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毀容的公主
外邊一場小雪落在地面上,銀裝素裹了整個世界,那潔白的白與窗外紅梅交相輝映,美麗的耀眼。
輕輕的推開窗棂,慕容梨與那梅花之間的距離越發的近,撲鼻的清新香氣讓她不由得回憶起了過往。
那是她的國家,幼年時候的她最喜歡的就是同比她小兩歲的妹妹慕容棠一起在梅園裏玩耍,那往昔的美好記憶已經成為了觸手不可及的遙遠。
已經離開趙國兩年,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人的出生往往能決定一切,她只是一個低賤的宮女所生,甚至連封號都沒有,他們只是喚她梨花公主,可即便是如此,還是因為這俊美的容顏而得到父皇的喜愛。
可是如今那些讓她驕傲的東西,已經全都消失,只剩下這時常纏綿病榻的身子,以及滿是醜陋疤痕的臉。
雲雀端着盆兒進來,想要幫慕容梨晨起梳妝,只有她一個人在。
只因慕容梨如今這副樣子實在是不想與他人看見,倒也不在一旁的流言蜚語,只是她心裏旁人不可觸摸的那點高傲,那剩下的一點點的尊嚴。
“殿下,奴婢幫您梳洗。”雲雀将銅盆放在了架子上,溫溫柔柔的笑着,然後過來挽發。這人自幼年起便一直在慕容梨身邊,最後還陪着她前來和親到了秦國,無論是容顏還是樣貌甚至是才學,都可與尋常的大家小姐相比。
知道她容貌被毀掉,就再也沒在屋內放什麽能照見她容顏的東西,可她還是心知肚明,她那樣的心靈手巧,肯定會給她最好的打扮,除了雲雀也改變不了的容顏。
慕容梨握住了她為她梳頭發的手,有些心酸:“當初你不該陪我和親。”
以她的樣貌,将來肯定有更好的未來,偏偏陪她來了這個地方,便什麽都沒有了,她慕容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何況是雲雀呢?
她仍舊是那般溫柔:“沒有不該這兩個字。”
人生得遇着一人,是世間最大的幸事,總算慕容梨還不是孤身一人,絕望的活着。
用過早膳之後,她只覺得屋內的味兒太重想出去走走,何況外邊兒的紅梅開得正好,倘若不去看,方才是辜負。
這偌大的院子只有她和雲雀兩個人居住,所以也沒有用頭巾裹起來,涼涼的風吹在臉上,甚至夾雜着一些雪花,那冰涼的觸感讓她覺得,自己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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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梅花開的真好看,花中含着雪,紅與白之間的分寸掌握得是如此之好,是老天爺的賞賜。
她伸出手去,想要折下一枝梅花,有花折時堪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便是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嗓音微微有些低沉又充滿了磁性:“梨兒,我尋來了一位名醫。”
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是大名鼎鼎的秦國攝政王,更是她慕容梨的夫君。陌生則是因為他們兩個的心相距甚遠,比起普通人都不如。
“王爺何必再去費心,這副容顏竟然能輕易的被一個通房丫鬟所毀,那就證明一文不值,無需再費心思了。”昨日種種,與她無關,這張臉就代表着過往,如今過往也好,臉也好,她全都不要了。
他似乎怔了怔,良久才說:“梨兒,昔日種種過錯全在我,卿雲已經仗殺,作為對你的交代。”
她聽得只是嗤笑一聲,慢吞吞的回過臉來,那陽光打在她的身上,臉上。
陽光應該把她的缺點暴露了十成十,那些個醜陋難看就在眼前,畢竟像她這種妖魔鬼怪,在陽光下應該是無處遁形的才對。
她仍舊笑着,笑得猙獰:“既然已經有了交代,王爺外事繁忙,又何必尋找名醫來恢複我容顏呢?我只着一張臉醜陋不堪,王爺不看便是。這臉長在我身上,眼睛卻是在王爺身上,避得開。”
秦王生了極好的容貌,俊眉朗目,英俊帥氣,昔日她就曾被這副模樣給蠱惑,不知這皮像裏面是個十足的陰險小人。
他那雙瞳孔微微一震,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看:“梨兒,是我辜負了你的情意,可你不要任性。倘若你的容顏不能恢複的話,回過頭去兩國之間産生了矛盾,戰事在所難免。你我身上背負的是兩個國家,我們對不住的是整個國家的子民!”
這話聽的人覺得甚是可笑,攝政王居然會拿天下大事來說,那麽當初怎麽不說一說,怎麽會準許旁人這麽害她呢?
話有多好聽,事兒有多難堪。
慕容梨有些不明白當初的自己,怎麽會為這個人來?
只因年幼無知,以為那是情,而情永不變,才會代替長安前來和親。殊不知,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人生中的這一情字,最是相信不得。
那長長久久的沉默好像被誤會是默認,這個人也許是覺得言語有作用,能夠說服,溫柔的喚着:“梨兒。”
從前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的聲音,清清朗朗,就像是書中寫的君子那般。可終究只是像,而不是。
她仔仔細細的瞧了他一番,容顏依舊心不複,索性掩袖而笑:“區區一副皮囊容顏而已,若說能夠操控天下實屬笑話,我父皇也不是為一己之私導致天下生靈塗炭的人,只要攝政王管好自己的野心,便不會有戰事。您還是請回吧,我這裏晦氣重!”
說罷轉身就走,手中仍舊握着那朵梅花,那紅梅的顏色像極了她心頭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回到房間之後,只覺得頭微微有些暈,坐在榻上揉着眼眉。
雲雀擔憂極了,連忙沏了杯茶,端來叫人潤喉。這人在屋裏而将外邊的景象都盡收眼中,自然清楚是怎麽回事兒,不免氣憤的說:“那些個庸醫分明治不了,也沒人能治,還三天兩頭的來裝模作樣戳人傷疤。攝政王倒真像是個戲子。”
是呀,倘若他不是一個好的戲子,又怎麽騙了她的心?
好在如今還回來了,為此付出了容顏的代價,也算可以。
慕容梨沖着人笑了笑:“早就習慣了,沒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