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吻

初吻

“我不走。”

春央手指有些顫抖,但執拗地用力,不肯松開,幾乎要把他黑色襯衣的布料抓得變形,迎上秦冬眠清冽冷硬的目光,她軟聲重複,“我要在這兒陪你。”

“最後問你一遍,走不走?”

秦冬眠神色淡然,一貫清冷的眼底暗流湧動,好似只須輕輕一點,便能燃成吞噬天地的烈火。

在這種目光的凝視下,春央心跳得飛快,仿佛下一秒要從胸膛蹦到嘴裏,變成一聲驚叫。

她默默吞了下口水,在他逼人的氣場中勇敢地擡起小臉,字字清脆,鄭重且認真:“不走。”

秦冬眠眸色微沉,深深地審視她眼睛中的每一絲情緒。

燈光下,她睫毛眨眨,眼神純摯,明晃晃的,被燈光一照,華彩頓生。

良久,秦冬眠昂頭輕笑一聲。

最終,他撐着車框,俯下身,視線和手臂一起牢牢鎖住春央,目光深處有意味不明的情緒在翻騰,如黑霧般散開。

男人勾了下嘴角,“好。”

不等春央反應過來,他高大的身軀如玉山傾頹,壓在她的肩膀,溫熱呼吸拂過脖頸,在她的心底刮起一層又一層的顫栗。

“既然如此,以後你想走,都沒有機會了。”

低沉的男嗓冷清磁性,徹底把春央的心髒炸開。

他…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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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秦冬眠發起了高燒。

灼人的四十一度,燙得掌心貼在他額頭的春央縮了下手指。

“秦先生受傷未愈,體質還是差了些。這幾天入秋,晝夜溫差挺大的,一不小心就容易着涼。”

頭發花白的內科專家親自會診,開了藥,并叮囑春央和谷茂春,“這一周都要讓他好好休息,活動都暫停吧,要是轉成炎症就麻煩了。”

病态的潮紅覆着男人瘦削蒼白的雙頰,薄唇因繃緊而泛白,炙熱的溫度讓他嘴角起了顆水泡。

但他心智極韌,陷入昏迷中,都死咬牙關,不讓痛哼洩出一絲。

很快,秦冬眠窄挺的鼻翼便挂滿了汗珠。

春央把毛巾浸入熱水,耐心擰幹,輕輕為他擦拭着。

“您好,換藥了。”

護士推着滿當當的藥劑車,敲門而入,又給秦冬眠量了一次體溫:40度5。

“還是有點高。”看到春央憂慮的眼神,她笑了笑,安慰說,“好在,溫度已經開始往下降了。”

她換上新的吊瓶,邊調整流速,邊把退燒貼遞給春央,“半個小時換一次,記得時常用葡萄糖水替他潤潤唇。”

“謝謝。”春央撕開退燒貼的包裝,覆在秦冬眠的額頭上,絲絲涼意散開,讓他發出一聲舒适的呻/吟。

薄唇微啓,喃喃道:“央央。”

春央手指一頓,停在空中。

“哎呀,你們感情真好。”小護士臉圓圓的,未語先笑,“秦老師睡覺都喊你的名字呢。”

春央垂了垂眼,嘴角苦澀地一彎,沒有接話。

她是個十足盡職的護理,幫他擦汗、退燒、補水,專注而認真,就這樣反反複複,熬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秦冬眠從滿身泥濘中清醒,下意識擡手扶額,卻感覺手腕被什麽東西壓着,隐隐酸麻。

他視線下挪,看清後,眼裏浮出淡淡笑意。

此時陽光正好,透過落地窗柔柔灑進來,為女人蓬松的發頂鍍了層金光,小巧的耳朵被照得白皙透明,耳尖泛了點粉,像雪地裏撒落的胭脂。

鬼使神差的,秦冬眠探出手指,撩起一撮她的發絲,輕輕撚了撚,觸感柔軟,順滑輕盈,像是一抹被風吹薄的雲。

也許是感受到撫摸,春央哼了哼,側轉過腦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淡紅的小嘴微張着,略嘟起來,小孩兒似的,嬌憨、傻乖。

