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秋

第十四章:中秋

談骁和聶朦在學校門口分別。

兩人各自推着自己的自行車,談骁走在前面,心事重重。聶朦跟在後面,和談骁有一段距離。

兩人沒有并行,聶朦自行車駛出校門的那一刻,腳下的路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遠處的道路也變了模樣。

聶朦一出校門,學校外空蕩蕩的。談骁走了?她愕然的看着車籃裏兩顆煮熟的黏玉米,連句告別都不說嗎。

另一邊,談骁頻頻回頭。聶朦怎麽還沒出來。他等的不耐煩,跑去門房問。警衛叔叔說:“你同學剛推着車子跟你一塊走的啊。”

走了?

談骁看看空蕩蕩的校內,又看看空無一人的校外。洩氣的踢走小石頭,媽蛋,他不該對聶朦發火的。

她是生氣了吧,才不打一聲招呼就走的。

國慶開學沒多久,是農歷八月十五。

育才中學有一項傳統而富有意義的猜燈謎活動。學校的枝桠樹上,各班門口都挂有燈謎。

說是燈謎,都是沒有燈蠟燭的。學校不準放燈籠點火,怕學生人多手雜鬧出火災。只在學校門口,各班班級挂了大紅燈籠,罩在燈泡上。

不過也很好看!

校園裏的挂在樹枝上,像許願樹一樣牌子的燈謎是随便猜的。猜中可以帶着燈牌去教務室換獎品,有油筆、橡皮、鉛筆、作業本之類的。還有一只特別昂貴的英雄牌鋼筆。

據章明娃說,從她在育才上小學開始。這個鋼筆一直當彩頭獎勵從來沒贏過。

各班班級門口挂着燈謎是不能随便猜的。猜對算是踢館,猜錯是要挨打的。

Advertisement

——當然不會真的打架,會挨處分的。但是被女生拿沙包砸,私下給男生繳煙是必不可免的。

假如一班學生踢二班館,輸了班主任要自掏腰包,請隔壁班吃糖、瓜子。七年級可以出人去踢八年級的館。贏了年級主任重重有賞,輸了年級主任請對方年紀吃月餅。

雖然只是個小彩頭,聶朦還是興奮的不得了。她從來沒有在學校過過這樣的中秋節。早上上完第三節課,大家的心全都飛了。

還好第四節課是體育,談骁和隔壁班的幾個男生被借到教導處寫燈謎。女生也被抽借走了幾個,去幫忙裁紅紙。裁成長紅條,用漿糊沾在硬紙板上。

談骁寫毛筆字時氣勢很足,脫了外套搭在教研室會議桌的椅背上。面前擺着一碟金粉,一碟墨汁。他擠在一群老教師的中間。顯得格格不入的。

謎題是提前摘好的,談骁只要謄寫就好了。長長的會議桌像個流水線一樣,聶朦機械動作接過前一個同學裁好的硬紙板,傳給陰時涵。

陰時涵往上面貼紅紙,粘好的紅紙板丢在腳下的紙箱子裏。

談骁那邊抄完了,沒有紅紙板了,過來搬箱子。陰時涵說,“搬聶朦那邊的。這個箱子還沒滿呢。”

陰時涵裝滿紙板的箱子都踢在聶朦腳底下了。

聶朦條件反射性的按住裙子。今天她穿的是秋裝格子小短裙,娃娃衫蝴蝶結襯衣,白色連襪褲,駝色軟皮鞋。

談骁蹲下拉箱子拉了一半,噗嗤笑出聲。聶朦瞪他,談骁沖她眨眨眼睛。抱着箱子走了。

終于快做完了,教研室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上地中海很涼快,陰時涵站起來乖乖的喊:“李主任好。”

教研室裏陸陸續續有喊‘李師’‘李哥’的。李主任往聶朦對面一站,居高臨下的。聶朦立即認出,這個就是上次抓談骁抽煙的七年級年級主任。

“談骁!”李主任唬着聲道。

大家都被吓了一大跳,談骁舉着雙手道:“李師我今天沒抽煙。”

李主任冷着臉,嚴肅道:“伸手。”

談骁無奈的伸出兩只手,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把他舉報了。他裝鎮定道:“我一直在這幫忙抄燈謎,手上只有墨香。”但願墨水臭味能把煙味遮住吧。

李主任臉上露出笑意,在他手上放了一個玫瑰月餅。

老師們哄堂大笑,學生們也被感染笑了。李主任數了數教室的學生,給了談骁一串鑰匙,“去休息一會兒。在我辦公室數三十個月餅過來。”

教室裏幫忙的學生加老師,正好三十個人。

談骁帶着一個男生去了。聶朦若有所思的看着,談骁和李老師的關系還挺好的嘛。難怪上次被談骁耍了,李師也沒有追究。

李主任目光落在聶朦身上,走到聶朦身邊問:“你是花籬村的?”

“是,是的。”聶朦緊張的站起來。

李主任笑着說,“別緊張別緊張。你師娘也是花籬村的,你爸是誰啊。叫什麽?”

聶朦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麽,老老實實答道:“我爸爸叫聶衛國。”

“衛國?”李主任偏頭想了一會兒,沒聽說花籬村有這麽一個能幹的人啊。

李老師繼續問她,“原來在哪上學?”

