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買兇
買兇
空氣一片安靜。
春央看着面前眉眼含笑的男人,突然緊張到微微發抖,她雙手壓住嘴巴,以免狂跳的心髒蹦到口腔裏,變成一聲尖叫。
橘黃的柔亮燈光落在他寬闊的胸膛,筆直的寬肩,他俊美硬挺的鼻梁,深潭一般的眸子,是她長久以來熟悉的模樣,卻分明又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挺拔地站着,一身裁剪熨帖的奢侈品男裝,身上浸着高級男香的典雅,還有屬于成熟男人的令人心跳不止的荷爾蒙氣息。
不知怎麽,春央竟有些不敢看他。
就像久別重逢的愛人,在機場見面時,被那一絲莫名盈上心頭的陌生,攪得緊張又害羞。
她飛快垂下睫毛,一時之間,分不清在微微顫抖的,是她的嘴唇還是指尖。
直到秦冬眠輕輕拉下她的手,握進自己掌心,然後,溫柔傾身,唇貼上她的唇。
薄荷味忽而飄來,和她用的柑橘香水混在一起,把世界熏染成旖旎的甜味。
完了。
這是閃過她混沌大腦的第一個念頭。
以前,她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像一杯危險的毒酒,奢華夢幻,冷漠華麗,足以讓人甘心把靈魂倒進去,醉生夢死。
如今,知道他居然是小塔…
那個像棵大樹般在她心裏盤根錯節,野蠻生長的少年。
從過去到現在,十年時光,怎能不織成天羅地網,将她牢牢罩在裏面,再也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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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央下意識閉上了眼,恍惚中,她突然明白,原來一直在輕顫的,是她的心。
翌日清晨,警察敲開了門。
言簡意赅地闡述完案情,又把兩人分開詢問,做了筆錄。
鑒于秋少海遇害時,兩人都在飛機上,所以很快就排除了嫌疑,但為配合調查,警察要求他們近日不要出國,以備随時傳喚。
送走警察,春央一回頭,就被人攏進懷裏,秦冬眠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輕嘆一聲,“結束了。”
她攥着秦冬眠胸前的衣襟,心裏萬般滋味,最後只化成了一句,“陪我去看看媽媽。”
天色微亮,青山墓園。
半山處白霧氤氲,如同一抹疏淡的挽聯。
沿着青石板路,踏階而上,腳邊遍地小白花,随風輕曳,散如滿天星。
約莫是剛下雨的緣故,花瓣上沾滿了水,像一滴滴未亡人的淚珠。
春央抱着捧向日葵,來到一座伫立了七年的墓碑前。
邊角褪色的照片上,方文靜恬笑淡淡,再也不會變老了。
春央蹲下來,拂了拂墓碑,嗓音輕輕,“媽,他死了,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上天終于用這種方式,讓他受到懲罰,給您報仇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把秦冬眠拉到近前,含着眼淚,明亮笑着,“看到這個美男子沒?他叫秦冬眠,也叫铮铮,還叫小塔,帥呆了對吧?”
“小時候,我和您一起看電視,今天喜歡楊過,明兒又喜歡令狐沖,您還笑我,說我不害羞,又說像郭靖那樣老實本分的才好,不會欺負我。”
“只可惜,我現在嫁的這人吧,長得是挺英俊倜傥,挺一見誤終身的,就是這性格,也像楊過——身邊那雕,不怎麽說話,一說話吧,還都不是人話——”
秦冬眠伸手擰了下她的腮肉,黑眸不像以往那般冷漠,濃密的睫毛一掀,晃過溫柔的神色,“差不多行了啊,別仗着在媽面前,有人給你撐腰,你就氣焰嚣張。”
恭恭敬敬獻上白色康乃馨,彎腰鞠了一躬:“媽,我是央央的愛人。”
“請您放心,有我在,沒人敢再欺負她。我會好好照顧她,讓她白白胖胖,沒有煩憂。”
“她現在是大姑娘了,就是這炮仗脾氣,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幸好她長得美,不然,天天出門都讨打。”
春央睫毛動了動,不滿地噘嘴:“哎哎,我都一大把年紀了,你怎麽還告家長啊?”
秦冬眠撫着她的頭發,輕笑出聲。
隔了林蔭道的東區園地,有一家三口在灑水祭拜,聽見倆人竟然笑了起來,有些吃驚。
“爸爸,爸爸,他們怎麽不哭了呀?”小男孩不解,訝異的睜大眼,“媽媽說,如果我們不哭,奶奶會傷心的。”
“寶寶想哭嗎?”
男孩點點頭,又飛速搖頭,臉頰笑出一對羞赧的酒窩,聲音天真:“爺爺告訴我,奶奶很快樂,因為她終于不痛了。爸爸,我開心奶奶不痛。”
媽媽摩挲着男孩柔軟的發頂,忽然紅了眼眶。
爸爸的嘆息被風吹得很遠——“兒子,也許你現在還不懂。但爸爸想告訴你,表達哀思,并不是只能通過眼淚。”
回京的飛機上,春央杏眼眨啊眨的,一直盯着雪白的艙頂愣神。
就連進餐時,都興致缺缺。
一看她連飯都不吃了,秦冬眠反手捏住人的下巴,将她的臉轉過來,問:“想什麽呢?”