這幅又蠢又甜的睡相逗笑了秦冬眠。

他以拳抵唇,輕笑出聲。

春央瞬間驚醒,倏地直起腰,杏眼迷茫,視線飄忽過來。

看清他後,她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表情一下就亮了,像是被突然摁開的小燈泡,笑容燦爛明麗,嬌豔動人,“早上好!秦老師。”

真正的笑靥如花,極富感染力。

令秦冬眠也不由勾起唇角,笑得很輕:“早。”

剛發出一個音節,喉嚨處驀然傳來一陣癢,他偏過頭去,咳嗽兩聲。

春央急忙站起,默默上前拍撫着他的背。

“沒事了。”秦冬眠氣息平複,臉上卻仍有虛弱,笑一下,喘兩聲。

春央聽着,眼底慢慢聚積起一層水霧。

“央央,你餓——”

清冷的聲音被猛地沖進懷裏的人擊破,撞得秦冬眠心髒一悸,突然漏了一拍。

僵了好久,他才慢慢擡起胳膊,輕擁住春央輕顫的脊背,揉了下她的發頂,安撫地拍了拍,“好了好了,怎麽又哭了。”

春央擰着他的胳膊肉,帶着哭腔捶他:“笨蛋!大笨蛋!”

眼淚悄悄滲進他的肩膀,洇成小小一團。

明明是那麽愛笑的一個人,一哭卻停不下來,好不容易消停了,她腫着對水蜜桃似的眼睛,勒令他以後不準再糟蹋身體,臉上明晃晃的,全然都是心疼。

只是吧——也許是哭厲害了,她說兩個字,就打個哭嗝。

把秦冬眠笑得不行,掏出手機,要給她錄下來。

春央一邊抽噎,一邊打嗝,躲着鏡頭,還得分出手去打他,又哭又笑,像個神經病。

所以,當谷茂春和提着大包小包的助理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哎喲喲。”他做作地呲牙擠眼,像被一麻袋辣椒粉迎面潑了滿臉,“我說老秦,悠着點兒,身體還沒好利索,別落下什麽病根兒,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你說是吧,弟妹?”

春央臉頰霞粉,害羞地別開眼。

嬌俏模樣看得秦冬眠唇角翹起,他向來冷漠疏離的臉上此時噙着絲笑意,懶懶問谷茂春:“你來做什麽?”

“廢話,當然是送飯。”谷茂春手一揮,讓助理把早餐擺開,壞笑道:“雖然說有情飲水飽,但我也不能餓着二位大明星不是?哦對了,小春,昨晚你放車裏那保溫杯不見了,估計是保潔打掃時順手給丢了,我又趕緊去星巴克重新給你買了十個,別生哥的氣哈。”

“啊。”春央一瞬間有些愣怔,但她向來是心大的性格,擺了擺手,“沒關系。”

那邊,助理擺好了碗筷,“秦哥,央央姐,早餐準備好了。”

油光瓷亮的碗碟裏,蝦仁蛋湯黃潤潤,香味熱騰騰,春卷生煎外酥裏嫩,卡哧一口滿嘴汁,牛肉包個個肚圓,雪白飽滿,清粥稻米香濃郁,用勺子一撥,浮出來兩顆金燦燦的鹹蛋黃。

“哇。”春央笑嘻嘻地,眼睛彎成了月牙,“謝謝茂春哥。那個,麻煩茂春哥喂一下秦老師呗?我餓得不行了。”

秦冬眠:“……”

谷茂春:“噗哈哈哈哈哈,好!”

他挽高袖子,單手撈過粥,用勺子盛了一口,遞到秦冬眠嘴邊,夾着嗓子,媚眼兒橫飛,“男神,張嘴,啊~”

被秦冬眠擡腿踹到胯上,退出三米遠。

春央咬着包子,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夫妻倆屬毛驢的啊!”谷茂春捂着腰,呲牙咧嘴,“腳上功夫都這麽厲害!”

“哎,說到這,春央,你怎麽會學散打?女孩子不都怕長肌肉,不漂亮嗎?”