“滬都三小。”

“滬都啊,大城市。難怪,你爺爺叫什麽?”

“聶賢福。”

李老師瞪大眼睛,“聶賢福是你爺爺,你說的是服裝廠的聶賢福嗎?”

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老師,放下毛筆道:“李師想什麽呢,老聶兒子還沒結婚,正到處問對象呢。哪來這麽大一孫女。”

聶朦隐隐覺得哪裏不對,有什麽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來不及抓住,

談骁抱着一箱月餅進來了,後面男生手裏拿着幾個散的。談骁一邊遞鑰匙,一邊報賬:“一箱二十四個。我拿了箱新的,拿了六個零的。”

李老師親自遞給聶朦一個,聶朦低頭一看,是豆沙餡的。“謝謝李老師。”

原來李主任把唯一一個玫瑰餡的月餅給談骁了。

郭新強纏着談骁要和他換。談骁斷然拒絕道:“不換!”幹脆利落。

中午放學的時候,燈謎終于都做完了。挂樹枝的事,李主任表示他重抓苦丁。先放過談骁聶朦這一波苦命的學生了。

一行人吃過中飯往教室走。教學樓下遇見白镪,白镪眉飛色舞的對談骁說:“今天下午換課,周五的體育換到今天第一節。你就說爽不爽!”

聶朦和陰時涵憋着笑,對視一眼。心裏都在想,苦命的孩子,挂燈謎的壯丁來了。

聶朦爬在教室睡午覺,暖暖的秋陽照在她身上。整個人懶洋洋的,章明娃撥撥聶朦頭發,遞給她一張小紙條,“後面遞過來的。”

聶朦拆開一看,是談骁的字。“別生氣了。下午一起去花園猜燈謎?”

聶朦在下面回,“我和章明娃一起去。”

談骁沒有再回複,手插着口袋出去了。走過聶朦桌前的時候,把那塊玫瑰味的月餅丢在她桌子上。

玫瑰月餅靜靜躺在聶朦桌子上,粉紅色波浪包裝,除了玫瑰兩個字。看起來和豆沙味的沒有什麽區別。

聶朦的桌子靠在第一桌第二排。正好介于教室北面第一個窗子和中央第二個窗子的牆體中間。

教室外面,談骁屈膝靠在聶朦桌子正對應的外牆上。學校裏亂糟糟的,談骁心裏也亂糟糟的。從口袋摸出煙,想抽。又想到這是走廊。

想去廁所抽,又不想離開這塊地方。

下午四點半,鄉下夜晚來的早,天空朦朦胧胧的有了沉意。

育才中學張燈結彩,操場上搬了兩圈桌子,每個桌子上都有各班下的彩注。一塊月餅下壓着一塊謎題。有用一塊糖壓着,一個橘子、蘋果壓着。

最搞笑的是,還有人掰了只玉米壓在桌子上。

老師們放縱,學生們都比較嚣張。沒大沒小的,還有和老師開玩笑。“老師猜不中,這個周末就不要給我們布置作業了。”

聶朦沒去操場,她比較喜歡花園的氛圍。尤其是紫藤架上挂着的燈謎,長長短短垂着,像風鈴一樣。

聶朦随手翻了一個,上面寫着:未入燈謎之門(打一成語)。

聶朦正絞緊腦汁的想,談骁在她背後道:“羊入虎口。”

“怎麽可能是羊入虎口。這和羊有什麽關系。”

談骁單手插-在校服口袋,淡淡的道:“‘未’位列的第八位,屬羊。燈謎又稱文虎。羊-入-虎-口。”

聶朦觑着他道:“這也太難了。”

談骁接住她的眼波道:“你手氣好,随手就翻了個難的。”

“為什麽燈謎叫文虎呢?”

“因為猜燈謎不容易,要拿出搏虎之力才能贏,古人稱之為文虎。”

聶朦看他說的頭頭是道的,問他:“你文言文是不是特別好。”

“啊,還好吧。”談骁摸摸鼻子道:“我會走路開始就會抓毛筆。年年幫家裏人給中街寫對聯。燈謎和對聯平仄都是通的,看的多了就知道了。”

“那你高中會學文嗎?”聶朦問。

談骁想了想說,“學理吧。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學文沒什麽前途。”

談骁摘下燈謎牌,和聶朦往教務處走。去領獎品。兌獎品的是個年輕的女老師,手裏拿着個謎題本,一個個查。

獎了談骁一只中華牌鉛筆一塊橡皮,還有一塊酥糖。談骁對聶朦說:“你拿着吧。”

“哦,好。”在辦公室裏,聶朦沒有扭捏。

出來後,聶朦想把東西還給談骁。談骁雙手揣在口袋不接,聶朦不好意思硬往他口袋塞。

談骁問聶朦:“你會一直在育才上學嗎?”想了想,解釋道:“你上次說,你是家裏有事。臨時轉回來的。你以後還會轉回去上學嗎?”

“我不知道。可能會吧。”聶朦沒想過那麽多。

談骁慢慢停下,很認真的問:“聶朦同學,你覺得我怎麽樣。”

“挺,挺好的呀。”聶朦玩弄着橡皮,有些心不在焉的。

“哦。”談骁慢慢勾起唇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