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九
三九
眼見水澤之快去見閻王了,吳二突然接到一人來報,他微皺眉在夏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夏語想了會下收回刀片命令道:“用鐵簽穿過他的琵琶骨。再給他帶上手鐐,腳鐐關在地牢中好生伺候着。”
水澤之睜開眼,疑惑地看着夏語。她這是想做什麽?對自己心軟了?還是?
手下人接到命令,訓練有素地執行。
夏語帶着吳二回到前廳。
前廳正堂,義字中央坐着一人,暗紅華服倫巾束發,手持一把折扇左右搖晃打量前廳的裝飾。他身後推輪椅的小厮低頭對他說些什麽。他微笑回答神情翩然自信。
夏語走到門口停下久不見進入,吳二低聲叫了聲:“大當家?”
夏語整頓下五味雜和的心情,緩步走入輕聲叫道:“鳳少。”
鳳皓小轉頭看去來人頭發半挽起,左眼纏着崩帶嘴上叼着根煙管,身着紫底牡丹花紋浴袍,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現。她就是傳言中那個狠厲妖治的女人,清風寨宋大當家。那半張臉看上去很是熟悉,她是她?怎麽可能?身材不同氣質不同,若真是她怎麽這般生分?
“宋寨主。”鳳皓小微低頭回應道。
他沒認出自己,夏語心中失落,她公式地問:“鳳少來寨裏何事?”
她知道自己來為的何事?想跟自己打太極?
“為你與水宮主達成盟約之事。”鳳皓小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夏語幹脆地回道:“我與他達成盟約是權益之計,現今盟約已廢除。我馬頭山還是一如既往中立,鳳少不必擔心。”
這十多日夏語對各方勢力的态度非常明确,鳳皓小此來正是為這失衡的天平再加上一注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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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水宮主的盟約已廢除,宋寨主可想與我鳳家簽定盟約?條件是南方的勢力我分你五分之三。”鳳皓小開出豐厚的條件只與他聯手,除掉水澤之兩方坐擁南北勢力。
夏語不為所動,堅持道:“你們鬥死與我無關,我清風寨只收過路費不參與幫派鬥争。”
然而吳二心動了,如果能掌握南方的勢力,清風寨必能壯大可夏語一再的堅持讓他憋屈,大當家只想守着一畝二分田太小家子氣。
鳳皓小也不心急,淡然道:“宋寨主你考慮幾天再說。”
夏語這時平靜下來,看了眼他殘廢的雙腿柔和問道:“鳳少的腿可是連地都下不了?”
這答非所問的話讓鳳皓小疑惑,過了會他回道:“下不了。”
五年未見,再見兩人一個瞎了只眼,一個雙腿已廢,相見不相識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然而自己這只眼不是為他所瞎,但他那雙腿是為自己而廢,欠他的如今能還清那就還他吧。
還完了今世與他的情緣也就了了,以後也不再為他牽腸挂肚,悲憐嘆息。
“那鳳少就在這寨上住上幾日,容我考慮幾天。”夏語回道。
夏語回的爽快,鳳皓小心中詫異她打什麽主意?先悠着點再說。
吳二則笑逐顏開大當家終于想壯大清風寨了,連忙招呼起鳳皓小等大當家徹底想通再搬出水澤之本人跟着與鳳皓小講條件,兩人連手還不怕掰不倒無主的無憂宮。
“好,那我在清風寨住上幾日宋大當家慢慢考慮。”鳳皓小說。
夏語對吳二交待:“你好生待着,我還有事。”
吳二應下領着鳳皓小與他的随行去了後院廂房。
夏語心煩氣燥地回到自家屋中,坐在門口的元寶見她回來跑過去問:“媽我今天能跟叔叔學殺狼嗎?”