春央嘴邊笑意一滞,手裏的勺子顫了顫,但她很快穩下心神,垂低睫毛,輕快地說,“也沒什麽呀,是我初二那年,學校出了幾個校霸,總騷擾女學生,我媽媽就送我去學散打了。”

她的細微變化盡入秦冬眠眼底,他的視線從她緊抿的唇角掠過,不禁皺起眉。

“哈哈,我和你爆個料。”谷茂春撫掌大笑,“你老公以前啊,長得那叫一個漂亮,然後就被幾個歪果仁小流氓跟蹤騷擾,他爸唯恐他被糟蹋了,就給他和我一起報了個格鬥班,兩人同行,打五折。但他這人你也知道,裝,端着個高冷男神的架子,哪肯去上什麽打架興趣班。所以,他爸十分民主地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麽打五折,要麽打骨折——”

“咦,你們小時候就認識?”春央驚奇,“沒聽你倆說過呀?”

“沒什麽可說的。”秦冬眠居高臨下地冷瞥谷茂春一眼,“和他青梅竹馬,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藝人麽,黑歷史越少越好。”

“嘿!”谷茂春斜觑他,“成,弟妹,改天我把他兒時的糗事全向你交代清楚,我看他還能不能在你面前維持住高冷範兒。”

春央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

“——然後吧,我倆一起學了兩年,我呢,依然是個花拳繡腿,且厭學情緒日增,打死都不去了,老秦倒是興致不減,踢打摔拿學了個遍。結課那天,教練鄭重其事地拍着我們的肩,沉聲道: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打架鬥毆要不得。 ’那天我記得是下午,早就餓得滿腹空城計,見人就想啃人腦袋,聽進耳朵裏都變成了 ‘蝦之大者,喂我喂我 ’。”

春央徹底崩不住,放聲大笑,嬌聲清靈,淚花泛上眼角。

“所以,以後就讓老秦保護你,貼身保镖,私人定制,質量你放心,女孩子嘛,安全感很重要,不是我吹噓,在這方面,老秦就是這個。”谷茂春比了個大拇指,一臉與有榮焉的自豪。

“了不得,你居然也會誇我。”

“那當然,如果我不多誇誇,人弟妹轉頭把你踹了,你又得——”在秦冬眠越來越冷的眼神中,他閉上嘴巴,做了個拉緊拉鏈的手勢。

春央頓時沒了胃口,站起來甜甜地笑,“你們先吃呀,我去洗個澡。”

如芒在背,秦冬眠的目光一路跟着她,直到被浴室的門掩住。

涼水兜頭澆下。

花灑開的很大,春央抱着膝蓋,蹲在地上,任由涼水沖刷,水汩汩而下,就像,就像她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哭。

良久,她擡高手臂,掌心攤開,看向無名指上那道淺淺的壓痕。

一怔,又笑了。

算了,秦冬眠不喜歡自己,也不是他的錯啊。

也許他們的情緣,本來就只有如此稀薄的重量。

水勢很大,像從頭到腳下了場雨。

春央倒空了積攢了許久的委屈、失落,讓自己重新變成一瓶幹淨的白開水。

尚未開封,簡單而真實。

已經很好了,秦老師對我這麽好,我該滿足了。

她想着,垂下睫毛遮住眼底散落的紅。

吹幹頭發,她對鏡子照了照,發現沒有任何異樣,才踩着拖鞋走出去,屋裏靜悄悄的,沒有人在?

正在疑惑間,秦冬眠從牆邊慢慢直起身子,他抱在一起的雙臂也放下了。

“哎?您在這兒幹嘛呀?”春央有些訝異,因為剛出浴的緣故,雙頰泛粉,膠原蛋白充盈的臉龐像顆清甜熟透的水蜜桃。

秦冬眠黑眸清潤,伸手要來拉她。

被春央扭身一躲,但她拖鞋裏水跡未幹,這麽一轉身,腳心瞬間一滑,向後仰倒。

“小心。”秦冬眠俯身一攬,春央下巴輕擡,兩相作用,恰好——

似吻非吻,一片柔軟的溫熱,擦過彼此的唇瓣。

春央徹底呆了。

腦中掀起驚濤駭浪,只有一個聲音在瘋狂的回蕩着:

我的初吻,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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