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拂曉冉東升

拂曉冉東升

“是我錯了，是我說錯話。雲華是多麽好的孩子，我那個時候頭腦發昏，說了那些胡話。” 房間裏，林芷握住徐靜念的手，哭得不由自己，“雲華，你妹妹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徐靜念這才把郁結釋放出來，聲淚俱下地喊道：“母親……”

林芷淚流滿面，努力平複心情，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雲華，你能原諒我嗎？”

徐靜念連忙說：“從小，母親就處處想着我，辛夷都排在後面，這些雲華都是知道的。母親是因為接受不了辛夷的離開，才說了那些話。何況那個藥瓶，的确很蹊跷。沒關系的母親，我不怨你，沒關系。”

“好孩子，謝謝你。”林芷說着拿出手絹，輕輕地擦拭徐靜念臉上的淚。

“對了，雲華。”林芷轉身從枕頭下拿出了一個本子，“昨天下午，我去了辛夷的房裏。我在她的抽屜裏，發現了這個。”

徐靜念對這本子倒是有幾分眼熟：“這是辛夷的，我在她那偶然見過這個本子。”

林芷翻到某一頁，遞給了徐靜念：“你看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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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4月16日  星期六  陰天

今天早上，我好不容易讓阿姊答應與我同去“新世界”。

“新世界”也太真神奇了，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

裏面的人好多啊，我都一不小心與阿姊走散了。

不過，我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人。

那個人好英勇，他做了我所不敢做的事情。

1932年4月17日  星期日  陰天

我不喜歡陰天，陰天讓我心情煩悶，我還是喜歡晴天。

可是今天不一樣。

我又遇見了那個很特別的人。

我還幫了他。

他答應我，下次如果還能相遇，他就告訴我，他的名字。

真期待！

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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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靜念皺了皺眉，開始回憶：“那天我的确和辛夷去了‘新世界’，人太多，人流把我們沖散了。這個特別人……我沒聽辛夷提起過啊！”

林芷焦急地問：“那天在‘新世界’，你見到什麽特別的人嗎？或者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徐靜念觀察了下門外，壓低了聲音：“如果硬要說特別，的确是有，重要其實不是人，而是他們做了一件特別的事情。那天晚上，有人在二樓發傳單，是關于十五日簽發的宣言。”

“你再看看這個……”林芷說着翻到了另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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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25日  星期六  晴天

今天，居然是他的生日！

而他，終于答應帶我一起走了！

我真是太開心了！！！

不過，他還有些事要收尾，他答應我兩日後帶我走。

兩日，26、27，28日！

1933年的3月28日，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陪他做更有價值的事情，我們一起做特有意義的事情！

1933年的3月28日，我愛你！

真希望那天快點到來，我都等不及了！

我終于不用因為搶了阿姊的功勞，繼續心懷愧疚了！

阿姊，你等等我，等我把屬于你的都還給你。

1933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天

今天感覺時間過得真慢呀！好慢好慢！

這幾天天氣都好好啊！是不是也代表進展特別順利？

一整天了，我都沒見到他，好想他，感覺都不習慣了。

好！我決定明天下了課去找他！

嘿嘿，偷偷的，不告訴他，給他一個驚喜！

今天，是想他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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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靜念驚愕地久久緩不過神來：“二十五日那天，她的确跟我說了很奇怪的話。”

“她日記中記下了她和那個人的很多事情，但是都不詳細，說得很隐晦。”林芷有些乏力地說着，“我先前以為她由于突然被求婚心裏産生了壓力，那天之後，她整個人的狀态很不好。然而過了一個多月，她明顯就開朗起來了，甚至比從前更活潑。我還覺着她是想通了，誰知道是因為那個人。”

“我那段時間，醫學院太忙了。”徐靜念充滿了自責。

“雲華，不怨你。我在家中，她也什麽都沒告訴我。”林芷痛苦地捂着雙目，不能自己地啜泣：“這孩子，眼裏、心裏都是他，全然不顧我們。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人，就沖破了她所有的理智。”

徐靜念讀着日記裏的內容，她難以相信這是自己妹妹寫下的。裏面的內容，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居然不喜歡朗謙？”

“我看了這個後也才知道，原來她一直把朗謙當成哥哥。”林芷不由得悔恨起來，“她從前跟我提過好幾次，我以為她是故意跟我反着來。那個時候她特別不聽話，處處跟我作對。再後來朗謙跟她求婚，她抑郁寡歡的，我就以為她是壓力大所致，我還把她訓斥了一通。是我糊塗，一直覺得她還小。”

徐靜念喃喃道：“可朗謙喜歡她。”

林芷連忙拉住她的手，淚眼婆娑地問她：“雲華，黎家待你好嗎？朗謙待你可好？”

“黎老爺和黎夫人待我都很好，這身旗袍就是黎夫人送的。”徐靜念指着身上的衣裳說着，可說完又欲言又止，“朗謙……”

林芷看她一臉惆悵，安慰道：“這孩子遇到那樣的情況，多多少少會有負面情緒。那年，你就該告訴我們，是你發現的他。”

徐靜念抽回林芷握着的手，悶悶地說：“我說了，我跟父親說了。他不信我。”

林芷問：“你為何不告訴我？我一定會相信你的。”

徐靜念感覺喉嚨一陣酸澀：“父親說……父親說，讓我不要告訴你。他說我是為了跟辛夷争寵，才這樣說的。”

林芷這才想起來，辛夷有回鬧了很大的脾氣，口口聲聲說不是自己發現的，她還因此懷疑過。她皺眉道：“你父親當時信誓旦旦地說，是朗謙親口說是辛夷發現的。你可猜着幾分原因嗎？”

“我不知道。”徐靜念搖着頭，也想不通到底是怎麽回事。

“昨夜，你父親也看到日記裏的內容了，可他一時也回憶不起當時的細節。”林芷定睛看她，試圖給她力量，“雲華，我相信你，這裏面肯定有誤會。說來說去，也就是因為這個契機，才一步步發展成了這樣。興許解開了這個的疑團，便能扭轉現在難堪的局面。你父親有時候真糊塗，回頭我定要讓他想清楚！”

徐靜念這才明白，父親今日為何态度扭轉。她表面說得很是輕松，眉眼卻沒半點舒展：“可是，他喜歡辛夷也不一定是因為那件事情。就算證明是我發現的，他也不一定會喜歡我。”

林芷擡手輕撫她的頭，柔聲說：“我相信朗謙是個慧眼識珠的人，你牙牙從前就誇他聰明，他一定會明白你的好。”

徐靜念忐忑而期待，林芷的話幫她打開了心裏的天窗，也讓她看到了希望。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小姐，時候不早了，得回黎府了。”是青黛，“姑爺和老爺已經在廳堂等了。”

“知道了。”徐靜念朝門外說完，又回頭對着林芷說，“母親，這本日記，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朗謙？”

林芷不解：“雲華，辛夷在裏面提到了之前的事，這日記可以做證據……”

徐靜念卻打斷她：“可這裏面更清楚地寫着，她不愛他。況且他更多是念着辛夷的面子，才答應的婚事。如果他知道了內情，他得多難過啊！畢竟他這麽愛辛夷，恐怕到時候局面會更艱難。”

林芷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說着：“唉，你這孩子就是心善。朗謙是不了解你，我相信朗謙跟你相處後，定會喜歡上你的。”

徐靜念雙眸剪水，釋懷地伸手回握：“謝謝母親。”

“好了，回頭我再跟你父親尋摸尋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去廳堂，他們估計都等急了。”林芷站起身，瞬間感覺渾身都輕松了。畢竟，不管怎樣她不能連這個孩子也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