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誤會
誤會
一瞬間,春央只感覺萬千星子從睫毛滑落,滿眼亂飛。
她櫻唇微啓,圓張,話都說不出來。
大腦被不真實的眩暈撞擊着,變成了一團輕飄飄的棉花。
以至于秦冬眠淡淡的冷嗓響起,都像隔着千年萬年的朦胧,從外太空跋涉而來,“秦太太,請。”
春央怔怔擡頭。
他長身玉立,候在旁邊,嘴角微彎,漂浮的光塵在他周身溫柔蕩開。
見她望過來,秦冬眠躬腰伸手,含笑靜待。
春央眨了下眼睛,再眨一下。
很快意會,于是撫平裙褶,輕擡左手,緩緩落進他的掌心,被牢牢握住,借力站起。
霎那間,現場的起哄歡呼聲驟然灌進她的耳朵,世界重歸嘈雜。
邁過臺階,走到聚光燈下。
華彩璀璨的鑽石戒指從盒中取出,被秦冬眠白皙如玉的修長手指接住。
春央呼吸屏住,下意識攥緊裙角,手腕微微一抖。
濃豔閃爍的火彩從空中劃過——
圈進春央的左手無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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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秦冬眠擡高手腕,俯身,沉入她耳畔的私語、低笑,“這塊表的回禮。”在她的心房落定,同時,也似乎為一種正在朦胧發芽的情愫加冕。
大廳起哄不斷,掌聲如雷。
春央眼底發潮,她低下頭,手心攤開,垂眸看着指間明耀的那抹豔色,思緒忽而飄遠。
情窦初開時,她做過一個夢。
開滿粉薔薇的尖頂白教堂牆邊,倚立一道瘦長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燕尾服,臉戴銀翼面具,一朵玫瑰銜在唇邊。
一雙清眸亮如黑曜石,籠着萬古冰川,見到她後,眼波柔柔一晃,漾成了細碎的陽光。
春央驚呼,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嘴,感到心率直線飙升。
他越走越近,到最後,平地一躍,向她飛身而來。
他沖的又急又快,帶起一陣風,吹得春央的頭紗向後飛揚,二人指尖相碰時,飄落漫天花雨。
…
“謝謝。”春央清甜一笑,杏眼瑩瑩流光,像造物主吻過的星辰。
戴了戒指的左手按在胸前,壓住紊亂的心跳。
謝謝你。
謝謝你呀,站在十年後的今天,為我黯然痛苦的少女時光,親手裹上一層朦胧而粉的細紗。
才能讓我回首往昔時,不再只有孤寂和眼淚。
·
拍賣結束,主持人請明星們回休息室換裝,為壓軸大戲——化裝舞會做準備。
數名侍者利落上前,把圓桌全部撤掉,推出擺滿各式雞尾酒的長桌和吧臺,國外空運來的香槟玫瑰一叢叢捧上,裝飾舞廳。
“哎,秦老師,您可不能進來。”春央俏皮,雙手抵着秦冬眠的胸膛,把他推向楊希慈,“一會兒,咱們看看能不能認出彼此。”
秦冬眠微微錯愕,随後極輕的笑了,“好。”
“弟妹會玩。”楊希慈拍腿贊嘆,還興致勃勃給她出主意,“這麽着,要是待會兒老秦認錯人,你就用你那大鑽石,直接把他的豬腦殼開瓢——”
秦冬眠冷眼,春央捂着嘴,眼睛彎成明燦燦的月牙:“嗯!”
窩進休息室的沙發,春央踢掉高跟鞋,慵懶蜷起雙腿,輕啓唇瓣:“水。”
小助理連忙取出保溫壺,小心倒了杯熱水,“央央姐,要加紅糖嗎?”
“不用。”春央靠着椅背,慢吞吞地小口喝,一手揉着脹痛的腹部,目光落在造型師小心翼翼取出的裙裝上,嘴角輕翹。
“哼哼,某人的豬腦殼我是開定了。”
妝發完畢,她直起身,滿意地對鏡照了照,白皙纖瘦的腳踝輕邁開,“我去下洗手間。”
走廊盡頭的拐角處,面對面站着兩個身姿欣長的男人。
左邊的,雙臂抱起倚牆而立,穿一身雪白古裝,發絲別玉簪,臉上戴着描繪精美的狐貍面具。
旁邊男人懶洋洋單手插兜,英倫複古三件套西服,寬肩長腿,勁腰掐得性感。
狐貍男嬉皮笑臉開口了:“今兒你手筆夠大的啊,那可是三千萬哪,說扔就扔出去了,眼都不眨一下,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被人魂穿了,我春央妹子就這麽有魅力?”
男人嗓音冷平,“你覺得呢?”
“我說,你不會真愛上她了吧?”楊希慈桃花眼緊盯着他,眉頭不自覺地微皺,“那你的小太陽呢?不找了?”
巨大落地窗外折射來的霓虹,從肩膀一側垂落,照亮了秦冬眠的模樣。
他靜靜站着,如一把寒刃,把絢爛的夜色剪開。
過了半晌,才說,“找。”
楊希慈目光在額發下微閃,“小太陽的事兒…春央知道嗎?”
