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謝引轉過頭來,當沒看到這個人。
陳傷沒有經歷過謝引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情,不好說什麽,但他能夠明顯感覺謝引覺得眼前的五花肉好像不怎麽香了。
雨就是在這個時候砸在了玻璃窗上,響得像是在下冰雹,已經不香的五花肉也在這一刻開始變得難以下咽,陳傷依舊沒說什麽,自顧自地吃着。
“我出去一下。”謝引起了身。
“好。”陳傷說。
謝嘉南看起來很怕謝引,即便下了雨卻還是沒有進來的打算,但也算是聰明,知道天氣不好,提前帶了傘出來,此時在樹下撐着傘倒是也沒淋着。
陳傷在位置上看着窗外,看到謝引借了烤肉店的傘出現在窗外,大概是怕被雷劈着,他沒有走到樹下。
雖然不應該,但陳傷看到還是沒忍住笑了下。
謝引對謝嘉南吼着什麽,應該不是趕他的話,因為謝引看到謝嘉南笑着走出樹下站在了謝引的面前,只是高興并沒有維持幾秒,謝嘉南很快低下頭去又一次把自己縮成了受驚吓的小鹌鹑。
他應該是在道歉,還對着謝引微微鞠躬,然後依依不舍地邁步朝路邊走。看着這樣的謝嘉南謝引沒了聲音,猶豫片刻轉頭看向了陳傷的方向,雖然陳傷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卻似乎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麽。
謝引叫停了謝嘉南,但他沒有立刻說什麽,而是先走回店裏征詢陳傷的意見:
“介意多個人吃飯嗎?”
陳傷一點意外也沒有:“不介意。”
“謝謝。”
謝嘉南被帶回了座位上,即便在謝引的低氣壓下他也滿臉寫着開心,見到陳傷禮貌打了招呼:
Advertisement
“哥哥好。”
“你好。”陳傷問:“想喝什麽?”
謝嘉南看向了謝引面前的可樂,又看向謝引,謝引冷着一張臉:“想什麽呢你?我讓你喝,你補牙能不哭嗎?”
謝嘉南縮了縮脖子,對陳傷說:“水就好,謝謝哥哥。”
陳傷因為謝引的話注意到了謝嘉南的牙齒,的确不太好,門牙都黑了一圈。陳傷看一眼謝引,意識到他似乎并沒有像表現出來的那樣真的讨厭這個弟弟。
叫了水,拿了新的餐具,謝嘉南像是餓極了,又或者說能和謝引一起吃飯讓他很開心,吃得狼吞虎咽,倒是謝引像是徹底沒了胃口,偶爾才吃一口。
“哥哥,你是我哥的新朋友嗎?”謝嘉南看着陳傷:“我以前沒見過你。”
陳傷看了一眼謝引,說:“他是我老師。”
謝引:“……”
“我哥幫你補習嗎?”謝嘉南的臉上都是驕傲:“我哥成績可厲害了,次次都是年級第一,老師說他是可以去清華北大的……”
謝嘉南的話沒說話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連看一眼謝引的臉色都不敢,把頭紮得很低。
謝引冷笑一聲:“說啊,怎麽不說了?我能讓上清華北大,可你爸媽讓我上嗎?”
“對不起哥,我……”
“道個屁的歉!”謝引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趕緊吃,吃完就給我回家去!”
謝嘉南說了錯話不敢再說什麽,但明顯也沒什麽胃口了。
陳傷到沒被影響什麽,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夏季的雨來得快走得急,吃完飯的時候雨也已經停了,陳傷去前臺付賬的時候被告知已經付過了,陳傷疑惑地看着謝引,謝引笑笑:“兩個人吃總不好讓你請,下次吧,下次你再請我。”
賬都已經結了,再說什麽也改變不了,陳傷應了一聲好,和謝引一起走出烤肉店。
謝嘉南在店門口等着,見兩人出來小心翼翼地看着謝引。或許是他今天得到的已經比預計好了太多太多,沒有要再跟着謝引回去的意思,乖巧地站在兩人面前道別:
“哥,謝謝你今天請我吃飯,我先回去了。”
說完又看向陳傷:“陳傷哥哥再見。”
陳傷應了聲看向謝引,謝引依舊冷着張臉沒說話,謝嘉南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謝引開口沒有再等,有些失望的一步三回頭地往路邊走。謝引沒動,陳傷也沒動,直到謝引轉過頭來問他:
“你等下回去有事嗎?”
