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座位

第三章：座位

第二天，聶朦特地起了個大早。

爺爺非要送聶朦，說第一天，讓她熟悉熟悉路。

花籬村人口不少，孩子卻不多。斷層的厲害，聶朦這一輩和她同齡人不到五個，其中一個辍學，一個跳級，另外三個在外地上學。

村裏孩子青黃不接，大孩子都上初中高中了，小一點的大多剛會走，中間邪了門般空蕩蕩的。

學校路途遙遠，中間還要過一大片小樹林。爺爺有點不放心。聶朦想第一天就當認認路，就同意了。和爺爺一人騎個自行車，爺孫兩朝學校騎去。

天色還早，天際隐隐約約有孤月，朦胧的月色照的柏油路一片雪白。聶朦沒有察覺，她自行車駛過的路，不斷在泥土路和柏油路之前相互變幻。

聶朦只感覺她騎的路很陡，明明是坦蕩平闊的柏油路。一路上卻騎的跌跌撞撞，總感覺路上有坑。

爺爺見孫女騎自行車晃的厲害，擔心看了她一眼，問道：“是不是不會騎自行車？”

聶朦茫然道：“我會騎的。”語氣有點小不服氣。

爺爺看着孫女晃晃悠悠的樣子，改口道：“平時不太騎吧。”

那倒是。聶朦慚愧的低下頭，爺爺老當益壯，騎自行車騎的比她都要好。

終于到學校了，爺爺把自行車停在學校門口，對聶朦招手：“快進去吧。”說着想起了什麽，又給了聶朦500塊錢。三張藍色的，兩張紅色的。

藍色的一百聶朦很少見，自打她開始記事起，100塊錢都是粉紅色。但也有見過，舊的一百還在流通。

爺爺叮囑她道：“記得問老師面粉能不能拿錢代替。不行的話，下午爺爺再給學校送面粉。”

聶朦點頭說知道了。催他回去：“你放心吧爺爺。中午在學校吃不了我就出來吃。”

Advertisement

一般到飯點，學校門口外面都有賣菜夾馍，手抓餅，雞蛋灌餅之類的。聶朦很樂觀，她又不是第一天上學。這點生活經驗還是有的。總不會餓肚子。

在聶朦的再三催促下，爺爺終于回家了。聶朦轉身跨進校門，時光再次倒轉，空間不變。聶朦又一次走入老舊的育才中學。

變化仍然是無聲無息的，沒有驚動到聶朦。不過這次聶朦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學校建築設施雖然老舊，但牆上和粉刷的痕跡，卻像是新裝修的。

清晨天蒙蒙亮，聶朦一看手表。

6:58。還早，7點半才上課。聶朦先去找馮老師，問了面粉的事。老師說可以交錢，一個月32。要去後竈上交。

聶朦問路找到學校餐廳。令人驚奇的是，學校餐廳居然是建在校外的，從小門出去，有一個巨大的擴建地。上面有紅油漆在白板上寫着：育才中學蔬菜果園。

學校吃的蔬菜是自己種的嗎？聶朦很驚訝，那還挺幹淨。

學生餐廳外面牆上隐約有供銷社宣傳語的字跡。像是以前遺留下來的建築，改建成的學生餐廳。

聶朦仰頭看了看，右面牆上長行短行寫着‘某縣糧食局’。下面小字模糊了，只能看清糧站兩個字。糧站改建的學生餐廳嗎？

聶朦一路看什麽都新鮮。到了後竈，聶朦找到負責人去交錢。負責人居然沒有零錢，找不開一百。跑了趟會計，才倒開錢。然後登記造冊，給聶朦發飯票。

這麽一耽誤，聶朦跑回去上課時，已經快遲了。

7:23。聶朦氣喘籲籲，跑到初一四班門口。和一個男生撞個正着。裏面的老師連人看都沒看，直接說：“遲到的站外面，不用進來了。”

