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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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謝昭這麽一提,冷越腦海裏有關那個小女孩的記憶漸漸複蘇。
那個女孩子比冷越年紀要小,私下裏不上戲的時候性格內向不愛說話,最開始冷越都沒見過“她”跟同齡人搭話,大家也像是約定好似的,都不去找她玩。
冷越比這女孩子晚一天進組,當天就有對手戲,冷越見人家長得十分可愛,情不自禁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然後就發現這女孩似乎很孤僻,都不跟他人親近,也沒看到她身邊有什麽大人陪着,似乎從頭到尾都是獨自一人。
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在劇組演戲,怎麽會沒有大人跟着呢?
冷越完全想不通。
受好奇心驅使,他主動去跟人家搭話,但對方也只是用點頭、搖頭回應,并不想過深交談的樣子。
有着堅持不懈精神的冷越自然沒放棄,整日下來,除了拍戲之時,所有注意力都在這女孩身上,想盡辦法跟對方搭話。經過他的一番努力,這女孩終于願意跟他交談,然而兩人都還沒聊幾句,疑似女孩監護人的中年男人找來,二話不說抓起女孩的手就把纖細瘦弱的她帶走了。
冷越當時年紀小,雖然覺得這男人有些兇巴巴的,但卻也看不出來什麽奇怪之處,只覺得女孩的“爸爸”很兇。然而女孩看到那男人時略帶驚懼的眼神是冷越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如今長大後突然回想起來才恍然醒悟,那根本不是看自己父親的眼神。
“那個小女孩是你……?”
印象裏的那女孩有着圓圓的臉蛋和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跟她演對手戲的時候總會被那雙眼睛吸引。而且那孩子小小年紀卻有着超出年齡的沉穩,同齡的小孩都有些聒噪,還喜歡嬉戲打鬧,她卻安靜得過分。
“是我。”謝昭目光沉沉,應道。“終于想起來了?”
“為什麽你小時候也男扮女裝?”
沒個什麽緣由,不可能讓一個男孩子去扮演女孩子的角色吧?
“看來學長還是沒有完全記起來。”謝昭眉宇間染上失落的情緒。因為距離很近,冷越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我那個時候就已經是劇團裏專門反串的演員。”
冷越不是沒聽說過那種專門反串的演員,但大多數都是出演話劇和戲劇的人,在電視劇劇組還真的很少見到。而謝昭的情況感覺又不太一樣,冷越拼命回想那些零星的片段,總覺得謝昭演戲時很快樂,但退到戲外,謝昭并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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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每天早上送你到劇組,晚上再來接你的男人……”經過努力,冷越終于把很重要的事情想起來了,也難怪謝昭會記着自己這麽多年。“他後來還會虐待你嗎?”
冷越也是誤打誤撞看到的,他當時只是想跟謝昭多說說話。劇組收工時,大家忙成一團,他帶着媽媽準備的蛋糕在助理的陪同下,追到位于場地角落裏謝昭那輛保姆車,卻恰巧撞見那個男人惡狠狠地将瘦弱的謝昭推倒在地,又打又踢。冷越吓得愣住,手中的蛋糕盒啪地摔在地上,也不管地上的蛋糕,狠拉身邊助理的手,讓他趕緊去阻止。
惡徒被制住,但口吐髒話,十分難聽,詛咒多管閑事的人,說什麽這孩子跟劇團有合約,要打要罵是他們的自由。由于這男人态度實在過于蠻橫,甚至引起了難得陪自己兒子來拍戲的冷越父親的注意。
冷越的父親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做事喜歡直戳重點,二話不講叫來一個女助理讓她檢查謝昭身上是否有傷。這一看不要緊,謝昭胳膊上、大腿上以及身上都有許多淤青和紅痕,新舊都有,很明顯是長期受到虐待。
這些後來都成為了讓那個男人伏法的證據,冷越的父親直接将那變态和他的劇團一起送進了監/獄。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謝昭的戲份已經拍的差不多了,徹底殺青後,他們就再也沒見過。
一晃都十幾年過去了。
“啊,之後的事,學長應該就不清楚了。”謝昭笑笑,似乎這事根本不曾發生在他身上一樣。“當時多虧學長的幫助,讓我從那個變态手中重獲自由呢。”
回想起這些的冷越忘記了此時兩人都裸着上半身的尴尬處境,表情複雜地看着謝昭。那個柔柔弱弱的可愛女孩子居然長成了眼前這個亦男亦女的妖孽……說亦男亦女其實不太對,但感覺上差不多。
“也不是我幫的,是我爸爸……”
冷越只是個發現者,真正幫謝昭脫離苦海是冷越父親和警/察。
“不,如果不是學長發現,換做其他人,他們為了不被牽扯大多會選擇裝作沒看見。”
這确實很可能。畢竟在這個圈子裏,什麽奇怪的事都有發生,大家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想招惹難纏的家夥也可以理解。畢竟第一眼并不能看出來對方的後臺,萬一惹了不能惹的人,搭上自己的前途可就不劃算了。
“你難道是把我當做救命恩人記了這麽多年嗎?”