陳傷沒說話,就那麽看着他。
“陪我把他送回家行嗎?”謝引說。
陰雨天,天黑的比之前早了太多,放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獨自回家謝引不放心。
“為什麽要我陪着?”
“我怕撞見他爸媽忍不住沖上去再揍他們一頓。”謝引說:“要是我沖動了,你就拉住我。”
陳傷挑了挑眉:“要是拉不住呢?”
謝引啧了一聲:“你不是說我打不過你嗎?還能攔不住?別廢話,就問你去不去!”
兩個問題謝引就沒了耐心,陳傷也不再問,點了點頭:“陪你。”
“行。”謝引一邊走向謝嘉南一邊說:“回去獎勵一套能力卷。”
陳傷:“……”
謝嘉南對于謝引送自己這回事兒表現出了掩飾不住的興奮,雖然公交車上謝引坐在了距離謝嘉南很遠的位置,只有陳傷陪着他坐,但謝嘉南的視線由始至終沒有離開過謝引,臉上也一直挂着笑。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直白和灼熱了,讓謝引忍不住地回過頭來瞪他,于是謝嘉南不敢再這麽得寸進尺,看向了窗外。
到底是個小孩子,加上心情不錯,沒一會兒就又忍不住,只是到底不敢明目張膽地看謝引,于是便開始悄悄扯了扯陳傷的褲子。
陳傷側過頭看他。
“陳傷哥哥。”謝嘉南小聲地說:“我哥脾氣不太好,他要是讓你不高興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讓他自己待一會兒他就能想明白,會跟你道歉的,你不要真的生他的氣,他真的挺好的。”
陳傷看得出來謝嘉南對謝引很依賴,但這番話依然讓他覺得意外。
他見過謝嘉南兩次,每一次謝引對他的态度都差到了極致。縱然這一次謝引讓謝嘉南一起吃了飯,但不管是請進來的态度,還是飯桌上的冷臉都讓普通人難以接受。
可謝嘉南說,他是真的挺好。
也對,但凡他覺得不好,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來找謝引了。
“真的。”像是看出了陳傷的不相信,謝嘉南又說了一遍:“他真的很好!他是最好的哥哥,他以前脾氣沒這麽壞的,都是我,是我爸媽不好。”
“這和你沒關系。”陳傷說。
“有的。”謝嘉南的視線又偷偷摸摸地看向謝引:“如果沒有我的話,我爸媽應該也會好好對他的。”
“如果我沒有出生就好了。”謝嘉南很小聲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哥就不會像現在這麽辛苦。”
陳傷有過不少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早熟懂事的他也接觸過很多,但他覺得謝嘉南本不該屬于這樣的孩子。如果說謝引的養父母是祁希和謝引口中的那樣,謝嘉南即便有所不同卻也不會和謝引這麽親近才對。
可他真的很依賴謝引,是真的把他當哥哥看待的。
陳傷摸摸他的腦袋,謝嘉南便轉過頭來對陳傷笑笑。
這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小孩兒。
公交車到站停下的時候,謝引率先下了車,陳傷牽着謝嘉南的手跟在後面,謝引一副誰都欠他兩百八十萬的表情站在路邊,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嗤笑一聲:
“又認一個哥哥是吧?謝嘉南,我身邊的朋友是不是都得給你當哥哥。”
謝嘉南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不喊哥哥喊什麽啊,喊叔叔你不吃虧了嗎?”
謝引瞪他:“你再說一句試試。”
謝嘉南不說了,往陳傷身後躲了躲。陳傷無奈地看着謝引,那眼神怎麽看都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朋友,對着謝嘉南所有的不爽謝引都能發出來,但面對陳傷,謝引沒那個資格和底氣,也懶得再說什麽,邁步往前走了。
謝嘉南從陳傷身後站出來看一眼陳傷,悄咪咪地問:
“陳傷哥哥,你說我哥是不是吃醋了?他是不是就想一個人當我哥哥?”