“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
“嗬!老秦,你可真夠複雜的。不過,打死我都不信你對春央沒感情,沒感情你替人家擋刀?”
秦冬眠薄唇微勾,笑容有種殘忍的俊美,“感情?只要我想演,沒人能分辨真假。”
頓了頓,“包括春央。”
…
“包括春央。”
真奇怪,當這句話清冷地落在春央耳邊時,她竟然下意識地笑了一下。
那顆因目睹秦聶二人的吻戲,而在半空飄了好久的心,終于落地。
前方響起男人的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冰冷聲音。
春央沒動。
她腦海中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她就站在這兒,讓秦冬眠發現剛才的談話,其實已經全被她聽見,他會做出什麽反應?
驚慌?淡然,還是根本不在乎。
越來越近了。
在一截雪白衣角露出牆沿前,她飛速轉身,捂臉沖了出去。
身後惱人的腳步聲卻像一條毒蛇,不依不饒地咬了上來。
勒得她全身浸了層冰。
走廊盡頭隐隐奏起了交響曲,燈光盈盈亮着,仿佛能把人拖出夢魇的陽光。
春央提着裙子匆匆跑上臺階。
忽然,眼前晃出一道人影,沒等她作出反應,已經重重撞進來人的懷裏。
“小心。”
反沖力襲來,春央腳下趔趄,向後倒去。
下一瞬,腰後被人輕輕一帶,穩穩勾住。
天地倒轉間,兩人目光相觸,均是一愣。
秦冬眠英俊的眉眼被燈光暈染,目光極冷,眼角卻生了顆多情的淚痣,呼吸間喉結微動,隐隐勾人。
被橫攬在他臂彎的女人——一身漆黑皮衣,勾勒得腰肢纖細,窈窕玲珑,金色面具雕刻成玫瑰圖案的镂空,白皙臉龐遮了大半,只露出一雙上挑的鳳眼,妩媚風情。
濃密卷發鋪滿後背,随着她起身的動作,從肩膀一側滑落,瀑布般瀉下。
滿鼻缭繞的玫瑰香。
美人如斯,秦冬眠的神色卻毫無波動,他極快地松開手臂,禮貌地退後一步。
“抱歉,認錯人了。”
格外多解釋一句,“我以為是我太太。”
說着,驀然對上她微紅的眼睛,混含着狼狽、羞恥和不堪。
秦冬眠疑惑,正欲再問,她長發一蕩,扭頭跑開了。
·
舞會開始。
絢爛的旋轉燈豔光四射,燈柱如同絞碎的彩虹,動感十足地照亮全場,觥籌交錯、衣香鬓影。
春央長發挽起,只耳邊卷下幾縷,更添優雅意味,她換了件綴滿細鑽的星空裙,露出天鵝般的雪白脖頸。
一路婉拒共舞邀約,她輕巧地走到角落,獨自坐在沙發裏,時不時掀起面具一角,将飲料的吸管含進淡粉雙唇。
“冬眠兄為你戴戒指的畫面,被做成了GIF,在微博上已經被轉發幾十萬。”身穿中世紀騎士裝的男人在她身邊款款落座,笑容溫雅明澈,“恭喜春央小姐,創造了名場面。”
“早知如此——”黑暗中,裴弦之的清眸閃着溫柔的光,傾心凝視着她,“我一定會加價到三千萬。”
可惜此刻,春央完全沒有攀談閑聊的心情,甚至連敷衍都無暇給予,她提裙站起,“抱歉。”轉身要走。
“你坐。”裴弦之輕笑着直起身,包容而紳士地攔她,“是我打擾你了,我離開。”
走回吧臺,他笑意褪去,眼皮也懶洋洋垂下,沖調酒師潇灑打了個響指,“來杯血腥瑪麗。”
忽然,一陣濃豔香風襲來,輕輕的,細膩柔白的小手搭上他肩膀,充滿暗示性地一按,嬌着嗓:“裴少——”
裴弦之看都沒看,俊臉冷漠:“滾。”
小明星登時漲紅臉,讪讪地走了。
“又碰壁了?火氣這麽大。”裴弦之的經紀人晃着酒杯走過來,“你也是,犯得着和秦冬眠置氣嗎?”
裴弦之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大口吞下整杯酒。
“這得感謝我那位一心追求藝術的老爸哪,偉大、無私、極其光榮!那麽好的資源,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給,非要請他當男一。好,那我就一把火,把他後院燒了。”
經紀人和他發小,說話也不忌諱,嗤笑一聲,“可是大少爺,人家春央根本也不搭理你啊。”
裴弦之遠遠望向春央,目光從她水潤的杏眼上掠過,勾唇輕笑,舔了下嘴角,“輕易到手的,小爺我也不稀罕。”
眼底濃黑,如一把槍,狠狠瞄準獵物,勢在必得,響亮上膛。
忽然,背後響起婉轉悅耳的一道女嗓:“裴少,我想,我可以幫您。”
裴弦之回眸看去,燈光下,白衣美人盈盈淺笑,淡雅出塵。
“你?”他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憑什麽?”
風輕拂過聶冷霜的長發,将她素淨的臉龐映得如夢如仙,空谷幽蘭般。
“憑我知道她的身世,她最諱莫如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