沒有下。就清明一點毛毛雨,這莊稼都快幹死了,全靠幾條河用水車往裏引水。這幾條河通大運河。”

二奎多少念過書,也關注些這個,“雲山縣城那條京杭運河支脈今年的水位也下降多了,走的船都少了。”

“媽,那你們糧食夠吃嗎?”

“夠,夠哇!”

二奎嗔怪道:“夠啥?公社雖然也還吃大鍋飯,可那米……”

“你少說兩句。”馬慶先咳嗽兩聲,提醒道。

秀蘭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

張桂香安慰道:“沒事兒,咱們山上的還要好一些,本來就不怎麽種地,咱們靠的是種菜。種點不怎麽吃水的瓜菜,也能活的。烏南那片就慘了。”

“烏南?那不是我老家?”胡雪健出聲道。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最終點了點頭。

待在雲山的這幾天,胡雪健親自去找了一趟胡紅纓,了解一下烏南那邊的情況。

胡紅纓對他道:“就是這麽個情況,其他的你就別管了。”

“為什麽?”

“你管不了,聽姐的,別管。”

胡雪健深吸一口氣,“我不管的話,對不起我這身……”

“我知道你什麽意思?要論這個,我不比你差。但是我讓你別管,你就別管,這是天災。上頭也不是不知道,各地都在想法子渡難關。你自個兒顧好你的媳婦兒和她家裏人就行了。事情總有解決辦法。你為人正,姐知道,但姐今天也要告訴你,正不是魯莽,打仗也講究謀略。不該你瞎出聲的時候別瞎出聲。這時候瞎出聲,就是添亂,你明白麽?”

胡雪健想了想,點了點頭。

秀蘭一家可熱鬧了,可也因為添了丁,家裏房子本來就不多,更加擠了些。

中午,張桂香張羅着一起吃飯,把秀梅兩口子也一起叫來了。本來秀梅丈夫跟她關系不好,秀梅娘家的一些事也大多不參與,可因為是秀蘭和胡雪健回來的緣故,秀梅丈夫破天荒地給了面子,一起過來了。不過還是跟秀梅兩個人拉長個臉。對此,張桂香也很無奈。

“哎呀,我家小,挺擠的,姑爺可別嫌棄。”

“咋會嫌棄?媽,我就當這兒是我自個兒家了,不是您的房子小,是您家人丁太興旺了,這不又添了小外甥。”胡雪健說完,馬家人都笑了。

“姑爺真會說話!”張桂香樂呵呵,“大奎家今年添了個閨女;二奎媳婦兒這胎肚子圓圓的,很有可能是個小子;我姑娘今年生了個閨女,明年再跟姑爺添個小子!這叫有兒有女、福祿雙全!”

馬家的笑聲陣陣,連隔壁的狗都叫了。

到了晚上睡覺,二奎媳婦跟二奎咬耳朵,“怪不得原先老聽你大哥說,你那姐夫多麽多美有能耐,原來這麽厲害呢!”

二奎得意道:“嗯,你以為的?那家夥,我哥從天津回來跟我們講,穿着筆挺的軍裝,大皮靴蹬着,挎着盒子炮。可威風了!”

二奎媳婦靈機一動,“哎,既然他這麽有本事,要不你去找找他,讓他給你在縣裏安排個工作?”

二奎支支吾吾起來,“我……我還是不去吧。我爹說了,嫁閨女不是為了占人家便宜。”

二奎媳婦一咕嚕爬起來,“你這叫什麽話?什麽叫占便宜?不都是一家人麽?你爹媽養你姐那麽大,現在不得到了她報恩的時候了?”

看了各位熱心讀者的留言,很多人都說婚後的老胡不如婚前。其實寫這個故事本意就是寫一篇種田文,因為故事中的胡雪健和馬秀蘭在我的生活中是有原型的,是我的兩位長輩,經常聽他們講以前的故事,包括開頭的退親,随軍,生孩子,還有後來發生的很多事。夫妻本就不是誰對誰百依百順,一定會偶有意見不同意但床頭吵完床尾合。但讀者朋友的話也提醒了我,藝術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這畢竟不是紀實文學,這是言情小說。我們更喜歡看到更理想化的美好愛情與人物形象,平淡的感情生活并不适合放在這裏。同時我也重新思考了人物的人設,避免前後不一致,所以從第19章到23章我進行了大修改,基本把情節都換了。買過的親不用重新買,直接看就可以了。感謝各位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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