看着不像。但這話陳傷不會說出口:“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會被罵的。”謝嘉南吐吐舌頭:“脾氣可壞。”
陳傷牽着他往前走:“那你為什麽還找他,他走了不更好?”
“可他以前對我很好很好啊。”謝嘉南看着一個人走在前面的謝引:“而且他是我哥哥啊,我就這麽一個哥哥啊。”
公交站距離謝嘉南所住的小區還有一段距離,位置并不好,看起來都是老破小,偏僻得很,此時不過華燈初上,這條路上竟然已經沒什麽人了,也難怪謝引要把人送回來。
快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謝引停了下來,謝嘉南見此就掙脫了陳傷的手跑到他的面前:
“哥,我自己會回去,你送到這裏就好了,今天我很開心,謝謝哥哥,也謝謝陳傷哥哥。”
謝引看着謝嘉南,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好臉色,反而警告他:
“謝嘉南,我最後一次告訴你,別再來找我,我也不是你哥,下次再讓我見到你,我只會當做不認識,更不可能送你回來,聽見沒?”
如果謝嘉南有尾巴的話,怕是已經垂在地上了。不過現在腦袋也差不多低到了胸口的位置,悶悶不樂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忍心,謝引大概也有些不忍,沒再強調什麽,擡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揉了一下他的腦袋,雖然并不溫柔,甚至還就着揉的動作把他往小區的方向推了一下。
“趕緊走。”
或許是因為謝引揉他腦袋的動作,謝嘉南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卻不敢再說什麽惹謝引不痛快,一步三回頭地往小區門口走。謝引不喜歡這麽磨磨唧唧的告別,先一步轉身往公交站走,陳傷倒是怕出現什麽意外,站在原地打算看着謝嘉南回去小區再說。
謝嘉南進小區之前回過頭來跟陳傷揮了揮手,陳傷回應他,看到他進去了才轉身,只是才轉了身還沒邁開腳步,身後便傳來了一陣叫喊聲:
“謝引是不是!是不是謝引叫你出去的?!他還想做什麽?他到底想做什麽?”
陳傷回頭,看到小區門口疾步走出來兩個人,哪怕是隔着夜色他也能從兩個人的肢體語言上看到急切與不滿,陳傷又看向前面不遠處的謝引,他停下了腳步,沒回頭,但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卻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謝引!”那兩人到底是發現了他,邁步走過來想要算賬,謝嘉南跑過來攔在他們面前,聲嘶力竭地阻止着。不想傷着謝嘉南,兩人倒沒執意過來,可說出口的話就沒那麽好聽了。
“謝引,我們家不欠你的,要不是我們當初把你領養回來,恐怕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喝西北風。這麽多年我們家對你也算是仁至義盡,既然你要走,我們也留不住你,可你別帶壞了小南,他還是個小孩子,你能不能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就是!我們就當沒養過你這個兒子,就當幾年前撿了個白眼狼回來!”
“你們能不能不要再說了!”謝嘉南的聲音都變成了哭腔,一邊攔着父母一邊轉頭看着陳傷:“陳傷哥哥你快帶我哥走吧,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該任性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對不起?我們家哪裏對不起他了?一個沒人要的孤兒我們養了這麽多年,不知道感恩戴德就算了,還恩将仇報,我就算是喂路邊的一條流浪狗也能喂出感情來了吧?”
是該走的,別說謝引身為當事人,就連陳傷都要聽不下去。可他還是慢了一步,還未來得及帶謝引離開,謝引就已經回身走到身前,看樣子是真的有沖過去揍他們一頓的架勢。
陳傷就是在他即将錯身而過的時候拉住了他的手。謝引大概已經忘記還有一個陳傷,這一刻只有被攔下的不暢快,回頭看向陳傷的眼神都是帶着惱怒的。
陳傷也不在乎,更不怕他,甚至還笑了下,問他:
“要揍嗎?我可以陪你。”