寨裏的孩子是天真的一群人,大人們做什麽事從不讓他們知道。
夏語拍下他的小腦袋笑着說:“暫時不能。”
元寶不高興了,噘起小嘴巴張口大哭:“我想跟他學。”
他經常使用這招逼夏語“就範”百試百靈。
然而這次他鬼哭狼嚎的喊聲讓夏語煩躁的心情加重,頭痛欲裂她大喝聲:“別吵。”
這一喝吓住了元寶哭聲噶然而止,他凝視母親幾秒後接着哭聲更大。
夏語這時聽不見他的叫喊聲,他張大嘴滿臉的淚水,像上演無聲的啞劇。她第一次覺得以前太寵他了。
“啪”一把掌扇在他臉上,世界的聲音回來了。
“你能不能聽話點,能不能聽話點。跟一群男人争你知道有多辛苦?我也想做個小女人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跟自己喜歡的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媽為了你不去找他,你就不能為了媽安靜點,你再不聽話媽不要你了。”這幾年來的心酸與忍讓,這一刻夏語爆發了,她沖着兒子大發雷霆,邊哭邊說。
元寶不知母親話裏的意思,但母親第一次打他,還說不要他了。元寶聽信了她的話,唔咽地跑出屋往後山去了。暗地裏有一雙眼睛緊随其後。
夏語說完這些話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如爛泥癱坐在地上無聲哭泣,沉浸在悲傷憤怒中全然沒顧及到兒子的離家出走。
日子還要過,太陽照常升起,生活就是在憋屈無奈中慢慢行走。
夏語在哭了一場後沒事了,她和平時一樣做好飯菜等元寶回來,這左等右等不見他回,心想他是不是又去那家玩忘記了。
夜幕降臨,星辰挂起,月亮在枝頭發出微弱的亮光想着太陽的光輝。
兒子很聽話天黑前會回家,今天都這個時辰了還未回,難道是因為白天的一巴掌?夏語急了,她挨家挨戶的四處尋找也不見元寶的蹤影。
“元寶,元寶……”山寨前後大家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前廳大堂內換班休息的人一撥又一撥地來來去去。夏語坐在高堂上黯然淚下, 白天的一巴掌傷到他了,他定是躲着不願出來。
老三急得前山後院不停地找,吳二在她身邊安慰,別急他說不好躲那睡着了,明天就會回來。
山寨總動員驚動了廂房“作客”的鳳皓小。他來到前廳欲要開口安慰,忽然從門口射來一箭劃過他的頭頂直逼夏語眉心。
“小心。”鳳皓小一聲驚呼。
夏語擡眼,鎮定不躲,吳二出手單手握住箭身,箭頭緊貼夏語眉心沒傷分毫。
好膽識,好手法,鳳皓小心中驚嘆。清風寨可真是藏龍卧虎不可小窺。
吳二拿下箭頭上的字條底聲念道:
“拿宮主,換元寶。地點後山,只許你一人前來。”
夏語緊捏煙管,按捺住怒氣有力道:“人都招回不用找了。”接着她對鳳皓小說:
“鳳少我要處理家事請回避。”
江湖自有江湖規矩,別人家事不能插手。鳳皓小打了個手勢,小厮推着鳳皓小出了前廳。
夏語揮手命令:“把水澤之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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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裏的水澤之還沒把潮濕的地板捂熱,就被拉回了前廳。
前廳燈火通明兩側站滿了人,見水澤之上前個個怒目相視,但無一人動手。
水澤之雙手下垂鮮血染滿了肩頭,白色的頭發淩亂散開遮住了臉頰,手鏈,腳鏈随着他緩慢地移動發出沉悶的聲音。
“這麽快就想我了?”水澤之擡頭看見夏語笑問。
夏語高高在上,不言語過了會她說:“我兒子被你的人劫了去。”
水澤之直視夏語銀白色的眼珠看不出所想,他說:“我只身上山,未帶一人。”
站在夏語左邊的老三跳起道:“別裝了。”
水澤之冷眼看他:“當時若有一人前來幫我,我也不會被你們制住。”
老三欲要接下去,夏語拍打他的肩膀:“規矩點。”随後她從高堂上下來,拉住水澤之的胳膊徑直往後山去。