教室裏在早讀。

男生一臉驚喜，“你是昨天那個轉校生？”

“恩？”聶朦靠在牆上，轉頭一看。是昨天第一個叫她同學的男生，後來還被籃球砸了頭。好像叫什麽緣。

仙希緣驚喜問聶朦，“你是四班的嗎？”

聶朦淺笑，“是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男生一臉雀躍。這次遲到的值了！

兩人靠在牆上說小話，男生告訴聶朦他叫仙希緣。聶朦瞪大眼睛，“還有姓仙的嗎。百家姓有這個姓嗎？”她小聲嘀咕。

仙希緣一臉理所當然，“當然有啊。我們村大部分人都姓仙。”

正所謂見怪不怪。仙希緣還告訴聶朦，他們女班長還叫陰時涵，她姐姐在高一（2）班，叫陰時清。

聶朦道：“我知道有姓陰的。”漢代就有陰麗華，令她震驚的是另一件事，“學校還有高中部嗎？”

真是……看不出來啊。聶朦只知道私立中學一般分高中部、初中部。搞不好連小學部齊包了。這麽有，呃……年代感的育才中學，居然還有高中部。

仙希緣道：“我們學校大嘛。”

班主任有意晾着遲到的學生，班裏讀書聲朗朗，不絕于耳。正好掩蓋了聶朦和仙希緣說小話的聲音。

仙希緣說育才之前是沒有高中部的，是敬才高中當年拆遷改建，想把學生并到市一中去。結果市一中不同意。

兩個學校和教育局、建設局、地稅局扯皮扯了六年。仙希緣都小學畢業了。事情還沒着落。後來育才中學把這幫學生收了。

育才中學占地本來就大，當年是蓋着蓋着沒錢了。旁邊大批地皮才荒着。

育才和市一中、敬才高中談的條件是。除了給敬才蓋的三棟教學樓和兩棟宿舍外，給育才也得蓋一棟宿舍樓。

市一中和敬才開始不同意，等學生遷走了那三棟教學樓和兩棟宿舍樓不就是免費給育才的。育才還想再要棟宿舍樓，太貪心了。

最後不知道怎麽談的，還是答應了。于是乎，等仙希緣上初中的時候。育才中學已經成為六年制的初、高中部。

聶朦和仙希緣說的口幹舌燥，隔壁班路過的同學頻頻看向兩人。不少在教室外面監督學生早讀的班主任，時不時也把目光停留過來片刻。

聶朦讪讪閉嘴，這才意識到，自己上學第一天就被罰站是多麽丢人。恥辱心的驅使下，聶朦垂頭喪氣的低下頭。

7:52。班主任終于挪動尊駕出來質問仙希緣什麽遲到，然後把目光疑惑的看着聶朦。聶朦趕緊解釋自己轉校生的身份，順便把收據條給了班主任。

班主任哦了一聲，倒沒有責怪她遲到，只道：“以後七點前到校，上早讀。”聶朦乖巧應好，班主任把她帶進教室，環視一圈，考慮着聶朦的座位。

“談骁，談骁。那個轉學生是我們班的。”談骁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被哥們一腳踹醒。擡頭聶朦倩影一晃而過，她被老師安排在了第一組第二排靠牆的位置。

談骁懶洋洋的，“我們，班的？”他抓抓頭發，好像沒有看見聶朦，“誰是我們班的。”

郭新陽張張嘴，不知道聶朦名字，“就昨天那個啊。”

談骁滿不在意的說，“哪個啊，煩不煩。”

郭新陽啧啧稱奇，“裝什麽裝啊，你昨天不還為他砸了仙希緣一籃球嗎。”

“哦。”談骁淡淡道：“原來是她啊。”他一臉冷淡，“跟我有什麽關系。”