思考了許多,冷越還是想不通謝昭為何能一眼就認出自己是當年那個男孩,就算名字相同,也不一定是同一個人啊。
“學長還記得那個變态被抓之後,我們最後一次在劇組見面時的事嗎?”
這個冷越是真的不記得了,連模糊的印象都想不起來。
謝昭從冷越茫然的表情就看出他已經忘得一幹二淨,雖然很失落,但卻仍然帶着笑意,打趣地繼續說。
“導演CUT後,大家都忙着收工,小小的學長戲服都不換就跑到我身邊。當時我以為學長你已經知道我不是女孩子了,但随後從你的話中發現你并不清楚。”說到這裏,謝昭搭在冷越腰上的手沿着他的腰線緩緩地一上一下地撫摸起來。“你并沒有提起撞見我被打的事,反而興高采烈地聊起了自己的偉大理想,說以後一定要成為影帝,讓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的帥氣之下。”
冷越自然已經察覺到謝昭的毛手毛腳,汗水從他臉側滾落,話聽一半無暇思考。
“我、我說過這種話?”
“是啊。”謝昭笑起來,精致的面容好看得過分。“我一直相信學長能夠成為影帝呢。”
“哈哈哈,那都是小時候随便瞎說的。”
冷越幹笑兩聲,有點尴尬。
這話他現在可說不出來,自己哪裏有什麽演技,只能做到不尴尬、不面癱而已。所以才打算以歌手的身份出道,畢竟唱歌這方面他更擅長。
“學長還說,等自己成為影帝,就立我為影後呢。”
“……”
冷越的笑僵在臉上。
自己小時候居然說過這麽智障的話!?影後才不是影帝選的好嗎!
真想找個洞鑽進去,為什麽謝昭要把這種事記得這麽清楚,還在本人面前說出來啊?
“等了十幾年都不見學長當上影帝來娶我,我只好親自送上門。”
先不說謝昭居然會把小孩子随口一說的話當真,難道這家夥之所以會成為自己的室友也是這個原因嗎?
“咱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明白這些都是年少無知的美麗錯誤,何必較真呢?”
冷越是看出來了,這謝昭是對自己有非分之想。可冷越是個貨真價實的直男,怎麽可能娶他。
冷越拉開謝昭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同時想将他從面前推遠些。兩人此刻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只要彼此都往前些,便可以催生一個吻。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真是可憐。”謝昭的表情說換就換,又變回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雙眼中盈滿水霧,委屈地盯着冷越。“學長認不出我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賴掉自己許下的承諾,男子言而無信,何以立足。”
謝昭這十幾年裏肯定沒少演文藝戲劇,說話一套一套的,冷越哪裏講得過他。
“那你想怎麽樣?”
繼續這麽浪費時間也不是事,冷越都有些自暴自棄了,就算現在從浴室裏解脫又能怎樣,兩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怎麽也逃不開。
“學長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謝昭見冷越的戒備有所放松,心生喜悅,雙手再次搭上他的腰,沿着冷越脊背緩緩撫摸,輕柔地,一上一下地。
冷越心道,你嘴上說不會怎麽樣,可手一點都不安分啊喂。
不過想起自己跟謝昭的這段過往後,冷越對謝昭的感覺更加複雜了。冷越喜歡他扮演的“謝蓉蓉”,卻也讨厭扮演“謝蓉蓉”欺騙自己感情的他,對于曾經記憶裏的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冷越是喜歡的,不過帶着孩童時期的懵懂,而且得知那女孩受人虐待後,同情占據內心首位,所以此刻冷越面對謝昭的時候,內心真的是五味陳雜,相當混亂。
“只希望學長可以……”謝昭伏在冷越臉側,幽幽開口。“試着喜歡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