她咬着唇,歪頭看他,“我想了又想,都沒弄明白,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認出我來的?”
等不及他回答,又追問:“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你就是小塔?”
秦冬眠合上劇本,捏過她的手腕,放在掌心把玩,“你猜?”
春央:“……”
一頓撒嬌,秦冬眠都不買賬,抖了抖手中的文件夾,“你想吧,我要挑劇本了。”
“哼。”春央氣呼呼背過身,把屁股沖着他,嘟嘟囔囔:“你這人真讨厭。”
那邊,秦冬眠又翻了一頁,指腹在“臨終關懷”幾個字上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思。
抵達機場,照例走VIP通道,和候在車裏的谷茂春接頭碰面。
“喲,小春兒這是怎麽啦?臉鼓得跟河豚似的。”谷茂春瞅着她臉色不對,刻意打趣,“你的心肝小壞蛋老秦同志又欺負你了?”
春央:“……”
又斜眼瞪秦冬眠:“這位心肝小壞蛋,你到底還有多少事兒瞞着我?說!”
“說!”谷茂春也掐着嗓子附和,“死鬼你倒是說呀!”
成功把春央逗樂了,再也板不住臉,咯咯笑出聲。
秦冬眠瞧了她一會兒,伸手敲了她一個栗子,吩咐司機:“去東山墅。”
于是,四十分鐘後,春央見到了他口中那棟“在老家的三層小木樓”。
整座建築呈古典江南風格,木質結構,花溪林木相映。
透過雕欄鐵門可以望到一方修飾文雅的院子,花圃裏翠挺挺的是散尾竹,根部也不留白,擠着鬧鬧騰騰的多瓣水仙,碧綠的長葉間鑽出玉皎皎的花苞,花竹相襯,頗有風骨。
走進大廳,雕花紅木座椅盤龍鳴鳳,刻工精湛,寬大的木窗飄着薄透的青紗。
她看傻了眼,“請問這座金碧輝煌的王府是?”
秦冬眠淡淡道:“咱家。”
春央:“……”
忽然又覺得眼前的情景和臺詞分外熟悉。
靈光一閃,她嘴角抽了抽,攥着他胳膊,“雞和鴨呢?”
秦冬眠慵懶地一指,“在後院。”
春央跟着傭人狂奔過去,看到了正抖擻開屏的孔雀,和一方充滿野趣的湖泊裏,黑天鵝?
見她呆在當場,秦冬眠從背後把人擁住,呼吸撫過她的發絲,低聲說:“別生氣,我不是故意想瞞你,不住在這兒是因為——”
春央超兇打斷他,雙眼放光:“不用解釋了!我原諒你!”
秦冬眠:“……”
春央笑嘻嘻地,“你剛剛說,為什麽不住這兒?”
“物業費太貴了。”
春央:“……”
秦冬眠瞥她一眼,“又覺得我摳門兒了?”
趕緊舉手,“您勤儉持家!男神您簡直是娛樂圈的楷模,男人的典範!那個,咱能偶爾回來住一住麽?嘿嘿……”
秦冬眠冷冷:“不能。”
春央低頭看地上,腳尖蹭來蹭去,小聲委屈:“喔…”
“除非——你付物業費。”
“哎?!”
回到大廳,谷茂春黑着一張臉,眉頭緊鎖,沒等他們進來,便急沖沖開口,“壞消息,《梅子黃時》可能要黃了。”
“什...什麽?沒過審?不會吧,這劇三觀挺正啊。”春央的腦袋有些發懵。
秦冬眠直接問:“出什麽事兒了?”
“大事兒,任君期被逮了。劇組出了個法制咖,上星是無望了,改成網劇吧,估計也懸。哎我說,這電視劇的名兒誰取的啊,太晦氣了。”
“什麽?”春央的助理忍不住喊了一聲,“丫吸毒還是嫖/娼了啊?”
“買兇/殺人,殺的——”谷茂春看了眼春央,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是…是秋少海。”
春央懵了,腦海裏頓時空白一片。
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不敢置信地反問:“什麽?”
“天網恢恢啊,首都警察當晚就把殺人的小混混抓着了,剛拷上警車,還沒審呢,就哭天抹淚地全交代了,說是受人委托,教訓一下秋少海,誰知下手太重,一不小心,直接把人打死了。”
“委托人就是任君期,警察在機場把人逮捕了。他倒是沒抵抗,全交代了,說他安排了秋少海往你身上潑髒水,哪知事兒沒辦成,秋少海還接機要挾勒索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給咔嚓了。”
“你說丫是不是沒長腦子,什麽年代了,到處都是視頻監控,朝陽群衆,還明目張膽做這事兒?以為拍港片呢?”
秦冬眠摟過春央,安撫她的背,冷聲問谷茂春:“網上爆出來了?”
“沒有,社會影響太壞了,怕危害到青少年的身心健康。畢竟,任君期正當紅,粉絲的年齡段都比較小...”
春央卻仍不信,“他...雖然在感情上他很渣,可他,連殺魚都不敢看,怎麽能狠下心,去殺...殺人?”
“買兇。”谷茂春強調,“他只是出了錢而已,轉賬記錄明明白白,是最清晰的罪證。”
“不對,不對...”春央搖着頭,“憑他的智商,根本策劃不了這麽多,他的背後...一定還有別人。”
再用一章,就把渣男這環節寫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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