“大當家。”寨裏的兄弟苦聲相留,夏語舉起右手示意他們別再叫,她背對着一幫兄弟說:
“我不會有事。”
說完她大跨步地帶着水澤之出了前廳,吳二與老三他們都明白大當家就是這個脾氣明知是個陷阱還往裏跳,阻攔可是沒一點用處。
星辰在天空中閃爍,月亮被烏雲遮住了雙眼。
夏語拉着水澤之一前一後順着小路進入了後山。
水澤之身上鐵鏈碰撞的聲音叮叮當當,行走的速度不比夏語慢他緊随其後。
“小心你腳下有塊石頭。”水澤之提醒夏語。
夏語擡腳跨過石頭不發一言。
過了會水澤之問:“你知道不是我的人抓了你兒子。”
夏語還是不言語,繼續往前走。
水澤之接着說:“是吳二。”
夏語停下腳步。
水澤之肯定地說:“你怕他傷你兒子,你太婦人之仁。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他再救你兒子豈不是更好。”
夏語回頭看了他會說:“他并不想傷害我與元寶,只想關上我幾天好與鳳家聯手來瓦解你的勢力。”
“你看的倒是挺明白。”水澤之不由得冷嘲熱諷。
夏語嘴角翹起無奈道:“明白又如休何又改變不了,與他拼只得兩敗俱傷到頭來只能讓人有機可乘,到最後輸的還是我們。還不如将計就計走一步是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
當年那個見到自己怕得尿褲子的小女孩,現今已到了這種地步與自己不相上下,是喜還是憂?水澤之問自己。喜憂參半啊……
他自嘲笑道:“人是世間最易變的東西。”
“人不是東西,人他就是人。”夏語走在前面背對着他說。
水澤之愣了下,腳步放慢緩緩前行他緊盯夏語腳下,生怕她會被石頭絆倒。
“哎,前面左方有塊石頭,右方有個坑。”他不住嘴地提醒夏語。
弄得夏語腳不知往那放,她回頭生氣地說:“腳長在我身上不用你指揮。”
水澤之低下頭不言語,一雙眼還是緊盯在夏語腳上,只是這次他不再發出聲音。心跟着她那雙腳起伏不定。
月光不甚光亮,偌大的後山蟲子奏起了歡快的樂章,平靜而安詳。
“哇,媽……”一聲哭喊劃破了平靜。夏語拉着水澤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狂奔去。
叮叮,铛铛鐵鏈碰撞的聲音。
夏語與水澤之來到估摸聲音發出的地方,樹幹下放着元寶白天穿的外套上面還染了些血漬。
元寶受傷了?怎麽回事?
“哇,媽……”這次又是北方傳來了呼喊聲,夏語心急如焚,人心難測面對權力與財富誰又能保證不會心動。夏語欲要向北方追去。
“等等……”水澤之叫道:“小心有詐。”
夏語冷靜不再,見到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往北方狂奔,水澤這見她不聽勸,用盡全力緊随其後。
“別急,慢點他們不會傷他。”水澤之追上她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涼,忍不住的顫抖。水澤之緊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壓住她的心驚。
或許男人生來就比女人鎮定,或許是水澤之火熱的手心讓夏語的手心有了溫度,她停止了顫抖。
兩人手牽着手疾步行走在這夜黑風高的夜晚。
“吳二只是想關上我幾天,他不會有事對嗎?”
“他不會有事。”水澤之說。
“他有事了,我也不活了。”
這句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響兩人掉進了個四米多高的陷阱。
陷阱底鋪滿了幹草,兩人落地穩當沒傷到分毫。
陷阱上方幾個黑衣人趕緊拿着鐵網罩住洞口,鋪上草再蓋上泥土掩蓋痕跡。
陷阱內伸手不見五指。
水澤之哈哈大笑:“真是小看你這二當家了,先擾亂人心,讓我們防備減弱,這種普通的陷阱也能拿下我們。”
夏語松了口氣坐下說:“吳二沒這本事,是鳳皓小的主意。這底下鋪滿了幹草看來我兒子不會有什麽事。”
水澤之笑不出來了,等他們的局勢已定剩下再就是收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