聶朦的新同桌是個女生，叫章明娃。

聶朦第一次聽說差點笑出來，章這麽好聽的姓，為什麽要叫明娃。乍一聽像是媽媽輩的人。她父母給她取名也太不走心了。

章明娃性格開朗，看見聶朦什麽東西都覺得新奇。聶朦今天穿的牛仔褲、圓領學生款白襯衫，粉色娃娃外套。

聶朦一坐下，章明娃就小聲說：“你的衣服都好漂亮啊，是在城裏買的嗎？”

呃。聶朦想了想，“是啊。”

章明娃愛不釋手的摸摸她外套，問：“你能把衣服借我回去打個版，我也想做一件一樣的。”

聶朦問：“打版是什麽？”

章明娃說，“就是借個樣子。”

聶朦道：“不用那麽麻煩，你喜歡你先試試。我還有件藍色的，沒怎麽穿，款式一模一樣。你要喜歡，我明天把藍色的帶來送給你。”

章明娃不好意思的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但是章明娃還是因為聶朦的爽朗大方對她好感倍增。下早讀後，聶朦去領書。章明娃陪她一塊去。

教學樓後面就是老師宿舍，紅磚砌成的圓拱門，外牆刷白.粉。進去一排矮房子，七八間房子。房門口擺着不少蜂窩煤爐子，因為是秋天，爐子還沒有用。上面多堆了許多雜物。

發書的老師姓張，登記了年級姓名之後。在倉庫把餘書撿了一套給聶朦。書不多，聶朦一個人就能抱回去。

章明娃陪她來的，強硬的分了一點過去。

到了教室，聶朦看着為數不多的書。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老家真好啊，她初一發書的時候，書包沉的都背不動。只好改了小學上課背全部書的習慣，只帶當天上課要用的書。

回到座位座下來之後，聶朦一本一本給書上寫名字。聶朦發現育才的教材和她之前不一樣。不過聶朦也沒有很奇怪，不是同一片區域，教材不一樣很常見。

但育才的數學和代數居然是兩門課，兩本教材。這就讓聶朦很驚異了，說不上來的奇怪感。還好，因為教育資源的問題，帶兩門課的老師是同一個人。

聶朦低着頭認真的寫名字，前面忽然一片陰影。談骁低着頭，倒着看她名字，認了好一會，念到：“聶，月，蒙。”

聶朦擡頭冷飕飕的看着他，“聶朦，兩個字。”

不就是朦字寫的胖一點嘛，明明後兩個字挨着，他是故意的吧。

談骁撇撇嘴：“你的字真醜。”

聶朦：“好好好，你寫的字好看行不行。同學，擋着光了。”

談骁馬上坐下，看了眼座位主人一眼。王新強瘦瘦小小的，比較安靜。他哦了一聲，“你坐吧，我現在不坐。”

談骁滿意的坐在新同學對面，看着聶朦繼續寫姓名、班級。

頭頂一道目光，聶朦被談骁看的都不知道怎麽寫字了，感覺臉上燙燙的。幹脆收起筆，不寫了。粉色筆杆金色皇冠躺在文具盒。

談骁失望的收回目光。上課鈴響了，他走了。

聶朦這才放松下來，嘀咕道：“真沒禮貌啊。不知道新同學名字可以問嘛。念錯了還理直氣壯的說別人字寫的醜。好像他寫字有多好看似的。”

“談骁寫字本來就很好看啊。”章明娃道：“過年的時候，他還幫我們中街免費寫對聯呢。”

“寫對聯？”聶朦驚奇道。

其實聶朦的字不醜，規規矩矩的學生娃娃體。整齊工整，好學生的作業。

可聶朦一聽談骁的字居然能寫對聯挂到門上，心裏就微妙起來。看着扉頁上胖娃娃字體的‘朦’字，感到格外刺眼。

教室另一角，談骁百無聊賴的轉着筆，在作業本上龍飛鳳舞的寫下聶朦的名字。漂亮的像藝術字簽名體，卻不是大街上千篇一律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